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忙。一天,恭井受命来到捷宇贸易公司,就北码头仓库的租赁合同延期一事来找代总经理刘瑜坤。
刘瑜坤见恭井来了,就笑着从坐位上站了起来。
“恭井先生,您来了。我正想过去找您呢,请坐吧。”刘瑜坤笑着说。
“刘总,本来理事先生要来的,今天他受命乘下午的飞机回日本去了,所以由我来与刘总商量一下我们租用你们北码头仓库的合同一事。刘总,我知道合同就要到期了,可是我们那些货物暂时还要堆放一段时间,可能要延期三个月,今天我已经把延期的协议拿来了,请您看后签署。”
刘瑜坤接过恭井递过来的协议看了看,就说:恭井先生,这事我做不了主,我还得请示会长后才能答复。”
“刘总,就那么点小事都做不了主?”
“恭井先生,我们有我们的做事规矩。这协议先放到我这里,您等我的电话吧。”
一星期后,木村岛从日本受命后回到了上海。木村岛听了恭井的工作汇报后,满脸不高兴的样子说:“恭井,就那么一点小事都搞不定,我要好好地考虑你对大日本的忠诚态度了,我给你三天时间,协议延期三个月要改成半年。在东京还有数百吨物资要运来,这批物资来到上海后,要全部卸在北码头的仓库里暂时堆放,仓库的货物暂时腾到西码头林老板的仓库里,我在东京的时候,已经打电话给林老板说好了。”
恭井听木村岛说完后,他还是胆怯地摇摇头说:“理事先生,不成啊。那个刘瑜坤也不好对付。”
木村岛说了半天,恭井还是那个态度,木村岛怒火万丈:“恭井,难道还要我教你怎么做吗?”
“理事先生,我不敢。”
“不管怎么样,你给我想尽一切办法,必须在三天内签下来,否则后果自己看着办。”
木村岛说完后,走进里屋去了。
在木村岛的威逼下,恭井第二天又跑去捷宇贸易公司找刘瑜坤。这天刚好刘瑜坤没在公司里,恭井就坐在捷宇贸易公司等刘瑜坤。两个小时过去了,恭井见刘瑜坤还没回来,他想了想就往赵公馆打了一个电话。老根叔听到电话铃声,就从书房里跑出来将电话接了起来。
“喂,这里是赵公馆。您找谁?
“我是新亚日本商会的恭井,您是老根叔吧,我找谢会长有事。”
“啊,是恭井先生。谢会长不在,出远门了。”
恭井跑了半天,什么事都没搞定。他知道回去后肯定会被理事先生骂一顿,他不敢就这么回去,他来到了一酒吧间坐下来。他想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刘瑜坤。他站起来又返回到捷宇贸易公司,刚好刘瑜坤在办公室。恭井听见刘瑜坤在给谁通电话,他推开门就走了进去。刘瑜坤见恭井来了,就让他先坐一下。
刘瑜坤说完电话后对恭井说:“恭井先生,实在是对不起,我昨天已经和谢会长通电话了,谢会长只同意延期一个月,如果行的话,我们现在就签。”
恭井听刘瑜坤说只延期一个月,他恼羞成怒地看着刘瑜坤说:“刘总,我告诉您,我这是第三次来您这里了,如果您给我的结果就这个的话,我回去是交不了差的,现在理事先生发死令说了,合同要延期半年。”
“延期半年?恭井先生,不要开玩笑了。”
“刘总,理事先生为了这点事给了我三天的时间,今天过了一天,还有两天。刘总,既然您作不了主,请您告诉我,谢会长究竟在哪里?我亲自去找他好了。”
“恭井先生,谢会长出差了,要明天晚上才能回来。”
刘瑜坤说完,恭井很不高兴地离开了捷宇贸易公司。此时,木村岛看了看表已经快下午六时。正想着,恭井气呼呼地回来了。
“怎么样啊?协议签下来了吗?”木村岛看着恭井问道。
“理事先生,我今天找到刘瑜坤了,他说他做不了主。谢文垣明天晚上才能回来。理事先生,放心吧!后天一早我就去谢文垣的办公室找他。”
木村岛走到里屋取下一把马刀来一边查一边说:“看来你去找到谢文垣,他未必会同意。算了,我亲自去找他。我要告诉他,我们大日本就是要在他们这块土地上扎下根,不同意也得同意。”
木村岛说完,哈哈大笑后又说:“你传我的命令,从明天开始,在北码头附近尽量安排些人过去等待接应,人实在不够的话,到闸北附近的老宅区,在那里可找到人。”
“理事先生,我跟您一起去见谢文垣。”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行。你去北码头负责接应时的安全工作。”
第二天晚上九时许,谢文垣和商会办公室主任杨蓉从广州回到了上海。林平亲自开车到车站去接他们。
“文垣哥,事办得怎么样了?”林平接到谢文垣时问道。
“还行吧,阿平。”
“文垣哥,今天刘总给我打来电话说,明天早上木村岛要上办公室去找您,说什么协议的事。”
半小时后,林平开的车在公馆门口停下,谢文垣从车上下来说:“阿平,把杨主任送回家后再到公馆来。”
谢文垣回到家已近十点,他顾不得肚子饿就先上楼去看看馨茹。他推开门一看,馨茹正躺在床上看书,馨茹见文垣回来了,放下手中的书高兴地问道:“文垣,这次去广州见到范小姐没有?事办得怎么样?”
