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豹公子他们离开这片山崖没多久,鬣狗人家族十多个健壮青年便从后面山路上疾赶过来了。
这群鬣狗人毛鬣飘飘,獠牙外露,身体精壮如狼,面相凶狠,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奸徒。
他们身穿皮袍短靴,手脚缠着绑带,腰间别挎着斧锏镰刀,在红鬣老爹带领下,象群饥饿豺狼似地朝着猎物疾赴过来。
这群邪恶鬣狗人赶到乌虎林这片崖坡草地时,忽然嗅到周围空气里飘浮着股很熟悉的血腥味。
红鬣老爹鼻子很灵敏,感觉这股血腥味好象跟他们鬣狗人家族有很大关系,便吩咐手下十多个青壮年男女停止前行,四处散开,分头到附近林子里去探查搜寻起来。
这一搜寻,他们便在陡坡下那片矮树灌木林里发现了鬣五郎他们的尸体。
这一发现,很快让十多个家族成员呼天抢地地诅咒哭嚎起来。
这些鬣狗人作恶多端,丧尽天良,在捉逮诱捕奴隶时手段毒辣,从不把别人的痛苦亲情放在心上,但他们家族成员内部却很团结,关系都很要好,聚集起来就跟一家人,就跟兄弟姐妹似的。
所以当他们在林子里看到族里亲人尸体时,个个悲恸欲绝,伤心不已。
他们家族亲人死了,死在了他们为非作歹数十年的地盘上,而且死状极其悲惨,这让他们如何容忍得下去啊!
所以在一番捶胸顿足地哭嗥咒骂后,大家纷纷要求加快进度,去捕捉那几头杀人猛兽。
他们非得把这几头野兽折磨残害得比死,比下地狱更难受!
红鬣老爹这老恶棍自然不能让家族亲人就这样白白惨死,只是这个老恶棍比较理智,他觉得人死后再怎么哭嚎咒骂都无济于事,现在要做的,是抓紧时机尽快追上那几头猛兽,别让他们逃出坨公山这片原始密林。
所以在留下两个人处理尸体,并放出了一只金丝雀,让它去向从另外一条山道赶来的东马家族报告马二媳妇死难的消息后,红鬣老爹便带着手下这帮穷凶极恶的奴隶贩子,沿着蜿蜒驿路,急行军似地朝着豹戈子他们追赶过来了。
9、豹戈子他们在密林里翻山越岭地赶了一个多时辰,便看到前边沟壑里有条蜿蜒西去的大河。
豹戈子知道他们已经来到习水河边,便带着五大猩猿侍卫突然改变前进方向,离开驿道,沿着旁边一条依稀可辨的羊肠小径,朝着下面深谷走去。
五大猩猿侍卫都有许多山林生活经验,知道这些依稀小径都是进山砍柴摘野果的山民奴隶随意走出来的,它们路径模糊,路程很短,经常延伸数百米,便完全消失在乱石野草丛中了。
在山里赶路,最忌讳贪便宜,抄近道,选择这些依稀小径走。
选择这些羊肠小路走捷径的人,经常是一不小心便迷失在茫茫林海中了。
当然他们这些猩猿侍卫在森林里有极强的方向感,他们是不怕迷路的,所以他们看见豹戈子从这条依稀小径下了山,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走了两袋烟功夫,这条依稀小径便在一个断崖前消失了。
这个断崖很高很陡,但上面长满野草杂树,还有许多突兀岩石,要跳下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跟着我跳下去。”豹戈子说完便纵身跳下山崖了。
五大猩猿侍卫都来不及询问什么,便跟着跳下山崖。
豹公子带着大家在岩石杂树间作几个之字形疾奔纵跃,便下到崖底了。
到崖底后,再沿着斜坡往下走一阵便来到习水河边,这时豹公子才让大家停下来。
“豹哥,我们怎么到河边来了?”黑猩猿很疑惑的问。
“砍树做槎,从水路走。”豹公子回答得很简洁。
“从水路走?”
