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无和钧姐姐打完一架回来之后,神情倒是比之前好了许多,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他心里的郁气已消了大半,这时候自然要趁热打铁,不然等南无回房,一个人面对床前明月成白霜的时候,没准又能想起这茬,倒时候可就没有人再来一次舍己为人了。
没错,钧姐姐虽然脾性不大好,但想来不愿与人大动干戈,别说只是南无不痛不痒的刺了一句她,便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她估计也希望能大事化小尽量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说穿了也就是偷闲躲静罢了,与枢哥哥那种‘泰山崩于前而不瞬’的浑然淡定是有根本区别的。这次难得发这么大火,想来也是看出了我与南无的不对劲,这次也算是大义援手,能否有下次可就难说了。
想到这,便向玉戈传音道:“等我哄好了南无,我就带你去山下玩,你现在先回房,若是嫌天色早,可以跟着钧姐姐她一起去藏经楼,枢哥哥应该也在那里……在第三排往左的墙壁上有个暗门,你往里用力一推,门就开了,里面放着话本子,可以打发时间。”得到小戈的回应后,又向钧姐姐打了个眼色,再示意的看了眼小戈,意思是:钧姐姐你吃快些,然后跟小戈一块去!
当然,我让小戈尽快离开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南无与我发火的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小戈,等会我打算和南无把话摊在台面上说,若是留他在这,指不定说错了一字半句的就要惹南无发火,由于我算是半个伤患,他对我可能会有所顾忌,不会下重手,但和小戈之间没准真能打上一架,况且到如今我好像也从未看过小戈出手,实力高低我也不好说,所以只能尽可能的避开所有引燃战火的可能性。
不然,我倒是真的无所谓让南无和玉戈打上一场,毕竟男人之间的友情就是打出来的……要不哪天私底下,我问问小戈他的实力如何?不过在平日里,我与南无比试,也只是比拼招式,不论灵力。毕竟南无的境界比我高太多了。
钧姐姐定定的看了我半晌,突然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微微拢了拢衣衫,佯装虚弱道:“我刚与南无大战一场,心绪难平,这时候只想坐在这里好生休息一番,稍后再用膳。”我无语的看着对方气都不喘的睁眼说瞎话,咬咬牙,传音道;“钧姐姐……说吧,你想如何?”
钧姐姐满意的颔首,十分矜持的传音过来:“之后无论成败,你也算欠了我一次,对吧?”我不甘愿的点头。
钧姐姐执起刚置换的木箸,微微一笑:“接下来的青女月(阴历九月),每日你都来誊写五份心经即可。”我抬头看了一眼钧姐姐,依旧是春风拂面,但说的话却字字诛心,我如今的性子早就被南无给带歪了,再也不复往日的乖巧懂事……我默默捂了捂胸口,沉痛道:“我伤尚未痊愈,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南无嗤笑一声,提醒道:“恕我直言,你身上并未有任何内外伤,你大可不必捂着胸口。”
钧姐姐‘噗呲’一声笑出来,点了点我的额头,叮嘱道:“好了,这事就算了,往后补上,你们这边的事解决完之后,就来领小戈回去。”说完,便向我身旁的小戈勾了勾手示意一同离开,小戈也是一早得了暗示,所以眼下也并未犹豫,向我比了个加油的姿势后,直接就跟了上去。
倒是钧姐姐如此爽快的就同意了我的请求,令我一时间无所适从,看着钧姐姐和小戈一同离开的背影,纠结片刻,突然开口大喊:“钧姐姐,你晚饭还没吃,我等会要不要给你带一些饭菜过去?”
钧姐姐回头,讶异地反问:“莫不是这三年看书看傻了,有朝一日修炼大成便可辟谷……你忘了?”我惭愧的点点头,末了,只能讷讷地道了声再见。甘钰姐这时也非常知趣的放下碗筷,拿起随身的绢布擦了擦嘴上的油污,随后拍拍我的肩膀:“等会碗筷你们自己洗,我先走了。”这才转身优雅的离开。
我纳闷的看了眼被甘钰姐拍过的肩膀,心中有丝丝凄凉;毕竟寺庙里不能用法术不光是口头上随便说说,而是一种约定成俗的规定,不论是云淡风轻的枢哥哥、孤傲不群的钧姐姐、妩媚动人的甘钰姐还是落拓不羁的南无,他们都尽可能的自己动手,不肯借用法术来代替。
根本原因我不清楚……但我现在比较忧虑的是——甘钰姐之前啃鸡翅的时候,是直接用手的,然后在吃完之后,她先是用绢布擦了擦嘴巴,然后把手上的油全都抹在了我的衣服上。天要亡我!洗衣裳是多么繁琐单调的事情啊,更别提如今的衣服上还添了那么大一块油污。
我悲伤的转向一旁埋头吃饭的南无,想说些什么,话到嗓子眼,又默默地咽了下去,心里想着:还是等他吃完再说吧……如此甚好。然后就一直撑着下巴,索然无味的盯着南无出神,直到把对方盯得不耐烦了,筷子一扔,语气平平的说:“行了!有话就直说,我没空跟你墨迹。”
我听了,只微微组织了下语言,就开口解释道:“我大概明白了你为什么会生气,但这次是小戈有难,我才会如此莽撞的,但若是你们有生命危险,我也会为你们豁出生命的。”听了我的解释,南无好像更加生气了,双脚一搭直接架在桌子上,背微微向后倾倚在了后面的栏杆上,一脸怒其不争的对我说了一句:“没人需要你把命赔出去,无论是我们,还是小戈。”
我愣了愣,才回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小戈是我仅有的亲人,亲爹亲娘我是管不了,但既然他在我身边,我就得护着他。”
南无冷笑一声:“他也就比你小一岁,不需要你护着也能活。”我一怔:“可他是我的亲人啊,就跟你们一样的亲人,这种感觉你能明白的吧,一种血溶于水的感觉,很奇妙……以致于我三年不见他,再见他的时候,我依旧能第一眼就认出他来;所以知道他有难的时候,我会想都不想……”
话还未说完,南无却倏地打断了,木着一张脸:“我不明白,还有……你只说你想护着玉戈,可他可曾关心过你一分?”正待反驳,南无又面无表情的补充了一句:“对了,不知你有没有发现过一个问题?”
我一愣:“什么?”
南无嗤笑一声:“你从来没在乎过你自己的命,从小到大,你面对生死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有时候甚至让我产生一种错觉……相较于生,你可能更愿意拥抱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