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如惊雷传敕令,烟消尘器乱九街。
九街指的便是由九条大街纵贯而成的京都城。
陈靖元几道命令一下,整个京都城中顿时动了起来,沿街隶属治安警备司的巡警,皇城兵马司的巡城兵丁,还有布满城中各角落,无孔不入的天机府密探,都在搜捕着可疑分子,打探着新近的奇闻异事。
此时的京都城中,风云变幻,城中不知情的百姓商贾纷纷人人自危,都在猜测着朝中是否又出了什么大变故。
整整一个白天,城中各处人潮攒动,忙得团团转,就差真的将京城抡起锄头掘地三尺了。
直到傍晚时分,无论是治安警备司,皇城兵马司,还是天机府,都无一收获。那伙绑匪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
等候消息的陈靖元听着一个接一个的报信,心中大失所望,看来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啊,还是太过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自己在城中能散出去的人手都已经散了遍,就差将城外的鹰扬卫和轻重骑兵开进京都城来了。
但是,到现在为止,不仅没有找到绑匪和一干肉票的踪迹,就连绑匪是何人,谁在幕后操控,他都一无所知。
在书房中,他一言不发,自顾想着到底是谁在暗中觊觎着他,要绑架这么多陈系中人的子女家眷来威胁要他的脑袋。
国舅杨廷玉?
国丈翟国秀?
还是那个一直对他抱以戒备的杨太后?
这些人都不可能,但也都有可能,只要存在利益纠葛的地方,就有争斗,现在谁都是他内心的嫌疑人。
书房中除了陈靖元外,还有左膀右臂张迁侯、文廷玉,连平章政事郭敬仪都赫然在列。
四人中,当属郭敬仪心中最是担忧和着急,被虏走的郭瑾璇就是他的宝贝疙瘩命根子,他的妻子早逝,十几年来他是又当爹又当妈的将女儿拉扯大,真心不容易,舔犊情深父女之情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强烈。
如果有得选择,他宁可不当这个什么平章政事,也希望女儿能够平平安安。
对于这次的突发事件,陈靖元对郭敬仪,包括陈系中人,他都是心存愧疚的。毕竟绑匪在信函上说得很清楚,要拿肉票换取陈靖元的脑袋,这些被绑之人统统都是受他牵连。
但是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救出人质将那帮绑匪铲除殆尽才是首要之事。
呼……
陈靖元轻吐一声,然后疑惑道:“此次受灾之人皆是我陈系中人,大至吏部尚书王泽恩家,平章政事郭大人家,小至六七品的各部门要职人员家眷。但是很奇怪,为何他们没有动我燕国公府,我府中不乏女眷,我府中之人应该才是他们的首选目标呀。”
一旁的文廷玉很拉风地抽出鸡毛扇,本想轻扇几下来着,可马上顾忌到大都督心情糟糕,郭敬仪又心急如焚,怕惹怒两人自讨没趣,于是又将鸡毛扇插回了腰间。
然后轻声分析道:“道理很简单,燕国公府有大都督坐镇,守卫森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怕影响了整个计划。天,不好……”
文廷玉突然想到了什么,冲着陈靖元叫道:“大都督,陈枢密使那儿呢?不会也出了什么状况吧?”
切……
张迁侯白了他一样,心中啐道,马后炮。
随即对着陈靖元说道:“前几日,老夫人去了琉球看望红竹山的老友,幸免一难。而老爷也因为老夫人未在家中,最近一直都住在礼部尚书李伦大人的府上与之做伴。”
陈靖元也知道母亲张三妹去琉球之事,心想也是福星高照,不然真有可能也被绑匪掳走作为要挟自己的肉票之一了。
随后,陈靖元示意几人坐下,然后问道:“依你们之见,这件事会是何人所为?此次被劫人质都是在府外被劫,显然是有预谋做好计划的,可见不是普通的绑匪,哼,诸位,里面暗含深意啊。”
三人明白陈靖元所说的暗含深意是什么意思,就是说幕后肯定有黑手在组织在策划。
此事事先没有一点征兆,打得陈靖元一个措手不及。
在这次事件中首当其冲丧失颜面的当属掌管情报的天机府,自然而然,张迁侯这个掌府之人也是万分没有面子,如此庞大的一个计划,他自诩千里眼顺风耳的天机府竟然一丁点消息都没收到,这他妈不是打脸吗?