“这样才能完全避开那些奴隶贩子。”
“我们不是已经把那三个奴隶贩子杀了吗?”紫猩猿很奇怪。
“那三个家伙自知不是我们的对手,所以才不敢下手;他们不敢下手,却尾随我们走这么久,一定是想等同伙到达后,再来收拾我们;他们的同伙可能早已得到消息,正在聚合人手来捉逮我们呢;说不定后面林子里现在已有许多奴隶贩子在找寻我们呢;他们要是知道自己同伙死了,为报仇雪恨,更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从水路走,尽量避开他们为好。”
“难怪豹哥刚才要我们取那鬣狗男人腰间那把细齿弯镰,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紫猩猿对豺豹戈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些奴隶贩子里面有不少鬣狗人,他们嗅觉灵敏,从山路走,他们很容易就能追查到我们的行踪,而要是乘着木槎从水路走,他们要在短时间内追查到我们行踪,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豹戈子说完后,便让紫猩猿取出腰囊里那把细齿弯镰,让他们赶紧砍树做槎。
豹戈子现在是头花豹子,做什么事都不方便,所以他们砍树做槎时,他便在一旁休息,指挥他们。
五大猩猿侍卫很麻利地在森林里砍了几棵碗口粗的松树,然后扯了些结实野藤编成绳索,把这些松木绑扎起来,没费什么功夫便做成个结实的大木槎了。
木槎做好后,大家合力把它推到河里,然后便乘坐着木槎朝下游漂流而去。
这条习水河流势潺湲,河道里没有乱石暗礁,划着木槎前行还满不错的。
唯一不足的,是两根撑杆是细松树做成的,使用起来很笨拙,很不趁手。
好在转过几个山头后,他们便在河岸边望见片绿茵茵的葱茏竹林。
他们欣喜过望地把木槎停靠在岸边,再让蓝猩猿过去重新砍了两根撑杆。
然后他们便用竹杆撑着木槎顺着潺湲河水疾漂而去了。
10、豹戈子他们下水离开后,还不到一个时辰,红鬣老爹便带着手下族人,沿途嗅闻着踪迹气息,追赶到豹戈子他们做槎离去的这片河滩上来了。
这群鬣狗人看到河滩前林地里那些新砍伐的树枝,以及地上那些野藤茎蔓,便知道他们要追的敌人已经从水路逃走了。
根据松树断口的新鲜程度,以及地上那些松枝藤叶的枯萎程度,他们可以判断出那几头猛兽已经离开很长时间了。
换句话,也就是说那几头猛兽现在已经逃远了,他们想联合东马家族在森林里围捕捉逮到他们已经不可能了。
那几头猛兽离开坨公山这片原始密林,便超出了他们的势力范围。
他们这些奴隶贩子跟盗匪山贼一样,从事的都是些见不得光,见不得人的罪恶勾当,所以他们胆子再大,气焰再嚣张,也不敢在驿道市集上,到处明目张胆地捉人逮兽,那样还有王法吗?
所以鬣狗人家族判明情况后,便回到原路,然后按着原先的计划,赶到犀牛崖去跟东马家族汇合,共同商议对策。
11、他们赶到犀牛崖时,东马家族十余名青壮年男女已经满脸戚容、如丧考妣、或坐或站地守在树荫下等他们许久了。
两帮恶贯满盈的族人见面后,自然免不了要兔死狐悲地聚在一起哭嗥诅咒,彼此劝慰一番,然后大家才咬牙切齿地发誓,说一定要逮捉到那几头猛兽,替死难族人报仇雪恨。
然而这时他们已不可能在森林里捉逮到那几头猛兽了,所以商议一番后,大家都同意共同派出人手,到山外各个村落街镇去私下追查那些仇人的下落。
另一方面,他们又派人到火麟城去向警方和军方报案,希望能借助官家力量来追捕那几头猛兽。
东马家族跟警方关系较好,他们便派出马五媳妇去向警署报案,她公公是位老狱卒,由她和老公公出面,再贿赂些钱财,应该能让警暑派出人手去缉捕那几头猛兽。
鬣狗人家族跟军方亲系较好,他们便派青鬣女到军营去汇报消息,看看能否得到军方帮助,或者让他们给警署施加点压力,让警署对这件案子不能随意敷衍了事。
12、这个世界往往就是这样不公平:那些干尽坏事的恶人,不是和贪官污吏勾结在一起,便是与那些军政要员关系密切,让自己找到靠山保护伞,干的坏事得不到追查,犯下的罪孽也得不到深究。
普通老百姓经常被他们欺凌得有苦无处诉,有冤无处伸。
对这种腐败不公平现象,许多正直胥吏都是敢怒不敢言。
警吏青獐便是这样一位颇有些正直侠义心肠的巡捕。
当马五媳妇及其公公马老狱卒来报案,说他家二媳妇,以及鬣狗人家族的两个村民在乌虎林被人杀害,要求警方立案缉查凶犯时,他青獐觉得这还真是老天有眼啊。
这两个奴隶贩子家族在坨公山为非作歹数十年,早就该满门抄斩了,现在别人杀掉他们两家三口人完全是在替天行道。
这三个奸邪恶人肯定是在山林里追逮别人被杀死的,他们死得罪有应得,简直让人拍手称快。
然而警署里那些贪腐官僚却并不这样想,这些警署要员每年收受两个家族大量礼金贿赂,与两个家族关系亲密,现在两个家族出了事,他们要是不理不管,怎么说得过去呢?
