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越水林里呆了两日,喝了陈柯四草熬的汤药,我已经大好,但却始终没见着他们师父,连一声感谢也没法说。陆商时不时地陪我说着话,知我要去清河却找不到方向时决定亲自带我前去,说反正距离也不远。青禾知道后坚决地要跟着师兄一同前去,说是怕师父又发起酒疯来,自己一个人根本应付不了,陆商想想也答应了。虽然心中对相救之恩十分感激,但我始终没问他们的师父是何人,为何他们师徒三人偏居于此。而陆商也十分默契地不问我身份来历,为何要去清河,我们谈话时他说的最多的是他们师兄弟从小到大在这越河水旁干的一些好玩的事。
青禾却是从不参与我们的对话,只是自干自的事儿,听到一半还说:“师兄你不要老是给她讲些我们的事,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却让她把我们打小的那些事儿搞得一清二楚。”
“秦姑娘年纪虽小,可却是心思细腻,不像你这般缺心眼。”
“到底是我缺心眼还是你缺心眼?师父老是说你善良单纯过了头,如今看来真是说得再正确不过。”
我眼看着这兄弟就要吵起来,忙对陆商说:“不如我们这就动身去清河吧,反正我也好得完全了。”
陆商听后问道:“清河地域较广,不知你是要去往清河何处?”
“你们可听过有一地叫‘清河灵溪’的?”
陆商有些面露难色:“灵溪?这我竟没听说过,秦姑娘确定此地在清河吗?“
“我也不敢确定,只是我师父告诉我要去‘清河灵溪’找一样东西。”
青禾听到这又忍不住插嘴:“我师兄弟在越水清河一带都混得算是人熟地熟,你这‘清河灵溪’却是我们都从来没听过。怕不是你师父故意刁难你随便给你说了个地名,而你傻兮兮地却认真地寻到了这。”
青禾说完这话,我看着他,不说一句,只是眼神一定有些愤怒,才会让他不敢与我对视,目光躲躲闪闪。
“要不去问问师父,今天师父没喝酒,早晨给他问好时见他心情也不错,说不定他会告诉你这‘灵溪’到底是何处。”
我心想这样也好,他们师父必定是个修为高深的长者,虽不知其住在这越水河旁,是否与越水派有关联,但能出手为我医治,也必定是个好人。
青禾听到这却不情愿了:“要问你们去问,我可不要去,他看着我总觉得我这也不对那也不对,我干什么都不讨好。”
陆商却是笑了笑:“谁让你平日里顽皮,尽干些不讨喜的事。”
我和陆商离了木屋,在林里走了一段,忽听得林中叶子沙沙作响。我有些迟疑,停住了脚。
“别怕,这是师父在练剑,师父认真练剑的时候我和青禾都不敢打扰,有时候一练就是一两天。若不是你急着动身,我是断不会来打扰师父的。”陆商看出了我的担忧。
和陆商越走越近,见着个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在林中舞剑,身旁树木都是他的借力之处,时不时身姿飞起,潇洒非常。虽在这林中弄剑,可却未碰得半片树叶,只是剑过处一整簇的树叶都如受大力,发出极大的沙沙声,而旁人看来他不过是拿着剑从那略过,似根本未发力。我未见过如此潇洒自如的剑法,竟看得有些呆了。
“师父。”陆商叫了一声。中年男子停下手中的剑,如一阵清风拂过面,他师父便立在了我们眼前。
我看着他师父,却又是一惊,这师父和青禾长得好像啊。
“师父,秦姑娘已经完全康复了,即将动身前去‘清河灵溪’,我和青禾都不知这地在哪,不知师父是否知晓。”
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了我一遍说道:“清河灵溪?你是段天崖什么人?”
“段天崖?我并不识得此人。”我满脸写着不解。
“这也就怪了,你不识得他那你找他做甚。”
“我师父给我这木盒,木盒里刻着这四个字,让我拿着这去取一件东西,我猜想这‘清河灵溪’可能是个地名,所以才来询问前辈,断认不得什么叫‘‘段天崖’的人。”
陆商的师父却又不看我的木盒,笑了笑说:“哈哈,是取什么?那段老儿的命吗?若你真想如此做,我倒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可看你年纪这么小,武功也平平,去了也不过是送死。”他说到此处却又走开了,边走边说:“那‘清河灵溪’哪是什么人人都知的地方,不过是那段老儿给自己那不起眼的老巢起的一个名字,明明不着山不着水,却偏偏要叫‘灵溪’,真是可笑。”
“那前辈你识得这支木钗吗?”我跟上他的脚步,拿出木钗给他看。
他却是又停住了,接过木钗说道:“离合钗么,怎会在你这?”
