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学校里的同学找我来换纪念币的渐渐的开始变少了,连赵元坤都已经一星期没找我了,我知道左近十里八乡的估计都被那些个小子收刮得差不多了,要再有,恐怕得等一段时间,那时候,通过各种流通渠道,那些纪念币又会被那些小子收集到我面前。
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日子再次变得混混厄厄,放学,回家,和一帮人去采秋蘑菇。蘑菇白白的,大伞,洁净的让人心醉,象一个天地间的精灵,不,更象一个个成了精的‘人参娃娃’,三五一簇,躲藏在离学校不远的一条小渠边数十个树墩下的沙粒中。
轻轻地扒开沙子,轻轻地采下,高兴。这东西,要是放了以后,恐怕价格不菲,而且那时候,我也已回了江南,怕是见不到这了。
也不知道是老师忘记了,还是她本来就没把这当回事,吓虎我玩而已,都过去一星期了,也没问我日记的事,我也正好,可是不知怎得,我总觉的不是个事,象噎了个疙瘩似,每次轮到语文课,我都象老鼠见了猫似的,觉得低人一等。到不是说我怕她,重复了一次人生之后,再回过头来看自己的童年,很无所谓的,就算天天逃课,我也可以气不喘,心不跳地干得冠冕堂皇,可现在就是觉着不爽。
正不爽着,赵元坤来找我了,风尘仆仆地,不知从哪个老鼠洞里出来的,脸黑得象是个非洲的难民,不认识的还以为一乞丐呢。就两眼珠子亮,而且精,曳曳生光,很难和半个月前那个楞头青重合在一起。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信,可这变化未免太快,伸手接过赵元坤递给我的,叮叮噹噹响的,沉甸甸的小布袋,知道这不是好事。
“213枚。”赵元坤告诉我的数字吓了我一跳,感情他这一星期不见人影是专门收集这去了,看看他的样子,我明白了,“跑哪去弄得?”
“银川。”招呼着赵元坤出了校门,在乡政府旁的小店里叫店家来了一大碗羊肉泡膜给他端上,赵元坤一手一大蒜,一手一膜,嚼得吱吧响,然后再一大口把汤喝完,抹抹嘴巴。
瞧他吃象,估计在外面过得够呛,一个学生,一个本该在那读着“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的学生,为了1毛钱的利润,让我糊弄的就这么满世界跑了,罪过。
“本来还想再待几天的,可俺带的窝头吃光了,没办法只好跑回来,你看下,对不,对的话,下次俺还可以再多弄些。”吃足喝饱,伸个懒腰,赵元坤才把大概说了下。
看他样子,很明显,这些天在外面没吃好也没睡好,心里不免愧疚:“你在这等一下,我去拿钱给你。”说着把饭钱付了,1块钱,很便宜。
我家住在乡大院里,离这个小店很近,没几下就到了,也不点了,随手抓了把粗着看了下,立刻从父亲的抽屉里取了钱出来给他。
“二百三十四块三,给你二百三十五。”他很惊讶地接过钱,二十三张十元的票子,一张五元的。对于我这么快就出来,他很奇怪,估计我怎么都得花几分钟清点一下。
他的表情看在我眼里,我没挑明,不怕他骗我,都聪明人,一个乡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骗了我一次就没下次了,现在这时代,人民币这东西,金贵,一个他这个年纪的半大小子能够在一星期里赚来二、三十块钱已经是不小的数字了,照这个计算,抵得上好年景时候的半个劳力了。
从他能专门跑到银川去换这种纪念币,就可以看出来,彼此都是聪明人,知道啥该干啥不该干的,不用废话,比堵我校门口又被我拉到供销社门口‘谈判’的小子强多了。
把他送走,嘱咐他先休息几天,我才有空看了下这次的收获得,213枚,一个不少一个不多,139枚宁夏的,23枚新疆的,31枚内蒙,17枚西藏的,3枚三十五周年的,加上我原先有的,可以凑成1套半三十五周年纪念币了。
收获很大。
照道理我应该很高兴,可总觉得事情很多。当初和赵元坤口头约定的时候就有这么一个念头:专门跑出去收集纪念币。现在念头一下子变成了现实,就觉着事情不一样了,就好象一个小打小闹的手工作坊一下走上正规变成了大工厂。
人家都已经旷了课专门跑出去替我收集了,我怎么说也得未雨绸缪一下,万一那天这小子在外面惹了祸患,怎么说都和我脱不了关系。现在八十年代,治安好,可治安好也不能在概率学上将一些可能直接就归为零了,再说了,这次是213枚,下次就可能是300多枚,再下次......我总不能老是从父亲抽屉里拿吧,这是亏空,父亲可不会理解我干嘛要1块1 换 1块,那叫败家子,会活劈了我的。
人生安全,劳保,福利,报销,资金链,烦哪!
其实主要还是钱的问题,如果我自己有收入,我可以直接雇了他。但是现在,我再一次审视自己幼小的身躯。
我有想法,有远见,有无数个金子一般地点子,只要我愿意,我一句话就可以让一个人成为20年后全国百位富翁之一,当然智力在平均水准以下例外。
脑子里还满是纪念币的事,新的东西就又来了,班主任叫我去办公室,说语文老师找。我这才想起,昨下午逃的那节课是语文课,只是为什么不是班主任来管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