所以接到报案后,警署长官便立即派出青獐这位名捕头去处理这个案子。
青獐很不愿意接手这件案子,但上头命令他不敢违拗,只得带着几个差役办案去了。
然而青獐这位巡捕打心眼里不想去认真追查这件案子。
反正乌虎林距火麟城比较远,反正那几头野兽已经逃得不知去向,他就慢着性子去追,慢着性子去查吧,这件杀人案现在落到他手上,他能拖多久就让它拖多久吧。
最好那几头野兽能在这段时间尽快逃出火麟郡,让这件凶案永远查不出结果来。
13、只可惜青獐捕头这种办案态度,并没真正阻止到这件凶案的追查进程。
因为火麟城驻守将军铜象对这件凶案很重视,还很快小题大做地调出上千将士,在各地警吏官员地配合下,在火麟城及周边各县邑、城镇驿站、河湖渡口,大张旗鼓地辑捕起来凶犯来。
铜象将军对这件凶杀案如此重视,并不是他跟鬣狗人家族关系有多亲密,而是故意想把事态闹大,借此机会发号施令,调遣指挥军队,过过当镇守大将军的瘾。
这铜象将军两个星期前才受到父亲提拔,当上火麟城的镇守将军。
铜象的父亲火象元帅,是骨突国一位战功显赫的老勋臣。
前些日子骨突国跟黑崖国打仗,骨突国在战争中惨败,损失严重,上级赶紧将火象元帅手下这支部队调往前线,迎战拒敌,阻止黑崖国队深入国境。
这次出征,火象元帅将大儿子铁象带在了身边。
他带上铁象,主要是想让这个长子能在战争中多受些煅炼磨励,好让他将来能接替自已,成为骨突国的一名元帅。
铁象是火麟城镇守将军,他这一走便把职位给空出来了。
火象元帅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提拔小儿子铜象,让他来担任火麟城镇守将军。
火象元帅战功显赫,在火麟郡威重望高,他要让小儿子来担任火麟城镇守将军,没人敢有异议。
这铜象长得象尊肉塔,浑身毛短皮厚,腿脚壮实,走起路来满身肥肉直晃,一头顶过去,能把棵碗粗梨树拦腰撞倒,一屁股坐下来,能把根大石条压断为两截,膂力大得惊人。
他脑袋大如栲栳,嘴角没长象牙,眼睛下面却有根六七寸长的细圆鼻子,整天在嘴巴上面转来绕去,呼呼吐着热气,配上后面那对蒲扇似的招风大耳朵,看起来甚是威猛强悍。
这家伙发怒时,会竖着那对蒲扇耳朵,瞪着铜铃大眼,甩动着那根呼呼喷着热气的细圆鼻子,噢噢呜呜地咆哮着,那模样看着就能把那些胆小男人吓得尿裤子!
