女儿樊荔满三个月的时候。赵馨茹和小南领着两个孩子去南京路上的一家照相馆照相。从照相馆出来,儿子樊东嚷着要妈妈带他去红玫瑰坊吃牛排,赵馨茹哄着儿子说:“樊东,今天妈妈没带多少钱,等爸爸和林叔叔有空的时候,我叫他们带你出来吃好吗?今天我们回去后,妈妈叫小南姐姐给你做杂酱汤面好吗?”
樊东一听妈妈说回去后给他做杂酱汤面吃,他有点不高兴了,他跑到妈妈的跟前拽着妈妈说:“妈妈,我不吃杂酱汤面,我要吃牛排。”
赵馨茹看儿子那么不听话,她装着很生气的样子用手拍打了一下儿子说:“樊东,你再不听话,妈妈就不要你了。”
樊东哭丧着脸跟在妈妈的身后只好回家了。
一个礼拜后,赵馨茹叫小南去相馆把照片取了回来。小南拿着照片回到公馆时,就看见樊东鬼鬼祟祟地背着手从厨房跑了出来,好象手上拿了什么东西,小南盯着他问道:“樊东,你手上拿什么东西?快给姐姐看看。”
“姐姐,我没拿什么东西?真的没拿?”
小南把取回来的照片拿去交给赵馨茹后,到厨房一看,她发现碗里少了一个鹅蛋,等小南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樊东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后来小南问樊东,他说拿去种在土里了,希望长出小鹅来,弄得小南哭笑不得。
晚上,赵馨茹把两个孩子哄睡后拿着照片来到书房。谢文垣正坐在书桌前看着这段时间以来商会贸易运输以及仓储的快报,见馨茹进来,问道:“孩子都睡了?”
“睡了。”
馨茹一边回答着,一边把手中的照片递给谢文垣。
“什么东西?”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谢文垣把照片拿出来看着。
“什么时候照的?”
“上礼拜。”
“馨如,你看咱们的儿子和女儿照得多么可爱啊。”
“文垣,那天去照相你儿子还跟我淘气了一阵,他非要嚷着去红玫瑰坊吃牛排,我没答应,我和小南硬把他拖回来了。”
“馨茹,这孩子就是嘴搀。有一次我和阿平带他去吃牛排,人家阿平说着话都还没吃,他就把人家的那份抬过来自己吃了,当时搞得我很难堪。”
“文垣,你是孩子他爸,孩子都养成那样了,你不能不管孩子。”
“馨茹,看到两个可爱的孩子,我想要和你商量一件事。这事我已经想了好长时间了,先坐下,我慢慢地跟你说。”
赵馨茹看着文垣那严肃认真的样子,她催促着文垣。谢文垣看着馨茹那专注的眼神,说:“馨茹,我想离开上海,我想马上和你带着孩子离开上海,我们去一个很远的地方生活,上海这个地方太乱,我整天提心吊胆,老担心你和孩子们。”
谢文垣说完后,馨茹兴奋地看着丈夫说:“文垣,您的话当真?那上海这边的家业和产业怎么办呢?我们离开上海又去什么地方生活呢?”
“馨茹,我已经寻思好久了,上海的一切就拜托给林平。眼下上海的形势已经对我们很不利了,所以我想还是尽快带着孩子离开。”
馨茹忍不住小声地哭了起来。谢文垣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说:“馨茹,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死去的爸妈,我对不起贤叔和老根叔,我更对不起你和两个孩子。馨茹,我是你丈夫,我答应过你爸妈要好好地照顾你。可是家人几次陷入危险的境地,我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爱你,我更爱我们的两个孩子。为了孩子我不得不离开上海了,你既然愿意一辈子跟着我谢文垣,那你就听你丈夫一句话,尽快离开上海。”
“那你打算带我和孩子去哪儿?”
“法国。”
“你说什么?我们去法国?”
“对,我们离开上海去法国。先去你舅舅那里,上个礼拜我收到舅舅从里昂给我来的一封信,信上舅舅说很希望我们马上过去。还说他老了,他希望能有个人马上过去帮他。”
谢文垣从书桌的抽屉里把于淑仪让小南转交给他的信拿出来给了赵馨茹,赵馨茹把信看了之后,又勾起对妈妈的思念,忍不住伏在谢文垣的身上痛哭起来。
“文垣,说心里话,我真不愿意离开上海。你是知道的,我从小生长在这个地方。在上海我们不是还有很多的朋友吗?你告诉我,他们会帮助我们的,我们不离开这里好吗?”
