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好!”老爷子只夸奖了这一句,就不再说别的,吩咐我早点睡,然后就盘膝在我旁边,闭目养神起来。
大约过了好几个小时,反正我都睡醒一觉了,屋内油灯却还忽闪忽闪地亮着,只听房外似乎有着一些颇为沉重的脚步声。
舅爷此时已经不在炕上,而是坐在屋中的方桌前,趴在上面忙着什么。听到我起身的声音,老爷子做了个不要动不要出声的手势,然后将桌子上的东西一收拾,站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我很想知道舅爷干嘛去了?外面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脚步声,但老爷子刚刚交代过不准动,我也只得老老实实地坐在炕上,干瞪眼却也没有办法。
外面一片漆黑,隔着窗户更是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得到处都是凌乱和厚重的脚步声。过了大约三分多钟,脚步声渐稀,舅爷突然在外面朗声说道:“呵呵,既然来都来了,还搞这些把戏作甚?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地较量一下,也比让死人都不得安生强啊!”
我正奇怪老爷子在和谁说话,远处却又响起了一个老年女性的声音:“哼!不简单,果然会五行搬山之术!”
“呵呵,献丑献丑!”舅爷依然是彬彬有礼地道:“有你这么高本事的人,现在可不多了。算起来我有近二十年都没再见过了。”
“哼!废话少说!明早日出关帝庙!”那老太太似乎压根没有和舅爷聊天的兴趣,直接约战道:“我输了,解散老奶会,从此再不出现;你输了,来老奶会给我当大护法!”
“呵呵,这赌局有意思!”舅爷调笑道:“似乎我不管输还是赢,都有好处啊!”
“因为我不会输!”那老太太的速度好像十分地块,短短六个字,说第一个“因”的时候,应该就在二十米内,可等那个“输”字出口时,听起来已经好远好远了。
果不其然,舅爷很快就推门进来,见我木讷地坐在床上,只是吩咐该睡了,晚上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情,明天还要早起。
我好奇装了一肚子,怎肯睡觉,缠了老爷子半天,他才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又讲了一遍。
今晚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老奶会的会长大师姐。她先是故技重施,用死尸围着我们的房子转圈,意图吓跑我们,但舅爷可不是那黄脸的邱团章,让齐村长先前准备的东西都派上了用场,借用五行搬山之术,将死尸又全给卸了回去。那大师姐见舅爷果然有两把刷子,于是主动明日约战,毕竟被这样一个民间异术的高手盯上,对于她们老奶会的发展极为不利。
说白了,今晚就是个热身,无论舅爷还是大师姐,都仅仅在试探对方。足可见他们做事的风格极为相似,不求一击必杀,但一定要有万全之策,才肯倾囊而出。
“那您见到那个大师姐了?”我听舅爷讲完,对这个神秘老太太愈发地感兴趣。
老爷子摇了摇头道:“对于她这种级别的高人,如果不想让你见到,即使就站在你面前,你也认不出她。好了睡觉吧!也许明早你就有机会看到她的模样了,呵呵。”
“那您有赢她的把握么?”我其实最关心的还是这点,如果舅爷输了,岂不是要助纣为虐?
“哈哈哈哈~!”老爷子听后居然仰天大笑,就好像已经赢了似的,看着我说道:“有你在,舅爷一准儿输不了!”
我还想问为什么,但老爷子似乎已经没了谈性,说完就和衣躺在炕上,再不言语。
第二天一早,鸡刚叫了头遍,我就被舅爷唤醒,穿好衣服,睡眼惺忪地跟着他摸黑来到那关帝庙。
凌晨的乡间还是颇凉的,一会儿我就被小风吹得睡意全无,瞪大了眼睛警戒着四周。
舅爷反而轻松地很,双手负在身后,只是瞧着那高台上虚掩着门的大殿微笑,什么准备工作也不做。
我心里正盘算着是不是趁天还早,回村里去找齐村长搬些救兵来,大殿内突然冷不丁的传出一个声音,吓了我一跳:“哼哼,不亏是得了梅道士的真传,连我在这里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听声音,正是昨晚窗外那老太太,也就是老奶会的大师姐。
说话间,一人从关帝庙的大殿中推门走出,在高台上站定,同样也是负着双手,低头面对着舅爷。
我借着尚存的月光瞧去,只见高台上是一个身高五尺的人,体型还算魁梧,身穿一件黑色的老式短马褂,那往外翻着的袖口白得刺人眼睛,但是头上却带着一个老式的宽边大沿礼帽,瞧不清其面目。
舅爷瞧了瞧对面的人,脸上笑意不减,说道:“呵呵,大师姐如此尊荣,可真是让我陆某人看走了眼。”
我正想提醒老爷子,远处站的但从身形来看,宽肩阔背,明明是个男人的身材,他却为何称其为“大师姐”?却没想那个礼帽人一张嘴,彻彻底底地又吓了我一大跳,虽然沧桑,但的确是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哼,嘲笑我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说吧,怎么个比法?我让你做主!”