这铜象象尊恶神,威猛强健,膂力惊人,所以要是管教得当,训练有方,以后说不定还真能成为个猛将元帅。
然而由于父亲哥哥常年征战在外,由于爷爷奶奶和母亲对他溺爱过度,这铜象在家里几乎没人管教他,纵情恣肆,任性胡为,吃喝嫖赌,惹事生非,是火麟城有名的贵族恶少。
这家伙成天带着城里那帮贵胄官宦子弟,到处吃喝玩乐,纵情嬉戏,根本没把精力心思放到学习练武上。
所以这贵胄子弟军事才能根本不能和他大哥铁象相比,武艺稀松平常,他能当上火麟城镇守将军,全是他父亲强力提拔的结果。
只不过这家伙狂妄自大,总觉得他是将门后嗣,虎父无犬子,让他担当火麟城镇守将军,完全是众望所归的事。
能当上火麟城镇守将军,铜象自然甚是得意,所以自从他走马上任后第一天开始,便一改平日懒散作派,每天都要头顶羽盔,身披铠甲,穿戴齐整,神色威严地赶到军营驻地去值守当班。
刚开始那几天,他每天都要按父亲和哥哥的叮嘱,把将士们集合到较场上去操练队伍,演习武艺。
只是他对这种操练演武并不怎么感兴趣,很快便将这些事完全交给家中老臣白羊巫师去主持,自己只是摆着官架子,踱着方步,在旁边当监军,不时高声训斥着臭骂大伙几句。
实在没事,他便带着大批扈从,耀武扬威地到城外各军营驻地去视察,动辄把那些驻地将官和普通士卒训骂得狗血淋头的。
没两天,他又对这种四处巡察整天训话的生活不大感兴趣了。
他觉得一个将军不应该靠整天操演士卒巡视训话来过日子。
他内心里总希望有什么大事发生,好让他发号施令,带着大军到处征讨厮杀一番,过过当大将军的隐。
现在鬣五郎被杀,正好给他提供个能让自己耀武扬威,显摆将军架势的好机会。
要知道这鬣五郎可是位都头,虽然职位较低,但毕竟是统领着数百号人的军官。
一名军官惨遭杀害,凶手还在火麟郡境内,他无论如何得派出大军,掘地三尺地把他们给翻找出来。
那些凶徒恶兽,他可以把他们当成是黑崖国派过来的间谍。
他当然知道那几头猩猿豹子根本不是间谍,但只有把他们称为间谍,才有足够理由调遣军队,大张旗鼓地去缉查凶犯。
他并不担心事后上头追查,只要把那几头猩猿豹子抓逮到,施以重刑,要他们承认自己是黑崖国间谍还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为了摆脱日以继夜地拷打折磨,那些犯人是什么罪名都能自己承担下来的。
主意定下来后,铜象将军便立即把郡境内混入黑崖国间谍,并已杀死一名军官两名村妇的事通知郡府长官,讲明调遣军警大肆缉查凶手抓捕间谍的重要性。
骨突国和黑崖国现在战事紧张,双方将士成天在边境地区厮杀战斗,拼得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的,在这种背景下,火麟郡出现军事间谍可不是小事,所以在接到铜象将军的通知照会后,那些郡府长官便一致同意由铜象将军调遣军队,在各级官员,各地警吏配合下缉捕凶犯,务必把敌国间谍捉拿归案。
于是在铜象将军雷厉风行的号令指挥下,第二天,火麟郡各个城镇驿站渡口都贴满了缉拿五位猩猿豹子的通缉告示。
各地军警官吏很快联动起来,在各个交通要道上设立关卡,严查过往行人。
14、铜象将军这种如临大敌的追查行为,让青獐捕头很是纳罕:这件普通凶杀案,怎么就跟黑崖国间谍扯上关系了呢?
青獐知道,这东马家族和鬣狗人家族在当地很有势力,但势力再大,也不能把事态闹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啊。
那些奴隶贩子怎么会让铜象将军大动干戈,摆出副如临大敌的架势来呢?难道他们火麟郡真有黑崖国间谍混进来吗?
青獐想不明白,也没时间多想,接到命令后,他便跟众同僚一起投入到紧张的缉捕工作中去了。
在这特殊时期,谁要偷懒怠工,惹出什么乱子,可是要砸饭碗掉脑袋的啊!
他再想不明白,也不敢拿自己前程性命开玩笑。
所以那天他跟众同僚一起,为追查凶手东奔西赶的,忙得简直连水都喝不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