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尘沙没告诉陈家姐妹和任清风他们他将带我前往清河灵溪,只是说自己要去清河寻一位故友,因为万尘沙说话态度向来冷冷冰冰,又在这几人中年纪最长,所以他们也没好多问。只是任清风在临别前问我曾习得什么武功,是否有意投入青城门下,我丝毫没有理他的意思,自顾自地走了。
一路上我与万尘沙都无话,其实这么多年也早已习惯。以前他身后总跟了些人,让我觉得他有些可怕,现在剩他一人在我身边,反而觉得他比以前更好亲近。
离开了尘峰好久,来到一片荒凉山头,万尘沙终于开口:“前面快到你师父墓地。”
我看看四周,并不识得此处为何地,想着师父长眠于这不知名的山头,心中又是一阵难过。
没走几步,便到师父墓前,我使劲掐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告诉自己:师父已经长别人世,自己不再是从前那个有师父保护的秦忘,莫要轻易掉泪,要让自己变强大,强大到可以为师父报仇。
在师父坟前跪拜几次后,我打整精神继续与万尘沙赶路,走了大概半天的光景,见着前方有驿站,想着可购两匹马继续遥远的路途。万尘沙挑了好一阵,才勉强牵出两匹马,看看我又问:“姑娘你会马吗?”
我想他真是忘性大,提醒他道:“焚香谷可是有过马的,你忘了‘小驹’?”
小驹是师父有次外出带回的一匹马,虽叫它‘小驹’,可它却不小,足足比这些正常的马大出半个个头。师父让我别看它如此笨重,跑起来却速度惊人,很少有马可以追得上,这种马名为“大马驹”,是马中较为少见的物种。开始时我还饶有兴趣学了一段时间骑马,可是后来学会之后便倦了懒了,加之焚香谷也不是很大,所以很少去碰它,久而久之小驹被冷落,直到后来寻小驹不见,问师父才知小驹已经被送人。
策马赶路速度自然快了许多,万尘沙始终策马行在我身后,一路两人安心赶路,没有一句交谈。我虽一心想着快快到达清河,心中也有许多疑虑,万尘沙既说七大派都在寻我,又为何如此放心地带我前往清河派的势力范围。他这人始终不肯自己多说一句,我又固执地不肯相问,于是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经了三两天的行程来到了到清河必定要经过的越水。越水与清河两地并无明显分界,按常理来讲,两派相距如此之近,必然少不了门派之间的摩擦争论。可这越水和清河因着两派掌门柳樾恒和言炎关系甚好,常常相互走动,关系处的异常融洽,经常能看见越水派与清河派的弟子一同练武切磋或者谈笑风生。清河派虽门规甚严,但在与越水派相处方面却放得很松,清河弟子与越水弟子间饮酒作乐,也是常有的。
到越水时天色已晚,我们在清欢客栈下榻,准备明日再去清河。卸下旅程的疲惫,躺在自己房间的我却是如何也睡不着。最近发生的事都让我有些神经紧绷,我一直让自己强打起精神,等到这时放松下来,却又有许多事涌进我的脑子。
师父这么多年都隐姓埋名以另一种身份活着,即使对我也不曾吐露过半分,那这万尘沙又到底是何人?师父生前对他如此信任,他对师父的多年听命又是因了什么?到目前为止,我对他可以说是半点也不知晓,却似乎是要将自己的性命完完全全托付与他,他真的可信吗?想到这,我又摇了摇头,觉着自己真是糊涂了,连万叔也怀疑起来。师父以前老是说我有些不符合自己年龄的想法,爱东想西想,如今师父出了事,自己更是处处都开始留心,处处多一份心思。
就在我想得出神时,门外却传来刀剑相拼、互相打斗的声音,心中一惊,却又不敢出门看个究竟,只得在门边听个大概。
门外刀剑声越来越激烈,听得出离我很近,可能就是万尘沙房门口正有人打斗。我怕这打斗的二人中有一人就是万叔。想从对话声中听出个究竟,却始终听不得有对话声,其他房间的人应该也听到了这声音,却并无人开门出来看到底发生了何事。这一夜出奇的静,静的只听得到这愈渐激烈的金属碰撞声。门后的我听得胆战心惊,却始终不敢开门,一来自己虽跟着师父习武多年,但却未有什么大的长进,若真动起手来自己难免遇险,二来若那打斗之人中真有一人是万尘沙,我这开门而去不仅帮不了他,反而还会成为他的累赘。
没过多久,门外打斗之声渐渐细微,听声音分不清胜负如何,只是始终不曾听得两人有任何言语交流。就在我内心揣度不定时,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千里思孤魂!”声音清晰完整入得我耳,说话之人似远似近,我一听这是万尘沙的声音,再也按捺不住,慌忙打开门,却不见得任何身影,打斗声也完全消失了。四周是漫无边际的黑,心下更加奇怪,这清欢客栈夜里竟是一盏灯也没有的。
我心跳个不停,大着胆子急急忙忙去敲旁边万尘沙的房门,喊着:“万叔!万叔!”
房内传来声音:“何事?”
我一听是万尘沙的声音,心下安定了不少:“你有没听见什么声音?”
“没有。”万尘沙的声音低沉异常,我却更加心惊,刚才的打斗声那般清晰刺耳,仿若就在万尘沙房门外,他竟没听得一丁半点?那那句“千里思孤魂!”又是什么意思?明明是他的声音。我心中狐疑,却也不好相问,只得暗自回到自己房间,这下更是睡意全无,在床上静待天明。
天蒙蒙亮时,我才缓缓睡去,大概也是由于身心都累到了极致,睡得特别沉。大概晌午十分我才醒来,梳装完毕后出门,去敲万尘沙的房门,却一直无人答应,我推开房门,已是无人。于是下楼,见清欢客栈里已是人满喧哗,惊讶的是在楼上竟不怎么听得见楼下的吵闹声。
我问掌柜可曾见到昨天与我一同前来的大叔,掌柜见我不过十来岁小丫头的模样,却是爱理不理,直说没看见。
我回到房中,想着万尘沙可能是出去办点事,虽不知到底何事,但必定不久便会回来,不想这一等竟就到黑夜,我忍着饥肠辘辘,晕睡过去,直盼着万尘沙不要将我一人丢弃在越水。这么多年在焚香谷长大的我,极少时间出谷,而且出谷必是与师父或者万尘沙他们一同。自三个月前在焚香谷见过为找师父而来的任清风后,不久便跟着师父和万尘沙等人一同出谷,到如今师父去了,万尘沙也失踪不见,留下我一人在这越水的清欢客栈里,心中不免十分害怕。
到了第三天,还是不见万尘沙踪影,我实在饿得不行,却因身上没有银两显得十分困窘。掌柜的见我一个小姑娘,难免心生怜爱之意,送了我一些蒸多了的馒头,虽为好意,嘴上却不闲着:“看你小姑娘这么可怜,必定是遭亲人抛弃,这几日房钱我也不要了,你吃了这些,就快走吧。”
我一阵难过涌上心头,是吗?如今真的就只剩下我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