“我师父交于我的,这种鲜有的木钗,与我之前见过的姻缘钗竟有些相似。”
他看着我一脸认真地说:“你这小女娃懂得什么,那姻缘钗问的是姻缘,这离合钗啊,问的是生死。你师父是不是个女的,而且已经五六十岁的年纪?”
我却又摇摇头:“不,我师父只有二三十岁的模样。”
陆商的师父接着说道:“你既说这钗是你师父所给,那你师父是否已经不在人世?”
我点点头,心中依旧谜点重重,不知师父给我这钗让我去取剑究竟是何意。
“你师父这摆明了是要拿你的命去赌啊。离合钗向来只有生死之际才会转送于人,你师父送你这钗必定是料到自己将命不久矣。那段天崖看到这钗可了不得,这是他发妻的随嫁之物,他妻子三十多年前一气之下离他而去,至今未归。这离合钗几经辗转已经到了你手中,那他妻子必定也是凶多吉少。而如今你却想拿这离合钗去跟他换取东西,简直是去送死。”
我听了他这话更是摸不着头脑,师父又怎会害我,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
“你既是要拿这离合钗去取物,我倒是可以带你前去,看看那段老儿气得发疯的模样。不过他要是发疯起来不小心杀了你,我可也帮不得你,你自己好自为之。”他说完这话笑了笑,我看看陆商,陆商也正看着我,我们眼中都是茫然。
大概收拾了一下,青禾见师父要带我去清河灵溪,却又不去了,说自己留下来看着屋子,防着歹人,于是只我和陆商以及陆商的师父往清河出发。一路上曲曲拐拐,净是些丛林小道,兜兜转转,竟也花了半天功夫才到得清河。陆商师父好路不走,偏捡些没有人迹的地方,连陆商一贯好性子的人也有些抱怨,我却不好开口,只跟着他们的步子,不过有些喘气。
“不是我要带你们走这半天弯路,倒是那段天崖住的地方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也不怪他妻子要离开他,他那人性格怪异得很,一会你们见了可别吓着,特别是你这女娃,可别给吓哭了。”陆商师父一步不停,毕竟是多年练武之人,步子极轻。
也不知在荒无人际的地方走了多久,终见着一处庭院,却又修得气势威严,大门紧闭,让人有些不敢靠近。“段老儿,快给我开门!”陆商师父离着庭院还有些距离便喊出了这话,也不知院内人是听得见还是听不见。而门却在我不经意间开了,让陆商和我都大以为奇。但门虽是开了,却也未见有人出来,只是空荡荡的院子入了我们眼中。进了院子,但见得院中花花草草倒是不少,我却又都不识得。
“段老儿,你不出来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陆商师父只在院中说道,也未见着周围有人。
“莫非你是来送命给我的么。”忽然一个陌生男声在我们耳边响起,依旧不见人影。
“我怕你觉得这东西比我命还好嘞,我给你带离合钗来了。”
陆商师父这话音刚落,便立见着一个白发老人现于我们眼前,陆商慌忙中差点拔剑,而他师父则嘴角有了一丝笑意:“果然这离合钗更让你感兴趣些。”
“在哪?!”眼前这老人一头白发披身,脸上也尽是些杂乱的白须,身上却是穿着宽松的黑袍,两眼有些凸出,狠狠地看着陆商师父,模样有些渗人。
而陆商师父却是一副带有笑意的模样:“在这女娃身上。”
那白发老人看向我,我不敢看他眼睛,忙拿出怀中的木盒,还未打开便被人夺了去。
见那老人夺了木盒,手已经开始颤抖,动作极缓地打开木盒,见了里面的钗后却是不说一句,只默默看着。
“这离合钗已经被人送给这女娃,说是她师父让她拿这来找你要东西呢。”陆商师父见他没言语,接着说道。
那白头老人眼不离钗,只不说话,我却见着他已经眼圈红了,拿着木盒的手只是不停地颤抖,于是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怎么开口。
“要什么?”那白头老人却先开了口。
“一把剑,一把叫妃子笑的剑。”我小声地说,心中着实有些害怕,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见没有。
却不想那白头老人突然恶狠狠地盯着我:“妃子笑!你要问我要妃子笑!”
我看着他的眼,吓得退后了几步,不敢再说一句。
陆商师父却又笑了,看着我说:“哈哈,你竟然要取的是‘妃子笑’,那你今天岂不是死定了,哈哈哈。”
他这话还没说完,我的脖颈就已经被人掐住,完全喘不过气:“说!你师父是谁!”
我疼得流出了泪:“秦……秦离桑……”
白头老人却似乎掐得更用力了:“秦离桑是谁!是谁!”
旁边的陆商见我快要不行,又不知该干什么,急得满脸通红,却又见自己的师父只是站在一旁笑着,不再说话,静看着眼前的一切。
我眼前已经近乎全黑,只是虚弱中想起师父那日在了尘峰所说,几乎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吐出了几个字:“月……素……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