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启凛已经对发生出乎他意料的事不感到意外了,两次失败的经验告诉他,他不是卧龙凤雏,不懂得“观星”,也不会“连环”,凭借极其有限的经验和情报,根本无法预料他不知道的事所衍生出的发展脉络。
正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
“不过爸爸想跟你见一面,地点和时间你来选,只是尽量快点。”
能见面就意味着事情还有转机,武启凛可不想让他好不容易找到的援军(预备役)对自己失望。从白水晶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武启凛好不容易给她点起来的希望之火又要熄灭了。
不过事情是有转机的,从菲布里尔的表现来看,她对武启凛的提议非常感兴趣,因此才二话不说就给杜里杜局长打电话,显然杜里杜局长拒绝武启凛的提议也在她的意料范围之外。
“杜里杜局长现在有时间吗?”武启凛问。
“没有。”菲布里尔说,“从二级戒备令发布后他就不会有空闲的时间了,所以你最好快点。”
“那么——两小时后,在白水晶的狙击手选定的狙击地点见面。”
“怎么选那里?”白水晶面色不善地问,想来也是,那地方是她失败的开始,她打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选择袭击杜里杜局长。
“因为我想顺便看看现场,那里也许还留着我感兴趣的东西。”
“你感兴趣?”菲布里尔不解地问,“爸爸他已经派人把那里都排查过一遍了,除了几具尸体外,什么都没有。”
“等到了地方你们就知道了。”
“那好吧,我告诉爸爸。”
五个人正好把卡宴车坐满,武启凛先打电话给弗兰克米勒,让他在黄金书屋待命,然后打开s终端查询自己的绑架任务状态。在被白水晶绑起来的这段时间里,绑架任务的状态就显示为“任务目标被抢夺”,现在则又变回了“进行中”的状态。
白水晶突然问:“5702,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去狙击点?那里有什么?”
“我不知道那里有什么。”武启凛回答说,“不过我知道那里一定有我想看到的东西。”
“是什么?”
武启凛瞄了菲布里尔一眼,说:“底牌。”
“谁的?”
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武启凛摇摇头,白水晶知趣地管住自己的好奇心。
因为二级戒备的关系,沿路上的行人比以往少了很多,虽然没有三步一哨两步一卡那么严格的检查,但每逢信号灯的时候,都会有携带冲锋枪的警察一前一后巡视车龙。像武启凛他们这种满载的SUV是警察们重点关注的对象,谁也不知道里面这些人究竟是去旅游观光还是抢劫杀人。
白水晶为暗杀杜里杜局长选择的暗杀点位于咖啡厅西南侧的一座二十五层高楼楼顶,距离咖啡厅约600米。从这里能够非常清楚地看到咖啡厅内的一切活动。
由于发生无差别狙击事件,无论是咖啡厅还是这栋二十五层高的高楼楼顶,都有警察看守着。五个人到了楼顶后就被警察拦下来了,菲布里尔利用自己区警察局局长女儿和案件相关人员的双重身份带着他们糊弄过去。
这是一个结构非常复杂的楼顶,布满各种各样的管道,还有卫星接收天线和信号发射塔以及相对应的必备设施。
“其实在Sincity中,很多高楼的楼顶都故意做的这么复杂,为的就是给狙击提供方便。”菲布里尔说,“在空旷平台上狙击的狙击手,很有可能成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战利品。但是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中,狙击手就能够轻而易举地躲进其它射击线的死角里。就算有人从下层攻上楼顶,狙击手也能凭借复杂的地形进行有效反击。”
真不愧是一座为犯罪而生的国家,就连高楼大厦的楼顶都暗藏玄机。武启凛让白水晶把他们带到狙击点。狙击点位于楼顶的东南方向,已经被警察用黄色的警告线围了起来,地面上有大量血迹,没有侦探片里很常见的那种围成尸体轮廓的纸圈,菲布里尔说那种东西就只出现在电影电视剧中,在真正的案发现场中最多用标有数字的标签放在需要注意的地方而已。
地上的血一共有三摊,其中两摊血的形状能判断其主人就是在这里毙命的,而第三摊血在地上滑出很长一条血痕,仿佛坦克履带似的血痕周围还散落着从高处滴落的才能形成的血点。由此推测,第三摊血迹的主人在被袭击后并未立刻毙命,而是拖着受伤冒血的身体狼狈逃窜。
武启凛跟着血迹一路向南走,南边是一套信号发射装置,血迹停在这里,他在信号发射塔架的底座发现了好几枚血手印,顺着血手印往前看,地面在这里凹下去,底面有一座巨大排风扇。
第三个人就死在排风扇的防护网上,涂着灰蓝色防锈涂料的防护网上印着一大片能看出人头、一部分躯干和双手的血迹。
跟着武启凛一起看到这些的白水晶脸色很难看,三名死者都是跟她一起在Sincity中打拼的同伴。虽然在Sincity的社会体系中有雇员、私用人和奴隶这样的身份区别,但白水晶并不是一个拘泥于此的人。对于自己的部下,白水晶有很深的感情。
白水晶之前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她一共有一名雇员(阿尔)两名私用人和六个奴隶。武启凛判断死掉的三个人中应该有两个私用人和一个奴隶,至于她剩下的五个奴隶去哪里了,武启凛觉得现在还不方便细问。
那么,要杀掉这三个人又需要出动多少人?同样的三个人?还是翻倍的六个人?其实这三个人是怎么死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杜里杜究竟是从什么渠道知道有人要对他不利的。情报泄漏?抑或他作为Sincity原住民却知道s终端里任务大厅的任务?
