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靖元还没走到王泽恩跟前,老头就疾步冲了上来,对着陈靖元轰然跪下,大呼救命道:“陈大都督,救救我家弘儿吧,不然,我王家就要断子绝孙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足足吓了陈靖元一大跳。
心中纳闷,老王头这是要干啥,先别说老子没找着王弘,真找着了也断然不会要了那混账的性命呀。
想罢,上前将王泽恩扶了起来,拍打着他官袍上的灰尘,宽慰道:“王尚书,你堂堂一部尚书,掌管着天下所有的官帽子,你这一跪小子可是不敢承受。再说了,王弘也太不懂事,这次闹得实在太离谱,你知道吗?今天本都督颜面尽失啊。”
金和尚上前一把扶住王泽恩,接过陈靖元的班,然后附和道:“是极,是极,王弘那小子这次让我家都督几乎下不来台,害得我家都督放下脸面亲自给那帮孩儿兵道歉哩。这次非要教训教训这混球,平日里俺和尚对他说教都白说了。”
金和尚将那帮没上过战场的讲武堂学员统称为孩儿兵。
王泽恩一愣,止住了哭腔,满脑子浆糊的狐疑道:“大都督说得是甚?老朽怎么没听明白?”
陈靖元眉头一耸,也被王泽恩这一反问弄糊涂了,他不是替王弘的渎职来求情的吗?
金和尚大声嚷嚷道:“王尚书你还不知晓吗?你家犬子三日来未踏足过讲武堂,将都督之前交代之事全部撇在脑后了,差点误了大事了。”
听着金和尚这么一说,王泽恩的脑中立马融会贯通了起来,深呼吸一口气,跺了下脚叹道:“大都督啊,你是有所不知,弘儿出事了,三天前就出事了。”
什么?
王弘出事了?
不止陈靖元错愕,就连金和尚都傻眼了。
彼此心道,难道王弘一直未踏足讲武堂,以致渎职是因为三日前就出事了?
三天来从没进讲武堂一步,将四百学员扔在营房饿肚子,再想到王泽恩嘴中所说王弘三日前出事,时间刚好吻合。
那么此次怪不得王弘渎职了,陈靖元心中总算过了一道坎,不是自己用人不当,而是特殊情况啊。
随即问道:“王弘出了何事?怎么三日前出了事,今天才来给本督汇报,快,说来听听。”
王泽恩的左手晃晃悠悠地揣进怀中掏了掏,拿出一封发黄信函,递给陈靖元道:“陈督请看,三日前,王家就收到了这封信件,在收到信件的那一天,弘儿就失踪了。三天来从未归家。”
陈靖元摊开信函一看,没有废话连篇,而是只留了一句话:要想赎回王弘,拿燕国公陈靖元脑袋来换。
麻痹,陈靖元看罢心火腾然而起,哪里来得毛贼,竟敢想要老子的脑袋。
再次念叨这句话,心中也是好笑,将王弘那混球和老子相提并论,那不是埋汰老子吗?
不过从这句话中,陈靖元可以分析出,王弘即便被人掳走,暂时来说性命是无忧的,毕竟对方一天没拿到自己的脑袋,王弘就死不了。
但是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会想到用掳走王弘来威胁王泽恩取自己的脑袋,这真他娘的是一帮蠢匪,一记昏招。
既然王弘暂时无事,那营救之事就可以从长计议了。
陈靖元心情也稍稍放松,边宽解王泽恩,边打趣道:“王尚书,你三天前就收到绑票信,怎么捂到今天才肯拿出来找本督啊。”
随后酣然一笑,逗道:“难不成您老人家这三天还想着磨刀霍霍取我脑袋不成?”
嗨……
王泽恩气得脸都绿了,敢情不是你陈家被人掳了娃儿。
随即白了一眼陈靖元,揪着几根花胡反击道:“老朽本来以为是小打小闹,便自己动用了一些人脉来查寻,可惜三天来无功而返。再说了,你陈大都督身边重兵云集,守卫森严,我王泽恩就是有这份心也没那个力啊。你是安逸了,可苦了我家弘儿了。这三日生死不知,可怜啊。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不然王家就成绝户门了,到时候我王泽恩还有何面目到下面去见列祖列宗啊。”
尼玛,这就开始嚎丧了。
老东西骂人真是不带脏字,言下之意就是说绑匪明明要得是你陈大都督的脑袋,却抓走了我家弘儿,纯属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嘛。
说陈靖元身边重兵云集,护卫森严,更是尖酸地指出,你陈大都督只顾自己安全,这属下的安全就如此不负责任吗?
别看王泽恩平日对王弘咋咋呼呼,动气怒来更是抄起板凳脱下鞋履追着喊打喊杀,但是真到了节骨眼上,却比谁还要心疼王弘。
儿不嫌母丑,父不嫌子恶,亲情伦理,不外如是。
陈靖元被老东西这么一呛,也是哭笑不得。
一旁的金和尚接过都督手中的信函一看,气得哇哇直叫,怒骂道:“直娘贼,狗娘养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和尚现在就带弟兄们把那帮绑匪找出来,然后大卸八块。”
说完,抬抬屁股就要召集属下准备行动。
“回来!”
