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有两位神医,一大一小,小的那位是柳神医。
江湖上有两位毒手,一大一小,大的那位是季桑。
季桑擅用毒,能让人悄无声息的就死去。他打小就被泡在毒水池里,与众多毒物譬如毒蛇毒蜈蚣毒蝎子等结伴同玩,是个骨子里都带着毒的货真价实的毒霸。
“月筌楼老板娘百合姑娘听说过吧?”
我与司茗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开玩笑,这个时候怎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甭管是月筌楼百花楼风月楼还是其他的什么楼,我与司茗自是全都要点下头来以证自己的见多识广。
季桑朝自己嘴里丢去一粒花生米,“那娘们儿可厉害了,江湖上根本就没人是她的对手。在她的鞭子下几乎是没有完人存在,轻则缺胳膊断腿儿,重则小命不保,一命呜呼。”季桑用食指敲了敲桌子,司茗立刻心领神会的给他斟满了酒,他这才又道:“上回我去与她过了两招,你们猜怎么着?”
我与司茗异口同声,“怎么着?”
季桑摊开手掌,尤物一般的欣赏起来,“这还不明显吗?我不仅好好的活着,还四肢健全完好无损貌美如花的活着。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的厉害?哎哟你瞧我这纤纤玉手,啧啧啧,天底下怎会有这么美的一双手?”
……季师娘您能正常点吗?
司茗估计也受不了季桑如此,调皮性子又犯了。她朝季桑身后看去,抬手挥了挥,“师父。”
季桑立马放下自己跷着的二郎腿,端庄做好,捂住脸庞,颤抖着声音,“我对你们师父,那可是一片丹心,日月鉴我情。只要能与你们师父在一起,上刀山下火海我皆不眨一下眼睛。你们说我要如何她才能投回我的怀抱?是常跪不起还是自扇耳光或者切脉自尽?”
“哈哈哈哈哈。”
我与司茗捧腹大笑,季桑回头一看没人,干咳一声,换回他之前的悠闲姿势,“切,刚才都是我胡诌的,我会怕你们师父?告诉你们……”
我与司茗停住了笑。
“现在就算她哭着跪在我面前,我都不会看她一眼。她以为她是谁啊,不就是个会治病的大夫么?这世上比她好看的多了去了……咦?你们眼睛不舒服?”
我与司茗纷纷起身,在柳神医狮子吼之前快速的离开了案发现场。
起先柳神医是真的没出现,司茗吓唬季桑而已。可不曾想柳神医突然又出现了,将好听了季桑的后半句话。我与司茗拼命的暗示他,然而……
何为雪上加霜?
躲在门后,我与司茗打算若柳神医要劈死季桑,我俩得及时制止。
事情好像跟我预想的不太一样,没有柳神医的狮子吼,没有柳神医的劈死人。
“季桑,跪在你面前?”
我从未听过柳神医这般柔和的声音,听的我的心颤了颤。
季桑的脸色发青,与他身后桃树上的青桃相衬相映。他伸手想去扶柳神医,被柳神医躲了过去。
“你说的不错,我不过是个会治病的大夫,没什么了不起。天底下比我漂亮的确实很多,你家里不就有一位。”
啊……看不出来季师娘竟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那一类的啊。
话本子上把这样的称呼什么来着?
司茗愤言,“去你爷爷的大头鬼!还以为他对我们师父有多忠心,没想到是个花心大萝卜!”
恩,对,话本子上说的就是花心男。
“柳柳,不,楠姜她……”
柳神医转了身,“我并不想听到这个名字,请你离开。”
我从来没见过柳神医这样痛心的模样,就算是我离家出走她慌忙寻到我时,脸色也不若这般黑白相间。我望着她消失在转角的落寞身影,突然觉得这么多年来,我好像并没有真正的看懂她。
她的心里,定有一潭深藏着的苦水。她一个人默默承受了这么多年,苦上加苦,中药拌苦瓜。
司茗朝着季桑鄙夷的冷哼一声,回了房。
我望着季桑,本想说句‘好汉慢走不送’,却先看见季桑脸上滑落了颗泪珠。
……
去你爷爷的大头鬼,非得在这个时候真情流露吗?