谢文垣看着馨茹还是不能够理解他的苦衷,“馨茹,我实话对你说吧。目前我们商会的经营形势比较严峻,内忧外患,侵略者忘我之心不死,寻衅滋事,各个帮会之间又尔虞我诈。我不能让你和孩子们整天生活在惊恐之中。”
“文垣,这事来得太突然了,你得让我好好地想想。如果实在不行非要离开的话,我们可以去北平妈妈那里呀?”
“馨茹,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还是觉得不妥,现在整个北平已经沦陷,我们回去后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爸妈他们都不在南苑了,你说我们回去以后咋办?”
“馨茹,可怜我们的两个孩子,他们生长在这个年代真是委屈他们了。”
赵馨茹想来想去,丈夫说的话她不得不考虑了,也许丈夫确实是因为她和两个孩子才作这样的选择,她看着文垣说:“我听你的,我们走吧,我们离开上海吧。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上海呢?”
“我还没想好,等我这边的事安排好了马上离开。我想时间不会太长,你就作好离开上海的准备,今天晚上我俩说的话不要再跟任何人说。”
“我知道了。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谢文垣和馨茹从书房出来,谢文垣去楼上的卫生间洗漱完刚躺下床,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划破了寂静的公馆,赵馨茹赶快跑去将电话接了起来。
“喂,这里是赵公馆。”
“是馨茹吗?我是林平,真不好意思,那么晚了还打搅你们,文垣哥睡了吗?”
“林平,他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吗?”
“馨茹,刚才我接到十六铺北码头那边打来的电话,说我们的人又和日本人发生了冲突,对方还伤了我们的两个弟兄。我现在开车过去码头看一下再说吧。”
“林平,一个人过去当心一点。”
“我知道了,没事的。”
谢文垣被电话的铃声吵醒了,他迷迷糊糊地问赵馨茹:“那么晚了是谁打来的电话?”
“是林平打来的,也没说什么,快睡吧。”
“馨茹,不对,那么晚了阿平怎么会打电话来,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
馨茹关灯,上床。
“没事的,相信他会处理好的。”
第二天,谢文垣吃完早餐刚要出门,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他赶紧走过去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我是谢文垣。”
“文垣哥,我是林平,您等会儿有空吗?我过来找您?”
“我马上就去商会了,你到商会来吧。”
“好吧,一会儿见。”
谢文垣放下电话就开着车出去了,刚到商会门口,林平已经在等他了。
“阿平,发生什么事了?”谢文垣着急地问道。
“文垣哥,我们的人昨天晚上在十六铺北码头又和日本人干起来了,昨天晚上我开车赶过去的时候,我们的两个弟兄已经受了伤,我已经把两个弟兄送进了申堡医院治疗。”
“这些王八蛋。”谢文垣相当气愤。“那受伤的两个弟兄有没有生命危险?”
“没有。严彪已安排人在医院护理。”
女儿樊荔半岁了,已经开始哑哑学语了,有时候女儿笑起来还会把生气的赵馨茹逗乐呢。赵馨茹已把儿子樊东送进了托儿园,司机阿明担起了每天接送樊东的任务。一天,阿明开车去托儿园接樊东回家,结果在十字路口被一伙人拦了下来,阿明把车窗摇下来生气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啊?拦我的车干什么?”
上来两个陌生人强行打开车门就把阿明从车上拖了下去,打得阿明满脸都是血,又把谢樊东一起带走了。到了晚上,谢文垣和林平从商会回来以后,阿明和儿子都还没有回来,坐在一旁抱着女儿的馨茹哭着说。“文垣,樊东和阿明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馨茹,你不要这样想好不好?阿明的车肯定是在路上出问题了,我叫阿平开车过去看看,您别着急。”
林平开车走了,他到樊东的托儿园去问了一下,守门的阿姨对他说,谢樊东早就被接走了,已经有两个多小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