“事倒是办完了,就是没时间去看苏芸,听说她已经结婚了。馨茹,我还没吃东西,厨房里还有什么好吃的?我下去看看?”
谢文垣说着就下楼去厨房,贤叔和老根叔知道谢文垣回来了,就从书房里走出来。
“文垣,什么时候回来的?”贤叔笑着问道。
“刚到几分钟,我还没吃东西,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饿坏了吧?文垣,你先去吃点东西,吃完东西后到书房来,我有话对你说。”
这时赵馨茹慢慢地从楼上走下来了。她去厨房看了看,就亲自给文垣煮了碗汤面。
馨茹把煮好的汤面端到了文垣的面前。
“快吃吧,看咸淡怎么样?”
赵馨茹说着,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文垣吃。看到狼吞虎咽的文垣,馨茹笑了起来。
“看你,都饿成什么样了?”
“馨茹,我吃完后,你先回房休息,贤叔和老根叔找我有事,等会儿林平还要来。”
“知道了,你忙吧。”
林平把杨蓉送回家后,开车又赶往公馆。
贤叔和老根叔在书房给谢文垣聊着他和馨茹婚礼的事,他们正说着,林平推门进来了。
“文垣哥,我听杨主任说,在广州那边我们又签下了一个大单合同。”
“阿平,这事先不要往外说,我这会儿就想跟贤叔和老根叔好好地说说,我想在上海再成立一家贸易公司,我想让杨蓉来担任总经理。”谢文垣高兴地说着。
贤叔和老根叔一听文垣还要成立一家贸易公司,他们没有马上表态,他们觉得上海的局势很动荡,新成立公司的事先放一放,等想成熟了确实需要新成立一家贸易公司的话,到时候再说。贤叔想到这就笑着对文垣说:“文垣,你的想法很好,年轻人勇于敢想敢为是一件好事,可是目前还不能考虑。你眼下要考虑的事就是在近期把你和馨茹的婚礼办了,老拖着也不是个事。”
“贤叔,最近手上的事太多,婚礼的事无非就是一个仪式,您老看着办就是了。”
谢文垣看了看白了头的贤叔和老根叔,心里面有些伤感,他觉得贤叔和老根叔那么大年纪还操着他和馨茹的心。“你们就像我和馨茹的亲生父母,我很感激。我多么希望贤叔和老根叔像现在一样永远健康长寿。像父母一样时常帮助我,我现在感觉我和馨茹就是你们的孩子。”谢文垣激动万分地说着。
贤叔和老根叔看着他,看着他的那片真情,由衷地点了点头:“好孩子,谢谢你。好了,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第二天,谢文垣吃完早餐后就去了办公室。他下了车刚要踏进商会大门时,就看见木村岛的车停在商会的旁边。其实他知道今天木村岛肯定要来找他的麻烦。
木村岛在老远就看见谢文垣的车过来了。他没有马上下车,而是等谢文垣下车后准备进商会时他推开车门喊道:“谢会长,您好!”