“额,沈宁,你抱着我做什么?”
……
季桑伴着余晖离开了神医阁,离去的时候,小鱼没去送他,只拍了拍他的肩,一副‘天下人都救不了你,你好自为之’的模样。
柳神医没跟我们一起吃夜饭。小鱼就很懂事的给他娘盛了饭,又踩着木凳朝饭碗里夹菜。
我将咬在嘴里的筷子放在桌上,看着正帮柳神医认真夹菜的小鱼,问道:“小鱼,你们家,有位叫楠姜的?”
小鱼点头,“每回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楠姜姑姑……”
司茗在一旁咳嗽起来,直咳的红了脸,“楠姜姑姑?”
“是啊,楠姜姑姑每天中午都要到我家借锅,我与爹的午饭,就有了着落。楠姜姑姑做饭很好吃……”
“她是你爹的妹妹?”
小鱼摇了头,“不知道,爹没告诉我。”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季师娘当真如此混账?家里明明藏了娇,还妄图柳神医重回他的怀抱?
眼见小鱼端着碗就要去给他娘送饭,我忙叮嘱,“小鱼,你千万不要在你娘面前提你的楠姜姑姑。”
到底是小孩子,小鱼也没多问,乖乖哦了声,而后双手端着饭碗,去了柳神医的房间。
我十分怅然,心里沉甸甸的,满桌子菜肴却不晓得该夹什么。
司茗见我放下筷子,直接把原本放在我面前的清蒸鱼端了起来,放在了苏灏面前,“苏公子,来,多吃点鱼。”
我恍然我有些多余,忙起身退出房间。
今夜,有风,无月。
我坐在桃树下,风把树叶吹的沙沙响。一首首动听的曲子,填满了这宁静的夜。
“你在想什么?”
苏灏的声音突然响起,我回神,他不知何时吃完了饭,坐在了我身旁的石凳上。
我拢了拢衣衫,“没什么。司茗呢?”
我看不见苏灏的表情,只闻他答非所问的说了句:“沈宁,我或许等不到痊愈,再有几日便要离开了。”
“为什么?”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带了急意。
他似乎隐忍着笑意,“哦,有些想家了。”
我一想他在外吃了这么多苦,想家也无可厚非,等不及病好就要回去实属正常。况且他在家里又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儿,身旁定是时时刻刻皆有丫鬟小子伺候着,神医阁再怎么样,我再怎么提高伙食质量,定不比他在家里来的舒适惬意。
只是我想的通是一回事,心里变得更加的沉甸甸,这又是另一回事。
下一瞬,我的嘴抽了。
我说的是,“不晓得公子在家可有美妻?”
问都问了,我也不会支支吾吾胡乱解释,就安静等着苏灏的回答。
“恩,还有点多。”
他这句话似玩笑又似认真,我长长的哦了声。
接下来,我的嘴又抽了。
我问:“那你,忙的过来吗?”
“……”
“……”
司茗曾对我说,她要寻的夫君,不仅要合她的心意,更要与她一世一双人,她霸气宣言:“若我的夫君敢背叛我,我就写休书将他休了,然后拿着药箱发扬光大我的事业。人海茫茫,我就不信我不能遇上个与我所想相同之人。”
十六年来司茗总算遇上了个合心意的,可据苏灏他自己说已是妻妾成群。不晓得司茗晓得了此事,会怎么做。
“沈宁,我一早便说会为你许个好人家,今夜无事,你且与我说说,你喜欢的男子,是哪种?”
我衬着下巴,“容我想想。恩,首先,为了我们的后代着想,他要有惊世容颜。其次,为了我们的美满生活,他要有万贯家产。最后,为了我的自由翱翔,他最好妻妾成群。”
我不懂情为何物,不懂得直叫人生死相许是何种态度。我此时所说的夫君准则,也不过是胡说八道的信手拈来。
良久,苏灏回我,“你倒是特别。”
我嘿嘿一笑,兀的感觉自己的手被只温暖的大手握住了。
全身触电,我的脸,一路红到了耳根。
那什么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