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心中各自猜度不定,眼前究竟是如何个情况。这清河一派一向门规最为深严,独门的变声术更是不会轻易外传,师父是如何习得这变声术,又为何隐藏自己身份多年,哪怕连我也不肯如实相告,在焚香谷里与师父一起度过的九年,竟如梦般记不真切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师父到底隐瞒了我多少事呢?
“所以,任清风,你是打算让我告诉众人我们的故事吗?”师父看着任清风的眼片刻也未抽离,我却越来越糊涂了。
片刻,任清风终于开口:“素霓,你这又是何苦?”
“素霓?你是素霓师姐?”月如春几乎是叫了出来,一向淡定自若的她此时也失了态。
“哈,你就是几年前偷习月城禁术被月红袖赶出月城、而后又盗走顾城派《天伤诀》的月素霓?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尚武掌门何严成开口大笑起来,身后的弟子也附和地跟着笑了笑,其他门派的人却也恍然大悟般,终于知晓这陌生来人的来历。
是叫素霓么,月素霓?可是师父,你告诉我你是秦离桑,从小便在焚香谷独自修行,九年前因着无聊下山,拾得晕迷在路边的年仅三岁的我,救醒我后问我身份来历,却是一问三不知,因想着自己年过半百可以有人传自己衣钵,便将我带回焚香谷,以师徒身份相处。开始万尘沙还极力反对,后来久而久之,也就没说什么了。可是,师父,你又让我如何面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呢。
我几乎哀求的眼神看向万尘沙,企图从他嘴中得知事实真相,哪怕他此刻只一句话告诉我眼前这一切不过是师父的计谋,不是真相,我也能马上说服自己不要去相信,不要去理会。对呢,师父不是一向最足智多谋吗?可是万尘沙只望着人群中央俨然一副妙龄女子模样的师父,神情严肃到了极致,根本顾不得身边已经近乎奔溃的我。
而人群中,顾天印之子顾沉渊持剑站出,厉声说道:“月素霓!我顾城一派追寻你多年,想不到你今日突然出现在此处,你最好自己交出我门派的《天伤诀》,不然再留你性命不得!”
“我自月城长大,刻苦练习门派剑法,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红袖掌门般惩强扶弱的女侠,但不想二十一岁那年为追踪‘侠盗’成商寻求阴阳剑的下落而独自下山,遇到了当时仅十八岁的任清风,让我再也无法安心做一个好好练功稳妥过完一生的平凡人。十八岁的任清风啊,呵,还真是可爱呢。”
“素霓……”任清风湿了眼,呆呆地看着眼前长发飘飘的师父,虽仍是男子装束却说话声音神情婉约动人,实在是个标致的美人。此时的了尘峰,似乎只有他们二人一般,而他们的眼中又只有彼此。
“是你说的吧,十八岁男孩说的话最认真。白头树上姻缘结需要九个才能结得终生姻缘,可你却只让我打三个,说剩下的六个你我一同结成,可是后来你却没了踪影。你让我当你是清风一阵,情到最后潇洒来去,这么多年我都做到了。如今我只要你做一件事,你会允我吗?”
任清风只痴痴地看着眼前的素霓,旁人也似怕惊扰了他们般不说一词,连最沉不住的何严CD看傻了一般。而陈念青则似在任清风身边呆住了。
“是我杀了楚襄子,是我偷了问天剑,我要你用无情剑杀了我,杀了我你就可以继续做你的青城掌门,杀了我你就可以继续做人人敬仰的大侠,无牵无挂地过完你潇洒自在的一生,你做得到吗?”月素霓句句都似刀子般扎在任清风心上,让他喘不过气。
“素霓,我一直都在骗你你看不出吗?人人都知道我的佩剑是我师父楚知子在我十一岁那年赠我,名叫‘问道’。我却一直都告诉你它叫‘无情’,我这么说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不过是叫你忘了我这个无情之人。”
“‘问道’也好,‘无情’也好,不过一把剑而已,哪来那么多用意。九年前我就说过绝不会再留情于负心之人,九年前我就已经无情。‘无情’是剑,是剑就得用来杀人,你快杀了我,替你师叔楚襄子报仇,替武林除了我这个毒人。”
“不,是我杀的楚襄子,是我偷的问天剑,所有人都知道的,问道剑若与问天剑一同铸炼合成一剑,将会成为天下第一剑。我才是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人!”任清风近乎要叫了出来。
“你还要继续自欺欺人吗?你知道我做此事是为了什么,三个月前你就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不然你又为何会来找我。真是可笑,事到如今你竟要替我背这罪责,难不成是你对我还有私情,而且比九年前更痴情,竟到了可以为我而死的地步?”月素霓竟笑了笑,不过这笑却是别样的凄凉。
“素霓,你知道,我一直不相信是你,我来找你,只是为了,只是为了……我在离恨天被烧后的木头上闻到了离人香。这香我却只跟你在一起时见你使过。”
“离人香可迷人心智,我用此香只因楚襄子虽年岁已高,却是修为极高,我实在难敌得过。”
“可你杀我师伯夺得问天剑就真的仅仅是为了嫁祸与我,让我来找你吗?既然如此,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你又为何要在此时站出来说这一切?我不相信!”
“不相信吗?呵呵,我也不相信,可是,我是不会告诉你真相的,任掌门。”月素霓说完此话,身手极快地抽出任清风身上的问道剑,众人眼前寒光一阵,站得近些的人直被这剑光射得睁不开眼。她一剑便抹颈致命,下手丝毫不曾犹豫。。任清风本是高手中的高手,按说不应被旁人抽了剑去,只因与这月素霓距离过近,而且毫无防备,才会让素霓夺了去。
“师父!”我似箭般发疯似地冲了出去,顾不得万尘沙的阻拦,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任清风,抱着眼见已经快要不能呼吸的师父。师父的血留了一地染红了她乌黑的发,染红了那把不知是‘无情’还是‘问道’的剑,而我早已哭了出来。
“忘儿……”师父见着我反而有了一丝笑意,极其无力地叫了我一声。
“师父……呜呜……你到底是谁,我又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呜呜,我们回焚香谷去,去把知知鸟的毛取来做玩物,去把沉香木雕成万叔的模样,不,这次换成我的模样,把我雕得又矮又丑……呜……师父,师父,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我似乎用尽了这十二年积攒的所有力气,哭得天昏地暗,语无伦次。后来只记得抱着师父哭了好久好久,脑子一晕,然后什么也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