陈靖元看着这厮又开始发疯,森然喝阻道。
然后对着金和尚问道:“单凭一封信函,没有丝毫线索,没头没脑你怎么找人?”
金和尚道:“就是挖地三尺,也要将那帮口出狂言的兔崽子给找出来。况且王弘那厮也不该死,他还欠俺和尚一顿嫖呢。”
草,你这不是废话吗?这时候还说这些屁话,不是诚心给王泽恩添堵吗?
突然,王泽恩听到嫖字的时候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金和尚的胳膊,喊道:“老夫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三日前弘儿在东宋会所宴请他那帮狐朋狗友,后来听随行的家人说,出了东宋会所之后就失去了弘儿的踪迹。”
听完年王泽恩这句话,陈靖元立马想到了一句话,为逼生为逼死,最终他妈还是死在逼身上。
金和尚和王弘就是属于这类型的人。
现在已经很明显了,东宋娱乐会所也许有他们需要的线索,但关键王弘是在离开会所之后离开的。东宋会所有陈靖元暗中控股,里面都是自己的眼线,绑匪明显不敢在里面动手,选择在王弘出去之后才动手说明什么?
说明绑匪一直跟踪王弘进了东宋娱乐会所,并伺机在会所之外下了手。
也许,东宋会所有绑匪的同党,自己失察了。
见着金和尚听完王泽恩的话之后,又是抓而又是挠腮,没有一点思路,不由提醒道:“京都城地界,你说谁的消息最灵通?”
金和尚猛然醒悟,叫道:“天机府?对呀,这哪里都是张迁侯的眼线和密探,肯定他那儿有线索。俺这就找他去。”
陈靖元点点头,示意他赶紧去吧。
谁知金和尚刚一转身,脚却不动了。
陈靖元疑惑地踹了他一脚,金和尚摇摇头指了指前面不远处跑来的两个人影。
正是白天不说人,晚上别说鬼。
跑在前头的正是张迁侯那厮,而后头气喘吁吁之人则是新任平章政事,大儒郭敬仪。
张迁侯来找他是常有之事,但是郭敬仪怎么也在这个时候来找他了?
两人一前一后纷至沓来,张迁侯冲陈靖元行礼,朝吏部尚书王泽恩打了个招呼。
而郭敬仪则是一脸惶恐,平日里最注重儒家礼仪的他此刻连基本礼仪都忘却,一把抓住陈靖元的手臂,声色俱厉地喊道:“陈大都督,救,救救我家璇儿。”
璇儿?
不就是郭敬仪那块宝贝疙瘩,郭瑾璇吗?
怎么着,难道连她也出事了吗?
果不其然,郭敬仪也是从怀中掏出一份信函递给陈靖元,拆开一看,写着:欲救令千金,拿燕国公陈靖元脑袋来换。
一边探头的王泽恩看完郭敬仪的信函,也是轻轻一叹道:“原来郭大人家的千金也被掳走,唉!”
郭敬仪一怔,疑惑地看着王泽恩,问道:“难道王大人家的公子,也……”
王泽恩没有正面回应,只是将脑袋耷拉了下来,冲郭敬仪这个难兄难弟重重哀叹了一声。
陈靖元汗颜地看了一眼郭敬仪,又被他拖下水一个。
我草!
又是一次针对他的绑票,这泥人都有三分火气了。
陈靖元语气陡然冷森,问着张迁侯,道:“我想知道,还有什么人的亲属和子女被掳走?”
张迁侯摇摇头,表示他也是刚得知消息,目前尚不清楚。
就在这时,远远跑来陈系的几名官员,有礼部的,有吏部的,还有枢密院的,都是各个要害部门的头头脑脑,至少七八人以上。
一个个脸色惶恐,如丧考妣,佛天都要塌下来了……
陈靖元顿时心跳加速,难道这些人的家眷子女都…….
他奶奶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随即重重喝道:“和尚,传我令,即日起京都城治安警备司满城搜捕,不要放弃京城中的任何一个角落,给老子挖地三尺也要将那帮藏在暗处的王八蛋给揪出来。”
金和尚喏了一声,领命而去。
陈靖元又对张迁侯说道:“发动天机府在京都城及京畿一带的密探,不分白天黑夜,给本都督打探一切消息,必须寻到一丁点的蛛丝马迹。”
张迁侯也是唔了一声,冲着在场诸人抱拳离去。
旁边担忧自己那宝贝女儿的郭敬仪早已失了分寸,诚惶诚恐地低声问道:“大都督,你这么大动干戈,在下就怕小女,小女……”
撕票吗?
陈靖元不以为意,因为从对方的种种举动中可以看出,撕票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于是自信地说道:“诸位请放心,没见到本都督的脑袋,你们的家眷子女都会安然无恙。对方要得就是陈某人这颗项上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