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开学还没几天,几十上百的孩子都处于兴奋中,还没有从暑假的自由自在里面清醒过来,一到下课,远远近近的,自班的,隔班的就是聚在一块,或吵或闹,不一而足。
我很新奇地看着这一幕,前一次年龄还小,很多东西都记忆不清,现在当然不能错过。只是很快我就发现,我有麻烦了。
一个外乡人来到插班,还是跳级读的,这对于80年代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孩子来说,多少算得上一个新闻了。我进二一班还没有2天,这个消息就在整个学校传开了,开始有人三三两两地聚在门口对我指指点点。忽然间,我在那些小P孩观赏动物一般的目光里听到了一个声音:“鸡爪子、鸡爪子。”我立时明白,我年初的那一场架看来要有续集了。
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我并不担心,反而有点迫不及待。记得在前一次,我入学未久也曾因口角和人发生冲突,在扁了一个同窗之后被20多个一年级到六年级的小子千米追杀,险死还生的才跑回大院,这一次不知道这种惊险还会有多少?
很快就放学了,我刚将书包里的东西清光,只留了一本厚字典,准备闪人的时候,不想他们已经来了,几个明显比我大了个个子的小子开始教室门口张望,后面还跟着几个和我一样大的新入学小P孩,在哪蠢蠢欲动。
“太阳!”我咒骂一声,主角还没准备好,导演竟然已经开机,这也太不厚道了!我装着帮扫地的同学洒水,眼角瞄着教室外面,趁着对方一个不注意,把小半盆水泼了出去,然后撂起只装了字典的书包就冲出了门外,看见有人提起书包就轮。
其实我是个乖宝宝,在上一辈子,尤其是8岁以后,打架我从来就是看别人打的,很少会赤脖上阵,象这种群架,一干十几的丰功伟绩更是与我无缘。但这并不是说我没这个胆量,这个乖宝宝的背后完全是母亲管教得太严厉了。
现在有了机会,在人生的某些方面,我当然不想再重复一次。小小胳膊轮起的装了字典的书包一下子砸在了挡在我前面的一个估计是4、5年级的大小子的头上,砸了他一个踉跄,趁着这个空档,我冲着校园外撒腿跑开。
这个时代的孩子还是太过天真可爱,全没料到我一下子使出了杀手,更没有总结出包抄、迂回、半路拦截这类打架必胜的三十六计之类的,直到我快跑出校园了才反应过来,“轰”地一窝蜂地在后面追,边追还变呼朋唤友,召集人马,手上也没拿任何工具,拖了个书包在我后面形成了一条马拉松队伍。
北方冬季严寒,又多煤,大多是烧煤取暖,烧剩下的煤渣子常常会被拿去铺路。我所在的这所前进乡小学门前就是一条煤渣扑就的3米多宽的土路。这一跑,一下子烟尘四起,印面的北风一吹,脚丫子掀起的一团团的沙尘全往后去了,加上跟着我在后面跑的十几二十几个,一下就形成了一条黄尘滚衮的沙龙,队尾的那几个可以说已经完全被杀尘掩盖。
看到这个,我差点忍不住笑了。只是很快我就意识到了危机,人小腿短,短时间还可以凭着一点先机拉开距离,时间一长终究不是那些五、六年级学生的对手。很快,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不得不隔几下就回头轮起书包将追的人迫开。
又是一个被我砸中,还是砸在鼻子上,眼角的余光看到这个高了我一个头的小子正悟着鼻子蹲到了一边去了,因为疼痛,整张脸收缩的皱成了桔子皮。我没有心思再去看他,奋起余力将书包再次轮开,转身再跑。
用这个法子轮人,脱胎于我当年一位山东同窗的叙述,那时候刚进大学,晚上熄等后闲聊,谈到天南海北,风土人情,红薯是不是等于山药?到十数年学生生活的丰功伟绩,这其间少不了各种打架类的吹嘘,那时候,在我同窗的嘴里,装在书包里面轮人的并不是字典,而是筑墙的大红板砖,我当然不敢拿了板砖去招呼我如今的这些‘同窗’,一者我轮不动,二者磕者碰着,出个叉子,人民内部的同学矛盾并没有上升到两伊间的宗教仇恨,美帝的阶级矛盾,更甚者是小日本的家仇国恨上,所以一开始我就退取其次,以字典相代,不想战果却是辉煌,一路下来,已经有好几个哭着鼻子退场了,就算在场的也大都失了勇气,不敢过去迫近,不然那容得我从容以逃。
只是这里面还有一个小子比较不识相,挨了好几下了,还是奋不顾身,冲锋在前,一把鼻涕一把眼屎地在那追,瞧那年纪也不过大我两、三岁而已嘛?
“何必呢?”我非常纳闷,“难道我遇到牛皮糖了?”
不怕疼不怕狠,就怕牛皮糖----这是前一次我那位同窗几经战火,大学第一天寝室夜谈的战斗总结,用他的话说:那是娘们,不打你,不骂你,就用纠缠折磨你。
想到这我下手有点缓了,一路狂奔而来的兴致也开始冷静下来,本还想痛痛快快地****娘一场,是生是死,俺明儿再说,可如今?怎么多了这小子啊?!
记得在上一次的经历里,这场架里应该没这小子的影子的啊,我惹谁了!?
这一想,我忽然有点清晰起来:我年初跟人隔河扔沙子的时候好象就有这家伙,而且还是那个脱了衣服的那个。
“哎,阿弥驼佛,因果纠缠果然不爽!”心下一念,转眼间又已放开,“牛皮糖啊牛皮糖,俺躲你还不行吗?”
既然已经想开,也就无心纠缠,专心跑路了。这一来,给了那些躲在后面的小子的胆量,大声呼喝着又逼了上来。
路跑了差不多有几百米了,千米逃亡却还未到一半,跑着的,追着的,大多都到了体力的极限,全凭着意志支持,当然我是主要的,虽然就算被追上了也不至于伤筋动骨,这年代的孩子,全都是好孩子,还没有遭受到各种垃圾的污染,决不会如后世那般,小小年纪敢拿了个板儿刀乱劈乱砍,如今的他们是下不了重手的,追上了也就遭点皮肉之疼,但是这皮肉之疼我也不想啊。“重生”后的第一场架怎能如此窝囊?就算不是大获全胜,也得占个平手不是?
追逐的长龙早已拉成了好几截,也就剩下三、四个死硬份子一直跟在身后,只是我快跑得没力气了。
“不行,在跑下去,绝对是自己趴在地上让人打,不会有一点力气还手的,还不如趁现在还有点力气干吧!”
一念想定,转身就停,手提书包,怒目而视,若再给我把大刀,必会横刀立马,看那个敢横?只是如今我没有,造型还没摆完我就连忙侧身闪开了。这帮丫的,见我停住了竟然收不住脚直接冲了过来,想靠着动量上的差距来个一撞解恩仇。
可惜我前一次物理学得好,见势不妙,急闪而开,还顺带着钩了一脚,这下一个踉跄竟然有三四个小子叠罗汉一般地摔在了一起。
“哈哈!”我大笑之余暗骂自己过于兴奋,这种情形是应该能料到的,怎么就忘记了后续动作了?
还未等我内心里骂完自己,我就已经被围住了,一个个涨红了小脸,大气不喘,憋着劲儿也不知道该干啥。
“嘿嘿。”我一声冷笑,挑了一个离我最近的,看不顺眼的,抬手就是一推,“干啥呢,干啥呢,”也不管对方是谁,株连炮似地几句‘干啥呢’直接就把一帮人问傻了,估计他们还没见过被围了还能这么胆大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