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理直气壮地闯进办公室,光明正大地找目标。
记忆里,前一次我是乖孩子,怕老师,因此大长大了之后总是想,如果现在回去读书,肯定怎么怎么的,逃课,打架,迟到,早退,想干嘛就干嘛,现在总算有了机会了。
很大声,把一个正批改作业的老师直接吓了一跳,拿个眼镜望望我,看到不是他羊圈里的娃,低头又改作业去了。
“来了,来这边。”语文老师冲我招招手,语气很缓,很慈祥,可我就觉着心虚,象狼外婆。我不怕她严厉地对我,给我来一个什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对得起父母,对得起学校,对得起社会’政治学习,这些花招我都知道,真要弄起来,说不定我比她操作的还好,可我就是怕她这幅好面孔,不论我怎么自我催眠,我都没法让自己相信,她叫我写日记不是空穴来风!
走近,当着她的面,探眼望她桌上一看, 四处打量一番,收拾的很整齐,没有要批改的作业,那么这说明对方是有备而来,打得不是无把握之丈。
“王老师,你找我?”试探下火力,问号拖得长一点,等她回话。
冲我笑笑,也不说话,拿出张纸来,开始在上面写字,弄得我一头雾水。
“我独自走在乡间的小路,
迈过田梗,
迈过草芽,
我看到我的大门。
.......
我终将长大。”
我一下楞住,自己随口念出的几句怎么就落了她手里?难道她那时跟在我后面?
“前面还有什么?”写完,冲我看看,发现我不知在想什么,直接问到。
“路上无人,一路尘土。”我有点机械地回答,对于这个场景,非常的意外和震惊,一直以来,对于自己的行为隐瞒的都很好,就算出格点,也都在常理允许范围之内。
很多人都喜欢秀,拿了个东西就在人前显摆,可我不一样,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曾经的人生让我明白,你一旦比别人突出了,那么砸下来第一个倒霉的肯定是你。‘羡慕’我也喜欢。走过,很多人对着你看,议论,然后满脸向往,可是人这东西,从来就不是流水线上出来的一个规格的产品,有羡慕的必然也有嫉妒的,万一那个叉叉因为嫉妒了背后个我来上一下。
人得学会自我保护。
看我一眼,王老师刷刷几笔就将这两句在开头填上,然后又问:“题目是?”
“《我独自走在乡间的小路》。”既然都知道了,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了,现在的问题是怎样将这诗从我身上撇开,很干净的那种。
“哦......我独自走在乡间的小路......”又是刷刷写上,还试着读了一下,感觉很满意的样子。
“王老师,读什么呢?新写的诗作?读来听听,好久没见过你念诗了。”王老师念得比较响,刚被我进办公室吓一跳的老师听见了,抬起头来开玩笑地说。
“哪呢,一学生的。”听着王老师的回话,我很汗颜。
“学生?那个高材生的?”回话回的很随意,一边聊一边改作业。
王老师看了我一眼,象猫看老鼠一样,终于摆了摆手,叫我先出去。只是我刚转身就听到一句:“明天把日记交来。”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初升的朝阳照在办公室门前,神轻气爽,总觉着自己象逃出了什么狼窝,刑场归来,对,就是那感觉,特带劲。心里想想,就算她听见了我念的,应该也不太会想到是我写的,毕竟,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就算会写个几句,也不应该在句子里出现这个:我看到了我的新娘。想到这个,我一下放心,凭这一句,就算我冲着人喊这是我写的,估计也没人信了。
爽,早知道我就不用提心掉胆了。
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由表里透进肌肤,关节、血液都活络开了,记得谁说的,人要多晒太阳--­;-补钙,连脑子都会变聪明。
很后悔前一段时间没晒太阳,被那个王老师吓得够腔。
回到教室,兴致特好,决定逗逗旁边的小丫头,报上次鄙视我的一箭之仇。
小丫头很警惕地犹豫再三,终于按照我说的连着念了老鼠20遍,我趁机问她:“猫怕什么?”
她想了半天,很小心地回答:“老鼠。”一双大眼睛还闪呼闪呼,仿佛在求证。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一下子爆笑出声,这一刻,我比谁都开心。
一开始就被吸引过来的前后同桌也笑的不行,摁着肚子,都快趴下了,这还不够,边笑还边指着小丫头,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她,她,她,想了半天...竟然...竟然还说,猫怕老鼠,笑死我了,咳咳......笑死我了......”
“你......”杏眉初怒,小脸涨的通红,两眼珠子凝如流水,一圈水晕荡而不散。
我也不管,继续指着她夸张地大笑,再世为人又岂能让我连这点都看不开?若是说在有些地方上还能让我有点犹豫,那么在这种事情面前是决不会让我有任何收敛的。
这一和我前一辈子小时候的情况很象,张狂,自傲。待到15、6岁以后,这种性格才渐渐收敛,却又走向另一个极端---喜静,甚至孤僻。外公曾给我占过一卦,说我五行缺木,日主天干为水,缺木则沉,不利于言。
小丫头终于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小脚一跺,趴桌上哭去了。这个年级的人还无法领会笑话的含义,若是放在十几年后,很可能会和我们一起大笑,然后转身去糊弄别人。不过现在也差不多,这个笑话很快地就传到了隔壁班,接着就是全校。下课出去,经常可以看到一帮小子在那‘老鼠’、‘老鼠’地喊个不停。
我突然又有了一丝后悔,因为要上课了,小丫头抽动着肩膀还在那做孟江女。趁着着老师还没进教室,我连忙“刷”地撕下一缕纸,写了个纸条塞了过去。
白了我一眼,抹抹眼角的泪水,小丫头端端正正地坐好,一张小嘴微微上翘,看得我忍不住又想笑。我不是箩莉控,可说句实在话,这世间最好玩的玩具是什么?那就是孩子,尤其是本身就漂亮可爱的孩子。这一来,让我想起一件事来,《青青河边草》,很多80年代的孩子都看过这步片子,牢牢地记住了里面的那个小女孩。
不知道这部片子拍了没有?前一辈子我对影视作品,流行歌曲并不关心,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往往只记了个大概,现在再想却是再也想不清了。
给小丫头的纸条里写了九个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希望这丫头看了能发扬‘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良好作风,打落门牙嘴里落,不要在老师那里告发我,当然这话我是说不出口的,怎么说我还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
可惜,老师的人品不好。小丫头本来是不想说的,都大人不计小人过了,可最终还是在班主任陈老师的诱惑下,吱吱呜呜地,一五一十地,把一切都招供了。刹那间,我从天堂掉到地狱,再一次地被叫去了办公室。
这一事件的直接后果,导致了我的人生观产生了巨大的转折,在对于逃课这个问题上,一下子由臆想阶段上升策划阶段。
是谓棒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