谢文垣一看正是木村岛。他笑了笑说:“木村岛先生,那么早就来了?看来事情是非同小可了?”
秘书见会长来了,就赶紧拿钥匙把会长办公室的门锁打开,谢文垣和木村岛一起走了进去。木村岛进办公室后就坐在沙发上。
秘书转身去倒了一杯热茶过来递给木村岛。
“先生,您请喝茶。”
“谢谢。”
谢文垣推开窗户,转身把一盆兰花抬到靠窗户的桌子上,漫不经心地问道:“木村岛先生,您今天来找我是为协议的事吗?刘总在电话里都给我说了,我考虑了一下,我只能答应您再延期一个月,怎么,您不满意?”
木村岛抬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笑着说:“谢会长,我这次来找你是万不得已的事。我知道我们的合同就要到期了,但是我也很无奈,这次日本总部要运来几个船的粮食,那么多的粮食运过来,我一下子没了办法,所以看在我和赵会长那么多年朋友的面上,请谢会长高抬贵手再延期半年,该给的钱我们一分不少。”
木村岛说完后,谢文垣看着他那副可怜兮兮的狼狈样,他没有马上回答。他想,这次和杨蓉去广州签定的合同马上就要执行。从广州来的货几乎都是冬天盖的棉被、粮食和部分药品。他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要运往前线去的中转物资,他本来想从广州回来后,先给西码头的林老板协商一下,尽量把东码头的货物先放到林老板西码头的仓库里去,把东码头的仓库腾出来尽量堆放广州来的物资。可是没想到的是,西码头林老板的仓库早被木村岛霸占了。知今只能把北码头仓库腾出来堆放广州来的物资,所以,不能给新亚日本商会延期。这时谢文垣严肃地说:“木村岛先生,实在是很抱歉,我帮不了您的忙。”
“您说什么?谢会长,您一点面子也不给?”
“木村岛先生,不是我不给您面子,是因为我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为您解决这个问题。您也知道,北码头的仓库几乎都是您的货物,已经没有空着的。东码头那边的仓库,英租界在用着一部分,零散地还堆着一些广州那边的货物,期限还未到,我这里已答应别人,你们的到期后就腾给人家,我不能失信呀。并且原来就给你们说过,到期后就请你们搬走。”
“谢会长,既然是这样,我倒有个主意,您能不能帮我去给斧头帮的严老板说说。据我所知,严老板在闸北南河处有一个仓库空着,我跟他不熟,请您帮我一个忙好吗?您去给他说说。”
谢文垣想,木村岛真是阴险狡猾,让我去欠斧头帮的情。不过只要能把他们的货物搬走,欠就欠了。于是说:“木村岛先生,我可以帮您的忙去试试看,不过人家的地盘人家说了算,说得通说不通就看您的运气了。”
木村岛看谢文垣答应帮忙,他奸笑着说:“谢会长,我就知道您肯定会帮我的忙,在此木某非常感谢了。”
“木村岛先生,请您先别这样说,我只是答应试试,严老板他愿不愿意,那我就不知道了。”
就木村岛要跟斧头帮的严老板借用仓库一事,谢文垣把林平叫到了他的办公室。谢文垣知道,如果这次不帮木村岛的忙,他是绝对不会罢休的。他看着林平说:“阿平,你跟斧头帮的严老板很熟,你去跟他谈谈,把南河处的那个仓库借给我们,钱一分也不会少给,时间半年。”
林平看着他那严肃的样子问道:“文垣哥,我和严老板是很熟的,我们把严老板的仓库借用来做什么用?”
