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坑坑洼洼的道路两旁荆棘丛生,却没有阻止马车焦急地继续前行。
他们越靠近京城,便越发谨慎。只因不清楚城内情况,为了小心一些,他们慎重地选择这条较少人行走的小道赶路。
晋凛此时化身马夫,车厢内是扮作大户管家的阿妍。连夜的赶路,让两人疲惫不堪,而晋凛也只是在清晨有小憩一下,便又继续驾驶着马车前行。
一路行来,那两匹小镇上所购的马匹,拉起车来已显得有些吃力。
而阿妍从未想过一直便是万人之上,永远那种高不可攀的楚翊,竟会有自己满满担忧的时刻。
先前她疲劳袭来,竟在颠簸的马车上睡了过去,可还未睡熟,便被梦中满身是血的楚翊惊醒了过来。
梦中的楚翊龙袍上都是斑驳血渍,浓浓迷雾中,他面无表情地漂移在半空中。他的眸子很空洞,仿似对一切都已无望。
她想要追过去,而他似察觉她的存在,竟淡淡地侧过身躯,双唇划出一抹弧度:“没想到,心妍竟会寻我,如今你可以与你的楚渊相依相守,我再不会扰你们好事了。”
楚翊说着说着,声音越发飘渺远去,连显在半空中的身形亦是渐渐消失。
阿妍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只能拭去额上细汗,再不停地安慰自己:“梦与事实是相反的,不会有事,不会的不会的。”
她一直似和尚念经那样念着,直到晋凛让马车停了下来,阿妍才躬身出去看看到了哪里?
“娘娘,已经从城外的妶鞍山绕过来了,顺着这个官道就能看见宣庆门,那是西城门。”晋凛边说,边转动臂膀,阿妍知晓他不是那种长久劳作惯的汉子,所以这一路一定累坏他了。
她点了点头:“咱们先不进城,看看城外有啥客栈或酒肆?先休息休息,也可以探探情况。”
晋凛想了想,应道:“那就继续往官道上走,如若有来人,就可以问问哪里有歇脚的地?”
“那就劳晋公公再坚持一下。”
“娘娘这么跟奴才说话,奴才心里有些惶恐,这本就是奴才应该做的!”他一边说这一边抓着袖子为自己擦汗。
阿妍了然一笑,这一路上,若没有他,她还真没法如此快的回到京城。
京都十里外
阿妍望着前方驻扎的军营,里面许多帐篷整齐地排列着,各个方位都有人把守与巡视着。
燕国的太子慕容昊上月已登基,所以龅牙大哥不需要继续再与东离对弈,他领军归来,在这里驻扎。
城郊客栈里有人说,他的五万大军已在这里驻扎了十三日,楚渊没有批准大军入城,龅牙大哥便在这儿扎营候传。
阿妍觉得此时能遇见回京的龅牙大哥,是近来最好的一个消息。
她让晋凛先在树后面休息,她一人先来问问能否进去见主帅。
她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袍子,便老神在在的往军营而去。去这种地方绝对不能心里害怕,让人觉得鬼鬼祟祟反不是好事。
这个想法与做法倒是正确的,那高高的瞭望塔上老早就有人用千里眼看见她了,不过见她没隐藏的迹象,便没去拦阻她靠近。
她直奔大门,对着两边驻守的军人鞠了个躬:“小的是京城顾府的管家,前来找顾元帅,他是我家大少爷。”
那些军人斜着看了她一眼,其中一名士兵提着长枪,向里面跑去。其他的人全都没打理她,好像木头桩子似得依旧杵在原位,保持不动的姿势。
阿妍心中有些腹诽,答应一声又不会像孙猴子那样被银角大王给收了去?但是她的身子却只能老实的在门口呆着,毕竟人家没赶你走,就已经不错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赶着进去禀报的士兵才随着一名统领模样的人出来,身后还随着一列士兵,显然是正在巡视的分队。
“你说你是顾府的管家?”那名看似头领的将士不等阿妍说话问安,劈头就是一句疑问。
阿妍心想,伸手还不打笑脸人,于是覆上一层笑颜:“是的……”
“抓起来。”那人又是一声吆喝,后面几名壮硕黝黑的士兵便要前来押她。
“等一下。”阿妍扬眉,向发号司令的男子吼了一声:“你问都不问便让人押我,就算我不是好人,试问一个人闯你们军营作甚?待见到你们元帅,会让你们后悔这样对我的。”
阿妍的表情凛然且凌厉,那份散发出来的气势令准备靠近的几人微微顿了一下脚步。
阿妍清楚,自己与楚翊相处久了,摆点威严模样还是有的,加上明知龅牙大哥就在里面,她的底气自然是足的。
“顾府在城里早被人围住,里面的人怎可能出来?你说谎也要看看情况。”
“是吗?那为何不让我见见你们元帅,便知我是还不是顾府的人?”