于是他第一个揣测道:“要说我们陈系最大的敌人当属刚被都督踢出朝堂的国舅一党,此事十有八九就是他们所为。”
话音一落,文廷玉便摇头赞同道:“国舅党现在要人没人,而且凭翟国秀和杨廷玉那两人还不足以干成如此大事,不像,不像啊。”
张迁侯见着死对头文廷玉不赞同他的意见,心中不爽,反问道:“国舅党虽然已经退出了朝堂,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呀,难保他们暗中还有积蓄的力量呢?”
文廷玉仿佛就喜欢和张迁侯犟嘴一样,接过话茬儿问道:“他们还有没有暗中积蓄的力量,张大人难道还会不清楚吗?”
言下之意指的是张迁侯那臭名昭彰,无孔不入的密谍。
张迁侯一怔,以他掌握的资料来看,自从杨太后同意将禁军、御林军归陈靖元调遣之后,如今的杨廷玉和翟国秀还真已经没了那个实力。即便再有作恶的实力,那也是家奴恶仆数百个,根本成不了气候。
陈靖元听着也是点头赞同,杨廷玉、翟国秀根本即便有报复的心思也没那个实力了,可以排除。
随即问道文廷玉:“那叔孙以为呢?”
文廷玉咽了口唾沫,冲窗外门口瞅了一眼,皱着眉头轻轻说道:“您说会不会是太后所为啊?太后可是一直将陈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呀。”
怎么可能?
陈靖元心中断然否定了文廷玉的疑惑。
虽然自己三番四次的逼迫过杨太后,也深知杨太后对他是非常之忌惮,但是对方那种孤冷清傲的性子,绝度不会干这种下作之事。
随即对着文廷玉摇头道:“叔孙,本都督很肯定的说,绝不会是她所为。”
然后对着一旁思念女儿怔怔发呆的郭敬仪问道:“郭大人,你心中可有怀疑的人选或者一方势力?”
啊?
郭敬仪猛然那一抬头,连连摆手摇头道:“没有真凭实据,郭某岂可背后非议他人?无解,无解啊!”
这个郭大儒,当了这个节骨眼还顾及自己的谦谦君子之风,真是有点扯了。
见着三人没有答案,他心中也是毫无人选,在他眼中,如今大宋朝还有实力跟他们陈系叫板的只有清流系。
但是清流系的张世杰、苏家兄弟绝不是干这种事的人。
这些清流们对待自己的声誉宛如珍惜羽毛般,岂会干这种有损名节之事?
左右都不是,陈靖元心中也是无奈了。
最后叹道:“诸位,如今只能继续保持满城搜捕和打探,然后坐等正主的出现了。”
坐等正主出现?
三人一愣,心思这世上哪有绑匪如此蠢笨,既然已经消声灭迹了哪里还会主动出现?
陈靖元看穿了三人的心思,释疑道:“你们想,这帮人掳走这么多人质,行动肯定不方便,长时间藏匿肯定也不可能。只要本都督的脑袋一天还在,他们就不敢妄杀人质,长时间忍耐不住之后,他们肯定会寻个地方约谈我,然后伺机埋伏取我性命。”
三人听着陈靖元的分析,在不知道主谋和绑匪是谁的情况下,也许只有这样了,坐等绑匪的出动。
继而,陈靖元对着郭敬仪宽慰道:“郭大人,你放心,这次是本督连累你家千金。这次就算要了陈某的性命,也定会将郭小姐救出匪窝。在这段时间内,郭小姐的性命是安全无虞的,且宽心。”
听着陈靖元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郭敬仪还能说些什么?
谁让他郭敬仪是陈系干将呢?
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于是点点头,对着陈靖元抱拳谢道:“有劳大都督了,在下就先行回府,万一绑匪再传信来,兴许还能有个蛛丝马迹可寻。”
陈靖元唔了一声,示意文廷玉陪郭敬仪回府。
待得郭敬仪和文廷玉离去之后,陈靖元对着张迁侯说道:“近期也紧盯着点清流系中人,只要是清流系官员,上至一品大员,下至七品小吏,都给我盯紧了。”
张迁侯一怔,疑惑地看着陈靖元,表示他不信此事乃清流系所为。
陈靖元摇摇头叹道:“有利益的地方就有争斗,谁信得着谁?”
然后拍拍张迁侯的肩膀,示意他先行离去。
张迁侯走后,陈靖元冲外喊道:“和尚,去将山地营都统李土娃给我找来,本督有事要差他去办。”
金和尚果断地应了一声好,趁着夜色匆忙离去。
此时的夜色笼罩在整个京都城中,分外的诡异和紧张,偶尔几声老鸦飞过掠起阵阵呱噪……
而京都城外的一处寺庙中,一间厢房的灯始终亮着,而厢房之外五百步内无一人,厢房内烛火照映下好几个人影在来回走动,像是商议着什么大事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