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一个没拿稳,饭碗自我手里脱离。好在司茗眼疾手快蹲下身子接住了碗,不然这事后,我肯定又要心肝脾肺肾,哪哪儿都疼。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柳神医朝我碗里夹了块水煮牛肉,“你也老大不小了,错过这回,你还想不想嫁人了?你不为你自己打算,我可不能见死不救。”
我气结,转头用一种看叛徒的目光去看司茗,柳神医胡来也就算了,她怎能眼睁睁看着柳神医把我往火坑里推?她这样做,与我而言,不是帮凶,跟主谋没什么两样。
司茗埋头扒饭,全然没有要给我解释的意思。我将她一望,她扒饭的速度,更快了。
‘啪’的一声,我放下筷子,气冲冲的离开了房间。
我以为,柳神医是知我的,没算到,她竟然……
罢了罢了,她要为我着想的心,我也能理解。只是李曜……
我发誓,此刻我比李曜他本人,还要讨厌他的口吃。他若不口吃,怎能断出那么好的一句?
耷拉着脑袋我坐在桃树下,肚子咕噜咕噜叫,我却没有一点儿饿感。满脑子都是我要离开神医阁,我舍不得,可我还是要离开神医阁,那我到底要不要离开神医阁……
在我快把脑袋想炸了之前,眼前出现了一双脚,“如此说,你不会怪我帮你打发走了李曜喏?”
唉……
咦?
我满腹希望的抬头,只见柳神医微微一笑,像幼时安慰我一般揉了揉我的头,“可怜的我的阿宁,没办法师父也无能为力救不了你,唉……只能眼睁睁看你孤独终老无人送终了。”
……柳神医你能说句好听的吗?
得了满意的答案,我欣喜的回了屋。本就饿意满满的我经过这么一出,更加抬不起脚。我快速抵达饭桌旁……
空!
空!
空!
还空!
我瞪大眼睛,一整张桌子,五六个盘子,竟连根青菜也没剩。
我虚弱的扶住桌角,朝着一群罪魁祸首看去。
司茗指着小鱼,“糖醋排骨是他吃完的!”
小鱼指回司茗,“红烧狮子头是她吃完的!”
司茗再指小鱼,“水煮牛肉是他吃完的!”
小鱼换了个人,指着苏灏,“清蒸鱼是他吃完的!”
苏灏指着我……
恩?
我?我怎么了?我明明一筷子都没动。
苏灏呵呵一笑,“你做的实在太合我们胃口了。”
我瘫坐在木凳上,久久不能平复我的心情以及,我的饥肠辘辘,饥不可堪。
问世上饿为何物,直叫人提不起脚步!
最后是柳神医她老人家看不下去,亲自为我下了碗面,才得以让我住了嘴,没再哎哟哎哟的叫。
午饭过后,自是午眠。今儿虽才过半日,于我却像是过了半个世纪,买菜拒亲,总之是累的不行。
将将挨着床铺,我就合眼入了梦。
没想到李曜折腾了我半日,我睡个觉他也要来打一岔。
我望着眼前那张悲痛不已的脸,扶额无语。
“沈,沈,沈姑娘,我,我,我究竟是,是,是哪里不好,我,我,我改行吗?”
我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有这么朵桃花,当即顺口回道:“那你是觉得我哪里好?我改还不行吗?”
“姑,姑,姑娘貌美如,如花,在,在,在下倾心许久,实,实在是情,情,情不自禁。”
我指着自己,“你说我貌美如花?”趴在桌上,“李曜,你是眼神不好呢还是眼神不好呢还是眼神不好呢?”
我这么一说,李曜的神情更加悲痛。场景一换,李曜站在条大河边上,依旧是那副悲伤的神情。
“沈,沈,沈姑娘,你,你若不,不不答应嫁,嫁,嫁给我,我,我就跳,跳进去。”
敢情话本子里都是骗人的。有人爱你,为你生为你死哪里是桩羡煞旁人的大好事?这分明就是让人骑虎难下的大囧事!
如此紧急的时刻,我伟大的柳神医的声音,终于暴躁而来,“你怎么来了!哼!你怎么敢来!滚出去!你快给我滚出去!滚……”
我从梦中醒来,这是怎么了?我睡个觉总不至于让柳神医要把房子都掀了吧?可除了我,还有其他人有本事让柳神医发这么大火呢?
我兴冲冲的穿好衣衫,兴冲冲的出门,本是打着看好戏的念头,却在看到小鱼揉眼睛的那刻顿时从打了鸡血状态转为了呆若木鸡的状态。
我有种病,怪病。
我不能见别人哭,若别人在我面前哭,我不自觉的就要去抱住他,怎么扯也扯不开的那种紧紧拥抱。当然,哭的人也得是真心实意的哭才作数。
司茗从不在我面前落泪,柳神医更无可能。我发现我的这种怪病,是九岁的一次街道上,与当时还算陌生人的小阿牛。
那天我跟着柳神医去买点心,路过猪肉铺时,阿牛正在斥责小阿牛,“这哪里恶心!”阿牛一把杀猪刀砍在猪排骨上,“你不好好看着,不好好学着,怎么继承我的事业?你怕东怕西,我阿牛家祖传的杀猪刀,是不是到了你这一代,就要生锈变为一堆废铁?”