那名统领一听阿妍这么说,双眉微微蹙了一下,似思寻一下才说道:“那就随本副将去营帐走一趟吧!”
阿妍双手交叠,拱手言道:“劳烦这位军爷了。”她便随着那几名士兵向大营深处走去。
营地里的士兵很多,搭建的帐篷似乎像阵法布置般,有的是连成排,而有的却是三个三个围成小圈,还有一些空出来的地刻意用来习斗的。
不多时,她随着前面的人,瞧见前方有一大群人围着,好多将士****着上身,听那起哄与热闹的声响,好像是在摔跤。
“你在这等一下。”那名自称副将的人吩咐完,便朝人群中挤了进去。
一会儿,她便见到龅牙大哥从那堆人中退了出来,一旁的随从忙给他递拭汗的巾帕。
龅牙大哥边擦着密汗边听一旁的人给他禀报,而后他的目光随着那人探向了阿妍。
他一眼便认出了男子装扮的阿妍:“妍儿,怎么是你?”龅牙大哥一个激动,立刻奔了过来拉起了她的手。
可能发觉自己上身还光着膀子,有些不妥:“今天全散了,全回去把衣服穿起来。”他朝那堆人喊了一句,所有人都一哄而散。
接着他兴奋地朝阿妍说道:“我们去帐里说。”
龅牙大哥边说边拿起一旁侍从取来的衣裳,阿妍赶忙说道:“呃……大哥,我外面还有一位朋友,就在转角草丛里。”
龅牙大哥朝那名副将睇了一眼:“去把人请进来。”
阿妍在龅牙大哥安排的营帐内梳洗了一番,便来到了主帅的营帐,其实就在隔壁。龅牙大哥将左副将的帐子调出来给她用。
当她进到里面,龅牙大哥也已换了一身轻袍正在等她。
“妍儿,先过来吃点东西,咱一会儿再说事情。”
阿妍会心一笑,本身还是穿着男装,再说她向来在龅牙大哥面前没啥拘谨的,于是也就大大咧咧的坐在一旁的案边,大口地吃起内里的面来。
不过没有等她吃完,龅牙大哥还是忍不住先问出了口:“妍儿,大哥一直以为你在宫里……呃,你应该是娘娘才对。”说着,便站起身子,要行起了大礼。
阿妍回了一个懒得理你的眼神,止住了他后面的动作:“大哥别跟妹妹来这一套,妹妹这是投奔你来着,想着大哥应当更知晓城里的情况。”
“你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也不清楚城中的事?”
阿妍心下不知该如何解释,于是便说道:“皇上的母妃是先皇的蕊贵妃,虽一直没有追封,但是皇上一直都记挂着,于是便在蕊贵妃的家乡修建陵寝,妹妹是受皇上所托去那里陪伴祭奠一段时间。”
龅牙大哥颌了颌首:“先前父亲在家书中一直都避过妍儿的消息,后来前几天我才打听到,你竟……竟有在城门口……”他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说下去,双眸亦是满满地不舍。
阿妍知道他说被楚翊关进猪笼示众的事:“妹妹让大哥担心了,现在妹妹挺好的,与皇上的误会也解除了。”
“百日殇,有人传你中了百日殇。”龅牙大哥无比担忧地吐出一句。
阿妍淡淡一笑,让他安心:“那些是传言,如今还是很好的,只是我从皇陵回来的一路,都听闻皇上失踪的传言。”
龅牙大哥颌了颌首:“大哥也怀疑皇上恐怕是出事了。”
阿妍心下一惊:“大哥此话怎讲?”
龅牙大哥起身,往帐中的榻上走去,从软枕内取出一管小竹筒递给她:“你看。”
阿妍取出里面字条,摊开正是楚翊手迹:“择日回京,见机行事。”这是一封只有几字的密函,字上印有楚翊的印记,落款日期便是她那时离宫的五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