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妍蹙着眉头没有说话,龅牙大哥径自说道:“我接到皇上这个密令,心中疑惑,便先让人回京打探消息。因为皇上让我择日回京必有用意,可是打探的结果是皇上已经没了踪迹。皇上是所有朝臣等候早朝时不见人影,而正合宫的人也在到处找寻。后来有人传皇上已疯癫,有人说皇上中了剧毒,但是都没有一人有准确消息。而后被禁足在王府的康王,打着寻找皇上消息的旗号,秘密从康沅调来十万大军驻扎城外。再以皇上既然还无踪迹,而谨贵妃产下的皇子年幼为由把持了朝政。有人说谨贵妃自生产前后,宫内的人都没几人见过,而此时忽然出现,这点有些诡异。再而皇上这忽然一失踪,整个朝堂亦是群龙无首。”
阿妍听完这个消息便喃喃念道:“康王禁足康王府?先前因何禁足?”是的,她这样问,便是想知道明明是在天牢的楚渊为何变成禁足康王府?
“父亲家书曾说,康王似乎有异心,皇上曾找寻追杀半年,但又不是大肆缉拿那般,这点就有些怪异。而后康王忽然被皇上找到,压在天牢,可是没多久便又被皇上一道圣旨说禁足于王府。”
阿妍这才明了,看来楚翊确实没公开楚渊罪行。所以“失踪”后,楚渊才能先调来亲兵,而后入朝慢慢控制局势。满朝文武忽然群龙无首,自是人心惶惶,而又打着一边寻找皇上的旗号,一边又有“刚出世的皇子”,幌子打得实在是好,手上又有兵,自是可以稳住一时的局势。
不过问题就出在楚翊的失踪上,想到这阿妍说道:“妹妹明日要先回宫,唯有回宫,看看宫里的情形,才能探一探皇上究竟是被康王害了还是如何?”
“妹妹自行回宫?那谨贵妃现在可是在皇宫里,据说变得阴晴不定、冷漠不言,又有唯一的皇子这……”
“大哥不用担心。”她知道沈倾玥冷漠不言是因为早成了哑巴,而此刻后宫应当也属于楚渊的控制范围,那么她就要赌,赌一条命也是赌一颗心:“楚渊应当不会将我如何。”
“妹妹识得康王?”龅牙大哥疑惑。
“这个一时说来话长,不知大哥现在可否安排人潜入城内?”
“潜入城内可以,但是入皇宫与顾府怕是不行。”龅牙大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顾府为什么被人围困?又是以什么名义呢?”她想起先前那名副将怀疑她的言辞。
“父亲本受皇上重用,而后对康王的做法有些抵触,便与一些官员罢朝在家中。”
阿妍这才明白:“那大哥此次回京,又是与五万大军一同进京,康王不得不防。”
“是的,不过还好父亲已经将家眷都安置好了,所以康王三日前传我一人进京,大哥才以皇上曾口述,‘朕日后会亲自于十里亭外迎爱卿凯旋。’这个说头,非要等皇上发话,我才进京。”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顾老爷是有先见之明,提早安置了亲眷,这才让龅牙大哥无后顾之忧。
“只是大哥唯有五万亲兵回京,倘若楚渊责你个拥兵自重之罪,再围剿大哥,大哥如何能敌他的十万大军?”
“现在城中的军士亦是掌控在康王手中,先前大哥部署留下五万于边关,一是怕边关万一有异,二是想留有机动的人马。”
“那大哥是有一些想法了?”
“我已秘密将军令捎至驻守南燕边境的尚阅离尚将军,倘若康王将我围剿,那尚将军不会毫无消息。大哥跟随尚将军有些时日,他为人正直不阿,明白大哥交付给他的军令意味着什么?”龅牙大哥若有所思地说到。
阿妍眉心微拧,此时龅牙大哥进退两难,不过他的拒不进京亦是将了楚渊一军。楚渊硬起来怕也是不好办,毕竟外将一个个都还忠于皇上,倘若楚渊强行与凯旋的龅牙大哥撕破脸,怕是会引起朝中或边关的武官动荡,毕竟剿除武将是会显出他的篡位意图。
阿妍想了想,从脖颈上取下当日楚翊为她戴上的圣玉。
她记得那日马车上,楚翊为了不让她带那副戒指才将天子的玉佩交付于她,没想到如今竟会派上用场:“大哥遣亲信去一趟城里的夜翼堂,不知那里的人现在是否知晓其实他们一年见一次的真正主子是皇上。”这话一出,龅牙大哥立刻呆若木鸡。
阿妍知晓他惊诧什么,因为他与她之前密谋抢媳妇,雇的绑票的人正是夜翼堂的人,可现在她说竟是皇上的,这情况确实让他懵了一下。
阿妍笑笑:“这没什么,冲了龙王庙不止一次,之前皇上有一次微服回京,在竹林遭遇几批人的追杀。其中就有夜翼堂的人帮忙,他们怕是也不知晓自己正受雇追杀的是自家主子。”
“哦!”龅牙大哥木讷地点了点头,再低头看向阿妍给他的这块玉上栩栩如生的盘云龙,而背面刻有一个清晰地楚字:“这玉是皇上的?”
