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把我震在了原地,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仔细想想也确实是如此,第一次是那个迷失心智的妖刺破我胸膛的时候,我尽管害怕,但严格来说我并不是畏惧生死,只是有些怕疼而已,甚至在濒死之际,还有闲心想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后来是白衣书生施了个术法,将我困住了,但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虽然我现在也不知那人与欲何为),我仍旧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再后来……总之,细细回想了以往的一切之后,我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是不在乎生死的。
南无好像也无所谓我的回答,接着往下说:“其实无论你心里是如何想的,我们都不会在乎,只是想让你开开心心的活着,起码在求死的时候……我希望你能想想我们,想想小戈。”我怔住了,良久才辩驳道:“我没有求死。”
南无讽刺的笑笑,一面随意的拿起一旁闲置于桌上的发带,慢慢背后的青丝长发绑起来,一面背对着我,不让我看到他的神情:“我知道你现在不会求死,但是你能保证以后不会吗?”
我木讷的看着南无的背影,这些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可能我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随遇而安吧,若是现世安好,则在这个寺庙里,过着简单平淡的日子;若是生死关头,则生死有命,除非关系到他人,否则自己……竟是完全不在乎的。半晌,才小声的回答道:“我不知道。”
很久很久,我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淡漠的看着高空的弦月,我复杂的看着月光带给南无的影子,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凝固了。
突然一阵晚风吹过来,拂过寺庙里的万物,仿佛一切都活过来了一般。我打了个哆嗦,隐隐觉得有点冷然后才注意到南无已经转过身,神情略显烦躁的扯了扯僧衣的边角,不耐道:“我今天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把你束缚住,但是我希望你能开心些。”我听了这番话,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心里的感觉有些复杂,但是很温暖。儿时阿爹阿娘的记忆早已泯灭在脑海深处,取而代之的是寺庙里众人的面貌,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终归是想着我好的。
这段时间,小戈的容貌也慢慢在我脑海里清晰起来。但渐渐的……我也开始对自己有些厌弃,憎恨自己的薄情,明明只有三年而已啊,为何能如此轻易地就忘了?我甩了甩头,努力将心里的阴暗面消掉,轻声应了句:“好啊,我会开心的。”
南无深深的望了我一眼,才无所谓的摆摆手:“有些东西你自己记着就好,还有……后来那半碗药你喝掉了吗?”我点点头。南无还是有些不高兴:“是吗?那碗药里面有许多珍贵的药材,本是为了抑制蛊毒的发作,如今洒了一半,效果自然也消减不少,明天还得重熬啊!”
我犹豫的看了一眼桌上一滴不剩的药碗,问:“南无,这蛊有何作用?”
南无故作神秘的笑了笑:“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弄这种蛊究竟有何用意;按理说,这在巫族中只能算是中乘的蛊术,但我发现施术的那方巫术凝实,这等实力在巫族中也是少见,可他偏偏就只是用了这种蛊术,来慢慢耗掉你的生命力,让我委实猜不出他此番行为,究竟有何目的。”
顿了顿,又补充道:“通过你身上留下的蛊,我隐约能察觉出对方对你的恶感并不深,但是既然已经出手了,总要斩草要除根才作数吧!”我顺着南无的思路想下去,不确定的猜测道:“或许对方是被他人所雇,所以下手时并未留心呢?”
南无耸耸肩:“可能吧,不过你最好想想你究竟惹着谁了。若如你所说,那么能请到如此大能的,身份地位定然也不俗;但若是你招惹的是那位大能……你是不是勾引别人媳妇或者相公了?”
我忍耐的看了他一眼,咬咬牙:“说我勾引别人媳妇,我勉强也就同意了,毕竟我也算是一个翩翩公子,但是……相公?你什么意思?”
南无笑笑:“说笑而已,别当真。”
然后便不再搭话,只是格外温和的冲我笑,弄得我毛骨悚然,控制不住的往南无身上一踹,力道大得令我都有些讶异。南无倒是反应惊人,赶忙往后一缩,奈何晚了一步,硬生生受了一脚,真是解了我近几日的郁气,善哉善哉!
南无痛的大呼小叫,连着骂了我好几声,引得我笑得更欢了。趁着对方没有真的恼火,赶忙截住他的话头:“对了,你还吃饭吗?不吃的话,我们赶快去洗碗吧!等碗干了,就更加难洗了。”
南无点头,算是同意了我的话。
话说,寺庙里的人真是勤俭节约啊,即便只在餐桌上呆了不久,盘里的菜也顷刻间便灰飞烟灭,主要战力是我、小戈、甘钰以及南无。我抽了抽嘴角,刚开始心里全都因为南无生着气,而费尽心思地想讨好他;现在一看,才猛地悟到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果然,南无即便生着气,好吃的本性还是改不了的。我黑着脸把桌上的盘筷收掉,一边随意的问:“今天你洗碗?”南无也可有可无的点点头:“那明天你洗?”
我一愣:“明天不是钧姐姐洗?”南无回头,斜睨着我:“你不是想带着玉戈尽快融入进来?后天小戈洗,明天你给他先做个示范。”我惊讶于对方的善解人意,愣了半晌,才点头称是。结果回应我的是南无一个使力,把我推了一个跟头,惹得手上的盘子也给摔在地上,平白得个四分五裂的下场。
我回头怒目瞪视,南无只回了一个单纯无辜的笑容。沉默片刻,便是无休止的谩骂和推搡。但是黑夜中的我们心情都好了许多。
因为,我熟悉的南无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