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面对死亡威胁依然表现得好整以暇,此时伸出一根指头道:“莫急!容我再说一句话。我还是要继续猜,如果前面的你都承认了,那下面的就好说多了。如果我猜得不错,你这些年依然在用纪南枫的身体修习,现在他的身子恐怕也已经是油灯枯竭了吧?”
“哼,就算是油灯枯竭,现在对付你也绰绰有余!”络腮胡往前迈出了一步,朝我们逼来,看样是打算动手。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舅爷又挥手示意其停下道:“你其实已经死了二十年,而老奶会是近三个月才冒出来的,我想问,你是不是发现了纪南枫身体中的异样,似乎有向自己当年发展的趋势,然后立刻着手创建老奶会,疯狂敛财,为的是给他治病,是也不是?”
络腮胡明显一愣,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舅爷竟会猜到这么远的地方,一时有些出神。
见他不说话,老爷子开始劝道:“其实啊,方法有很多种,你干嘛非要选这个损人利己的办法,也许你把他身体搞坏,你男人根本不会记恨你,但如果你在夜里做的事情被纪南枫知道,你觉得他会原谅你么?
“他会不会原谅我……”南枫嫂若有所思,低下头重复了好几遍舅爷的问题,突然抬起,再次露出了恶狠狠的表情道:“所以,我要杀了你们这两个知情人,那样的话南枫就不会知道了!”
“呵呵,你问问你自己,有用么?”舅爷笑着摇头道:“就算他活着的时候不知道,那死了以后呢?咱们习异术的都讲究个因果报应,你再这么搞下去,非但救不了他,反而会害了他!还不明白么?!”
“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南枫嫂似乎已经完全相信了舅爷的说辞,在念叨了半天后,终于换了副表情问老爷子道:“那……陆师傅,我该怎么办?”
“走吧~”舅爷这两个字里面包含了很多情感:“你二十年前就该走了,何苦非要撑到现在?请魂上身练得再精又能怎样?你依然什么也没得到,什么也没悟到。却又白白搭进了你丈夫的一副好身板,这些就是你想要的?”
“我……我……”南枫嫂显然是有些意动,但又不忍心一下子放弃这几个月来苦心经营的一切,有些举棋不定。
“你没时间考虑了。”舅爷催她道:“纪南枫的身体你应该最清楚,你现在离开,我给他调剂调剂,兴许能再多活个十年八年,让你们的孩子好好尽尽孝道。”
“不……不……”南枫嫂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一边后退一边道:“不行!我不能半途而废!给南枫换肝换肾的钱马上就能凑够!我只要半个月!再有半个月我就能凑齐五十万!到时候南枫才能活下去!”说完,她哀求似地看向舅爷道:“陆师傅,我只再要半个月,十五天,好不好?”
“你还不明白么?!”舅爷似乎也颇为着急,紧逼着南枫嫂道:“就算你拿这些害人性命骗来的钱去当手术费,我敢保证你家老纪连手术台都下不了!这就是因果报应!有因必有果!”
“不……我不信!”南枫嫂越来越激动,不断地摇着头道:“不会的!现在这个年代,只要有钱,想干什么都行!”
“收手吧,趁现在还来得及!”舅爷一再地逼上前,想去说服她。
“啊!!!”南枫嫂突然一声大叫,伸拳向舅爷打去,老爷子也早有防备,侧身一拨,两人交换了一下位置,谁也没伤到谁。
眼看着舅爷掏出了几张符和工具,南枫嫂依然情绪激动地道:“陆师傅,你是赶不走也封不住我的,你是好人,我们老纪家欠你的,但我真的求你,我只要再有十五天,到时候不由你撵,我自然会离开!”
舅爷不再和她理论,一边低头准备一边道:“那我就只有得罪了,封不封得住,那要试试看了才知道。”
现在的情形让在一旁的我看得是直呼过瘾,原先南枫嫂非打不可,舅爷一味谦让,谁知道两人一招没过,老爷子仅凭一段话,两个推理,就立刻将形势扭转了过来,反倒成了此时他非要打,南枫嫂成了退让的角色。
不过舅爷还是疏忽了一点,南枫嫂见他忙于低头准备东西,趁机回身一瞧,发现了就在她身后不远的我,立刻向后一跃,来到我身旁,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条粗壮的胳膊就勒在了脖子下面。
“陆师傅,您别激动!”南枫嫂控制了我反倒劝舅爷道:“我不会伤您孙子的性命,但是为了在这半个月里凑够五十万,我先替您养上他几天,等时候一到,自然会把您孙子还回来!”