“这个嘛我还没想好,过两天你就知道了。你务必在明天之内一定要和严老板谈妥,谈妥并把租赁协议签定后马上告诉我。”
“文垣哥,有个问题,那么长时间了,严老板南河处的仓库是否还空着我们不知道啊。”
“我已经了解到,严老板南河处的仓库一直空着。”
“那好。我今天下午就去找严老板,是什么情况我会给您电话,文垣哥,那我先走了。”
“阿平,去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半月后,在贤叔和老根叔的精心安排下,优美的婚礼进行曲在庄严的教堂里奏响了。老根叔手牵着穿着洁白婚纱的赵馨茹缓缓地走进了教堂。这时谢文垣已经在教堂里面等候着他的新娘赵馨茹的到来。满面春光的老根叔和抱着鲜花的赵馨茹缓缓地从教堂外走进来,老根叔微笑着把赵馨茹亲自交到谢文垣的手上后,全场一片掌声。贤叔站在教堂中央亲自为他们主持婚礼,谢文垣和赵馨茹相互交换戒指。这时,老根叔走过去把一个文件袋交给了谢文垣。谢文垣含着热泪说:“谢谢,谢谢老根叔和贤叔,我会尽力把商会做好。”
一天,贤叔来书房给谢文垣谈起他要回泰洲的想法。当时谢文垣很吃惊。最后还是同意贤叔回泰洲老家了。
一周后,公馆内出出进进的人在搬东西。这些东西都是谢文垣专门为贤叔准备带回泰洲的。阿湃和小南正在说着悄悄话:“小南,我和贤叔先回泰州了,明年这个时候我会到上海来接你。”
小南的眼泪流了下来,“我会想你的,我等着你。”
“傻丫头,哭什么呀?别哭,让别人看见多不好啊。”
这一情景刚好被搬东西的林贵看在了眼里。其实林贵早就喜欢上小南了。
谢文垣正在书房里对即将要离开上海的贤叔说:“贤叔,文垣实在是舍不得让您走,您走了,赵氏商会又少了一根支柱。”
“文垣,别这么说,贤叔是看着你一步步地走过来的,你是一个有智慧的人,遇事冷静,考虑问题周全。贤叔相信你一定会把商会的事做好。我走了,你身边还有你老根叔,还有林平和刘瑜坤他们。”
赵馨茹也来到书房里,她扑在贤叔的怀里哭诉道:“贤叔,您能不能不走啊?在这里我和文垣会好好地孝敬您和老根叔的。”
贤叔看着挺着大肚子的馨茹,他心里也非常地难过。因为馨茹是贤叔看着从小长大的孩子,可是贤叔从老家出来也三十来年了,至今还孤身一人,平时看起来一大家子,其实都与他没关系。该回去了,从哪里来还是回哪里去。离别总是很痛苦。赵馨茹扑在贤叔怀里哭了好半天后,谢文垣才把她拉开。“馨茹,贤叔就要走了,你这样哭,贤叔他老人家怎么安心走得了。”
贤叔看着满脸泪痕的馨茹,他也忍不住地流着泪说:“馨茹,你就像贤叔的孩子一样,贤叔要走了,心里面还有些话要对你说,你现在已经和文垣是夫妻了,而且马上就要当母亲了,以后可不要太任性了,文垣一个人支撑着商会该有多难啊,你要多为文垣想想。贤叔走了以后,孩子生下来不管是男还是女,写信告诉贤叔一声。”
其实贤叔的离开,谢文垣比馨茹还要难过,可男儿有泪不轻弹。贤叔走了。阿湃也走了。一切就绪,林贵开车驶出了公馆。老根叔、文垣、林平和馨茹等在公馆的人向贤叔他们挥手告别。
送走贤叔后,谢文垣搀着馨茹回房间。老根叔和林平去书房,林平给老根叔倒了一杯热茶,老根叔看着林平说:“林平,文垣想在下礼拜安排工部局的几位董事和商会有关负责人吃个便饭。另外,明天晚上文垣要在公馆开个会,他要把各公司经理负责人都通知到,想把商会的工作人员调整一下。”
“老根叔,请工部局的吃饭,要不要请一下巡捕房的王总探长和曹副总探长他们呢?”
“这个我还没问文垣,等会儿问问他。”
“好吧,下午我就一家一家地去送请贴。老根叔,这段时间你也累得够呛,商会开会的事您给文垣哥说说,干脆安排在后天晚上行不行?明天您那儿也别去了,好好地在家休息。”
老根叔犹豫了一下说:“算了,就按文垣说的时间这么安排吧,会还是按他说的那个时间准时开吧。”
“老根叔,我先去安排。”林平说着离开了赵公馆。
第二天吃过晚饭后,赵公馆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商会部门和各公司的负责人。捷宇公司代总经理刘瑜坤主持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