阿牛说完,又当着小阿牛的面‘当当当’剁了一手好排骨。
可怜小阿牛不过六岁,见此血腥的场面哭都没能哭出声,随着阿牛‘当当当’的砍肉声,小身子不住的一颤一颤,一整张脸都是泪水。
哭的那叫一个不忍直视!
我脱离了组织,下意识就拥抱住了小阿牛。小阿牛被我这么一抱,竟哭的更厉害了。于是乎我的双手又不自觉的紧了紧。
又哭,又紧。
再哭,再紧。
还哭,还紧。
“这这这,柳神医,柳神医,你快来带走你的徒弟。”阿牛一双油手往我身上扯,我本欲躲开……
我终于发现我控制不了我的手……
阿牛扯了半天也没能扯开我,小阿牛就哭的更厉害了。我的手已是紧无可紧,他这么一哭……
我只觉得心里开始蔓延出了丝丝疼意。
最后我在小阿牛的抽泣中松了手,他也是厉害,生生包了一眼的泪水都没让其落下来。
柳神医带我回去的时候,我听到身后的小阿牛啜泣着说:“爹,爹,我要去河里洗澡。坏人得了病,身上长了疹子,会,会传染给我。”
我的一脸红斑,被小阿牛当做了疹子。
我想我晓得为何小阿牛哭的那般厉害了。
事后柳神医调侃我,她对着玄清师父,怪里怪气道:“哎呀,你放心你家小阿宁有菩萨心肠啦。别人一哭,她就要去抱住别人,我都没见过这么好的心肠的啦。”
……
“漂,漂亮姐姐,你,你要掐死我吗?”小鱼眼里又滑落出颗泪滴,我的手,又紧了紧。
“真,真的要被你掐死了。”
我也很无奈,“那你别哭,你不哭我就松手。”
“我哭不哭跟你松不松手有什么关系?”
我继续无奈,“我心疼你嘛,你一哭,我就要安慰你,我想安慰你,我就要抱你嘛。”
小鱼哇的一声,哭的更厉害,“果然还是漂亮姐姐最关心我。”
……
柳神医发火,是因为某位派了侦察兵的旧人,踏进了她的安全区。
我与司茗一左一右赶到柳神医的房间时,她正一把匕首指着位外貌不俗身材高大的红衣男人。
红衣飞舞,来者也真是够骚包的。
我与司茗凑过去一看。
如果说小鱼像了三分柳神医,那这余下的七分,就像了眼前这位红衣男子。
红衣男子见了我与司茗,扭头冲我两弯了眼,“想必这就是阿宁与司茗了。你们好,我是你们的师娘,季桑。季呢,就是……”
“啊呸,老毒物,不要脸!”柳神医的高分贝声音响起,“你滚不滚!再不滚我一碗砒霜毒死你。”
季桑眨巴眨巴了眼睛,扭头看我与司茗,“你们的师父说的是真的吗?她真的会毒死人?”
我与司茗偷偷瞥了柳神医一眼,双双点头。
哥们,就她现在的脸色,莫说是用砒霜毒死你,怕是毒死你后再捅你个十几二十刀,都没有分毫问题。
“哦,这样的话……”季桑伸手将飞舞的青丝别在了耳后,“幸好我百毒不侵,柳柳,来吧。”
呕……柳柳……
大约是太久没见,柳神医很明显战斗力下降,一副招架不住的神色。我头一遭见有个人功力这么深厚,能毫发无损就把柳神医逼出一身内伤。
果真是水至深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季桑其人,脸上该全是皮,厚到一个境界了。
“好,你不走,你不走我走!”柳神医恐吓不住,只好拿出包袱,打开柜子开始收拾衣服细软,“阿宁,司茗,神医阁就交给你两了。我守着神医阁这么多年,是时候出去四处看看了。听闻如今的京城热闹的很,我去那边打点好了就回来接你们。”
我与司茗齐齐鼓掌,好耶好耶,终于可以去大城市看看了。
季桑一个凌历的眼神过来,我与司茗抬头看屋顶,不与他对视,继续鼓掌。
“柳柳啊……”季桑一把按住包袱,不让柳神医继续装东西,“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哀嚎一声,落下两行清泪,神情悲痛至极。我看到柳神医很明显的做出了要妥协的姿势,空气中流动着快破镜重圆的气氛。
下一瞬,画风突变,柳神医与司茗齐齐的朝我看来。
我后退一步,不明所以,无动于衷。
片刻后,我懂了,冲着季桑歉意一笑。
不好意思季师娘,我救不了你了,我真的没有想要抱你的冲动,真的不是有意拆穿你假哭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