她这么一说我反而不怎么害怕了,对面的舅爷不知道心里想着什么,依然是毫不紧张,见她控制了我,连那些工具都懒得摆弄了,随手丢在地上,朝我们一边逼近一边说道:“你们女人啊,永远都是这样,平时比谁想得都远,可一到事上,就从来只看眼前,再不为将来打算了。”
“你不要再过来了!”勒着我的胳膊骤紧,但并不妨碍我目前的呼吸。
老爷子走到我们前方五米处,终于站定,掏出一把折扇,一边扇着风一边道:“南枫嫂,我劝你还是多给你家老头子积点德吧!把老奶会弄来的钱,该是谁的还还给谁。方才是正道啊!你就算走,也能安心。”
“不……我不走……”身后的人继续执着道:“老纪的病不好,我是不会走的……啊!!!”他话说到一半,突然狂喊一声,随即将我推到了前方,舅爷此时也瞅准机会,立刻冲过来,一把将我揽在身后,摇着头对那大胡子道:“唉,当断不断,你这是何苦呢?”
“你……你……”南枫嫂一脸难以置信地指着我,同时一手握着一手,退至墙角处,靠在围墙下努力地撑着身子,为的是不让自己摔倒。
她的一条胳膊,就在刚才受伤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让我给咬的。就在那大胡子抓住我的第一时间,舅爷就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为的是让我迅速冷静下来。而他紧跟着拿出的那把折扇,则正是老爷子要交待给我的事情。
因为当他将其展开扇风时,纯白的扇面上写了两个非常醒目的红色大字:咬他!
我可不认为这是名人题的字,更何况此时天都没亮,甚至有些小凉,舅爷更不可能会掏出扇子来扇风的,况且这么独特的两个字,我身后的人看到也一定会有所反应,可照他现在的动作来看,似乎压根就没能瞧见,这样一来,同时也验证了我的猜测,这两个字或许只有我才能看到,也正是舅爷要发的信号!
等想通这些,又发现那大胡子的小臂正在嘴边,于是我毫不客气地就咬了下去。但我对自己这一口的威力的确估计不足,本以为充其量是皮破血流,但现在看来恐怕对面前的大胡子来说要严重得多。
“你……你是盛阳体质?”南枫嫂已经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靠着墙脚慢慢蹲坐在地上,连眼神都开始迷离涣散。
舅爷扯着我走上前道:“盛阳之人是破请魂上身的最佳选择,而你又是将自己的魂魄锁在他人体内,我孙子这一口下去,你恐怕是呆不住了。”
“我……我……”面前大胡子的表情先是从震惊转为急切,最后又趋于平静,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一现实,抻着劲儿冲舅爷道:“记……记得您的承诺,照……照顾好他!”说完,头一歪,慢慢顺墙躺在了地上。而他的面貌也从闭眼那一刻起发生了急剧的变化,转瞬间头发胡子就花白了一大半,眼窝和腮帮慢慢深陷,就连皮肤也开始转变为成一种病态的黄色。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坡顶照过来的时候,我们面前只剩下了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汉子。
“舅爷,他这是……”我怎也想不到一个人竟会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唉……这就是请魂上身所营造出来的假象。”舅爷说着,上前探了探纪南枫的呼吸和脉搏,然后将他抱起道:“命里注定不属于你的东西,再努力也是白费。走吧,咱们还得抓紧时间抢救他。”
路上,我始终猜不透这一系列的转折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只得拣自己最想知道的问:“舅爷,如果真打起来,您和他到底谁能赢?”
“呵呵,对纪南枫稳操胜券,对南枫嫂是毫无胜算。”老爷子倒是直言不讳。
“哦……那真是好险!”得到这个结论,我不住感叹我们的运气好,幸亏最后时刻用话套住了南枫嫂,不然结果可就真不好说。
“你以为刚才的那真是南枫嫂?”舅爷斜着瞥了我一眼,顿了顿道:“但在我看来,南枫嫂这个人二十年前就不存在了。”
“……”我瞪大了眼盯着舅爷,不知道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爷子又看了看臂弯中的那人,仰天说道:“不管是纪南枫也好,南枫嫂也罢,都已经不重要了。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执着至斯,死亦足兮!”
老奶会在短时间内聚拢来的资金都归还到了个人的手上,那几个领头追随“大师姐”的人,也被舅爷分头教育了一顿,只不过老爷子教育人的方法有时候很特别罢了。
事后过了好久我才知道,纪南枫和南枫嫂当年是郎才女貌,人人羡慕的一对儿,南枫嫂的死对纪南枫伤害非常之大,以至于他在独自一人的情况下,经常会出现一些幻觉。所以,究竟那晚是南枫嫂真的就在她老头身上,亦或是纪南枫本就是一个精神分裂的病人,让我琢磨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有两点至少是可以肯定的:一,如果纪南枫只是精神分裂,那他不应该会惧怕一个盛阳体质的人,毕竟大家都是活人;二,这件事舅爷肯定知道实情,但他却再也不肯告诉我。
《神秘组织老奶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