舅爷挥了挥手,笑道:“莫急莫急!时间还早,你急什么?再说了,我昨晚也没答应要和你比试啊!”
“哦?”礼帽人做了一个意外的表情,问道:“那么说,你是不打算做我老奶会的大护法了?”听他话里的意思,竟是直接就把舅爷可能会赢的那部分几率给剔除掉了。
“你应该很清楚。”舅爷收起了笑容道:“就算是我输了,我也不会来给你做什么大护法。”
“哼哼,那你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对面那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家伙说完这句话,摆了个架势,似打算立刻朝我们冲来。
再看我们这边的老爷子,依然是负手而立,毫无一点要干架的意思。
对峙了将近有三五秒钟,舅爷再次露出笑容,话锋一转,问那礼帽人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昨晚说过的那句话?你这种本事的人,我有近二十年都没遇到过了。”
“哼,那又怎样?”礼帽人虽然并无松动的样子,但至少一时也没有再进击。
舅爷的表情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皱眉道:“二十年前那个人,似乎叫什么南枫嫂,和我三姐一个师父,我三姐学的是推命测相,而她学的则是请魂上身的本事……”
对面的礼帽人似乎在想些什么,听完又冷笑了一下,但这次显然死板得多了:“我只听说过请神上身,哪有什么请魂上身?!”
所谓的请魂上身,就是民间常叫的“跳大神”。它属于请神上身的一种,也是末技,学请神,先学请魂,然后是有灵性的活物,比如说黄鼠狼、狐狸、猴子等等,再然后让自己能上了熟睡了人的身,最后才是请神上身。
请神上身如果练到极致,短时间内能以一敌百或是博古通今,完全不是什么难事儿。但由于太难学,加上这玩意也需要天赋,不是每个人的身体都能请,必须要偏阴才可。就像我这种盛阳体质,学一辈子也没戏。
所以,由于许多人只学会了请魂上身,所以“跳大神”也是民间对其的专有名词。
但是请魂上身学精了也是同样厉害,舅爷嘴里的那位南枫嫂就是,跟着师傅学了几年,凭着极佳的悟性和身体天赋,很快就青出于蓝,而且居然以自己对这方面的独特理解,竟另辟奇径,成了修习各种异术无师自通的天才。
“别急,你听我说完。”舅爷示意礼帽人稍安勿躁,继续回忆道:“要说啊,那南枫嫂真可说的上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但她身为一个妇人,不知道月盈则亏的道理,一味地修习请魂上身,最后身体透支过度,引起了多器官的衰竭而死。在外人看来,她的确已经死了,但我却有一个小道消息,你想不想听听?”
“哼哼……”礼帽人渐渐收起了摆好的架势,继续负手而立,似乎在等舅爷的下文。
“据我所知……”舅爷也不问对面的人爱不爱听,只管继续道:“那南枫嫂早在这之前就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并且做足了准备,在病逝的当天,将自己的意识移进了其丈夫体内,并且加以锁持。从此以后,他们夫妇共用一体,白天,他是远近闻名的烙画大师纪南枫,晚上,则是老奶会的发起人、大师姐。”到这里,舅爷眯眼盯着二十米外的礼帽人问道:“你说我讲的对不对啊?南枫嫂?”
“啪啪啪!”礼帽人慢慢地鼓了好几下掌,随后总算摘掉了头上的礼帽,露出了一个长发虬髯都已花白的中年男子面容,倒真有几分艺术家的范儿。
“就算你说的都对,那又怎样?”这络腮胡鼓完掌一张嘴,直接又吓了我一跳,任我怎么想都没想到,如此具有男性体貌特征的一个人,说出话来居然是一个苍老女性的声音。
当然,这声音我是听到过的,正是昨晚屋外那个“大师姐”的声音。
难道……舅爷说的都是真的?!那南枫嫂临死前真的上了她丈夫的身?!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没有人知道老奶会大师姐的真实样貌。”络腮胡继续用女人腔说道:“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既然你们爷俩发现了这个秘密,那我只能选择让你们永远地闭嘴!”说完,他又一次扎好了架势,冲舅爷道:“就算你现在改变主意,想要做护法了,我也留你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