“大哥其实在京城朝堂没有多少时日,许是不知晓,见这玉如见皇上。”
“那妹妹怎能将这玉给我?”
“大哥别急,听妹妹说,你遣人去那夜翼堂寻一名叫仟夜的人。倘若能寻到他,那仟夜应当会出面来见大哥。届时大哥拿出玉佩,那人便会与大哥一起谋事,因为他便是皇上身边的仟翼大总管。”这个名讳一出,龅牙大哥这才有些了然。
阿妍再次说道:“仟翼堂早就募集一万精兵,且武艺技能很强,能以一敌五。而妹妹明日回宫,倘若十日后无捎来任何消息,那么大哥就反了楚渊。”
“妹妹是说与康王来硬的?”
“是的,你也必须师出有名,那就说为了护住我肚子里的真龙嗣,以楚渊大逆不道囚禁怀有龙胎的瑶妃,而尊谨贵妃的野种为皇子这个说头起事。”
“妹妹你……”
“假的,还需请大哥的人去一趟青楼,给妹妹搞点能假孕的药才是。”
龅牙大哥有些木讷的颌首,随后又说:“可妹妹先前不是皇陵吗?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朝中无人知晓妹妹去了皇陵,只要说的月份是皇上失踪前便说得过去。”
此时帐外有人请示禀报,龅牙大哥唯有暂停谈话。
帐外的将士掀开帐幔迈了进来:“启禀将军,我们奉命在营外寻找这位公子的朋友,可他的朋友远远看着我们便往林子内跑,怎么叫唤都不出来。”
阿妍了然一笑,这晋凛是够谨慎的:“嗯,我这朋友平时胆子不是很大,我这就随你们一道出去,唤他现身便好。”
龅牙大哥起身便要陪同一道出去,阿妍忙劝道:“大哥是主帅,没有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跨出营地一步。”
“大哥早知你聪慧过人,如今局势这样却还能这般泰然自若。”
“我的沉稳都是装的,心里也没有底。还请大哥快些安排进城的人,将要办的事办了。后面的事我还要我仔细想想,许多都需要仰仗大哥。也要等大哥寻到我说的那个仟夜再一起斟酌衡量,倘若没有寻到,我明日也是要进宫的。”
龅牙大哥颌首:“那咱们一会儿再安排,现在还是要送你出营帐。虽说你是马上回来,大哥送至大门候着你,那些将士便知你乃我至亲之人,日后决计不敢怠慢。”
阿妍知道龅牙大哥用意,也便没有再去啰嗦,迈开步履朝营外而去。
他们来到军营入口,只是那里有些躁动,好像五六名官兵正围在一起,奋力地殴打地上的人。
阿妍不由心下一惊,心道该不会是晋凛吧!
她还未开口请求,龅牙大哥已问出话来:“发生什么事?”
原来那几名将士正在围殴地上躺着的一个乞丐,那个乞丐抱着头,蜷曲着身子很是狼狈。
阿妍从衣着身型来看,知道不是晋凛而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看见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乞丐,被将士们这般对待,心中又漾起了不忍。
其中一位先前是用脚踹的士兵拱手禀报:“启禀将军,这是个疯子,一直往里面冲。喊着找娘子,我们不让他进去,还硬是往里面冲,这才有了冲撞。”
“娘子……我就找我娘子,我的媳妇儿在里面。”躺在地上的人依旧蜷曲着身子,但是口中还是不停念叨着。
阿妍听到这句,眼中竟湿润了起来,因为这个声音太像了……太像了。
她情不自禁地往乞丐走去,龅牙大哥见她的神情,立刻领会她一定认得那个疯子乞丐,于是扬手让围着的士兵们全部靠边。
阿妍全身已经微微颤抖了起来,她缓缓地蹲在他的身旁:“你说你是谁?”她说的话明显哽咽起来,有着浓浓的难以置信。
那人听见阿妍的声音,立刻坐了起来,拨开了遮挡住自己面颊与视线的发丝,漾着无比惊喜地瞳眸凝望着阿妍。
阿妍望着眼前这个满脸黑炭,且已经全身淤青,面容甚至已经肿胀得与猪头一样的楚翊,掩嘴哭了起来。
怎么可能,一直清风拂面,一向华贵万千的他怎会是这个模样。
楚翊一把抱住掩嘴哭泣阿妍:“娘子……娘子我终于找到你了。”说着说着他也嚎啕大哭起来,似孩童终于找到娘亲一般。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你是皇上啊……如何会变成这个模样?”阿妍一边哭着,一边问着,可是在她怀中哭泣的楚翊就是没有真正回答,还是一个劲地哭喊道:“娘子,娘子……我的媳妇儿……我终于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