《sin币流通法》中规定,Sincity原住民不得持有及使用s终端,也不能以任何手段取得s终端内任务大厅中的任何情报。换言之,任务大厅中的一切情报对Sincity原住民都是保密的。可就像法律规定不让闯红灯却依旧有人红灯行绿灯停一样,在9999名sin币使用者中也一定有专门向Sincity原住民贩卖情报的家伙。
不过sin币发行者也针对这种情况做了一系列预防措施,比如说s终端绑定和语焉不详的任务简介。s终端的任务大厅内设有任务关键词搜索器,比如说擅长绑架的sin币使用者只要搜索“绑架”这个关键词就能搜索出整个任务大厅中一切与绑架有关的任务,并且按照级别划分好。sin币使用者只要按照自己的实力选择相应等级的绑架任务就可以了。在这里有一点是非常关键的,那就是任务的简介最多只会写明任务需要绑架多少人以及时间限制等非常宽泛且模糊的说明,只有在确认接下任务后才会显示出具体的任务目标。在确认接下任务后是无法立刻选择放弃任务的,倘若运气不好接下一个自己没有能力达成或有损自己利益的任务的话,唯一的出路就是等待超过任务时限被判定为任务失败,或者在任务所标明时限过半后选择放弃任务。无论选择哪种方式,都必须支付相应的违约金。并且选择放弃任务的话,所要支付的违约金是平时的三倍。
根据任务种类的不同,任务介绍也会根据实际情况作出调整。比如说提线人任务,在武启凛选择接受绑架菲布里尔的任务后,他除了能知晓这个绑架任务的一切情报外,还会知道其它七个任务的简报。这种简报要比最一开始没有接任务时所看到的简介要详细一些,但隐藏了最重要的几个关键词,虽然这些关键词能通过调查推测出来,不过这样势必会增加工作量。比如说武启凛的同伴会袭击区警察局,但他不知道这次袭击的具体方式以及所要造成的效果(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根本就没有规定)。
因此,在9999个sin币使用者中,最多只有八个人知道针对尼伯龙根区区警察局的提线人任务大致细节,而在这八个人之外的第九个人——也就是提线人——知道整个提线人计划的详情。倘若杜里杜局长得到有人要对他不利的消息,必是这九个人中的某一人告诉他的。
也就是说,九个人中出了一个叛徒。
一开始武启凛的确是这样推测的,但白水晶说她接下的是一个不限级任务,他就不得不把推测全盘推翻。白水晶的任务简报武启凛也看过,话不多,简而言之就是从某时开始打击尼伯龙根区区警察局的实力,方法不限。武启凛一直把这个任务归在普通的袭击任务里,没有过多的重视。但仔细分析这个任务的简报就能发现,它并没有像袭击区警察局的任务一样确定了明确的目标,因此即便杜里杜局长知道有人要打击尼伯龙根区区警察局的实力,也无从判断他自己就是目标。
在Sincity里,就只有白水晶和她的部下们知道杜里杜局长是他们的袭击目标。
这样武启凛就能把叛徒锁定在白水晶团队成员内部了。
武启凛走到距离大家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后对白水晶喊:“白水晶,过来一下,我有个东西给你看。”
“什么?”白水晶左右看了看,她意识到武启凛是有话要对她单独说后,快步走到他身边,“怎么了?”
武启凛小声问:“你一共派了几个人进行无差别狙击?”
“..你什么意思?”
“先别问,我觉得我们可能有麻烦。”
白水晶皱起眉头说:“我把我的两个私用人都派出去了,还让一个奴隶当他们的警卫。”
“那就是说一共三个人?”
“嗯。”
现场一共有三摊血迹,也就是说白水晶派出的三个人全都死了,换言之,这三个人中应该没有叛徒(不排除叛徒混在里面,也被杀掉的可能性)。
武启凛瞟了一眼菲布里尔,她正研究一枚掉在地上的子弹壳,注意力并不在他们这里。武启凛问白水晶说:“那你觉得究竟是谁杀掉你的人的?”
“你究竟什么意思?不就是杜里杜局长的人..”
“他或者菲布里尔承认了?”
“那当——”白水晶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武启凛,“等,等一下,你的意思是——”
“杜里杜局长和菲布里尔只是将计就计,借用真正杀掉你部下的人的震慑力逼迫你和我放低姿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