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仗厚莲败了,脸上多了几道指甲印,需要些时日才能痊愈,近一段时间不得神气。她与达才讨论骂着:“这个郝良也妈的爱管闲事,咱逮达富的鸡,你管哪门事,碍啥事呢?达运也不是好东西,都是弟兄,每回事他都帮达富说话,你不想想,你没有儿子,你老了靠谁,还是靠我们的四个儿子,达富就一个盼生,能起啥作用,就不怕将后来咱的儿子们揍他。”
达才劝厚莲说:“你别着急,耐心等着,他的爱华和华丽出嫁了,他就知道咱的儿子中用了。现在他年轻力壮不觉得难,老了有他吃的亏,他的宅基地到时候会求着给咱,想要咱的儿子养他老,到那时该咱拿捏他。”
在打打闹闹中小贺也十一岁,庆喜也一样。盼生小他俩一岁。
这年的腊月二十四日下午,没有太阳,凛冽的北风,吹得人们的骨头是为了过好祥和的春节,做丰盛的佳肴。社员们在打鱼时身上都湿了,稻草,在塘埂上烧大火取暖。这个时节,小学生们也放了寒假;大人干活,小孩在塘埂上追逐打闹。等劳动力烧完火去干活了,小孩子们又拿稻草引着火,伸长小手烤火。别的小孩烤火站着,庆喜却蹲着烤火。他穿的长褂连着了火,燃着全身衣服。在响亮大北风的吹助下,火着的很大,庆喜变成了可燃体。他吓得、烧疼得大声哭并且胡乱蹦跳。众孩子们大喊“庆喜身上着火了。”小孩子不敢靠近,一点办法都没有。大人忙丢下手里的活,朝庆喜跟前跑。最数达运跑的快,他知道无法脱掉庆喜身上的衣服,必须先把他抱到水塘里淹灭火焰。他作为三爹,为救侄儿,不顾火燃着自己的身体,烧毁本人。他两只手掐住庆喜的腰部把他放到水塘里,他不敢松手,害怕沉下去淹死了。他又怕火焰烧进内衣,短时间淹灭不尽火,还会复燃。就把庆喜多淹了一会,并无恶意。不知好歹的徐厚莲认为是达运故意淹死庆喜,她边跑边骂:“黑心的匡达运,他身上的火已经淹灭,还不把庆喜捞上来,你想把激死。你没有儿子,你就两个女儿,你想把我的儿子淹死你高兴了。”
达运一听厚莲在骂自己,他赶紧把庆喜抱上来,看他浑身颤抖,是冰的,是吓的,是疼的,都有可能,是几种原因综合的表现结果。总的来说最后结果是好的,那就是救活了庆喜。因达运的及时用水淹灭火的方法得当,烧伤并不严重。现场的社员们有的翘大拇指夸达运,有的大声叫好。
厚莲骂达运没有还口,她像有理似地说:“庆喜要是冻病了,你真的得出医疗费。”众人有的劝厚莲别骂达运,有的要求她感谢达运。她不听。
达运不怕火烧着自己救了庆喜,反倒遭厚莲的骂,他瞪着眼睛吵厚莲:“你要凭良心,当时他身上燃着大火,无法脱他身上的衣服,必须把他放在水里淹灭。把他放在水里实为采取紧急抢救措施,又怕火没有灭透彻,多淹了一会。你以为存心淹死他,我也没有放手,把他沉到水下,你却说我想害他,你这样做,以后有危险谁还敢救你。”他一面干活一面解释。
厚莲忙着给庆喜脱湿衣服,一边回答达运的话:“反正病了你得出药费,别的啥我都不管。你心的怎么想的我不考虑”。厚莲把湿衣服脱掉用自己的袄包好,把庆喜抱回家。
达运再不理她,只拉网打鱼,救人他不后悔,但厚莲的话他生气。
邻居王若机摇着头说:“世上啥样的人都有,达运奋不顾身地救了她的孩子,不但不感谢,还恶语骂救人者,更要求报销医疗费,遇着危险事救也不好,不救也不好,难办。”也有人骂厚莲没良心。
当夜,庆喜由于惊吓,冰水激冻,果然病了。厚莲、达才赶紧把他送进医院治病,两天后病好出院。共花去药费五十元,病情无需长住就治好出院。厚莲于二十六日晚上领着达才、凯红、凯亮(都放出寒假了)冲到达运家里,逼达运拿五十元钱,作为赔偿庆喜的住院药费,厚莲质问达运:“你赔不赔偿五十元钱,明说。如果不赔,今晚上就打死你。”
达运气的双手摊开,手掌向上,直甩甩。问道:“大嫂,现在庆喜是活着的吧,我救于他,你不感恩也就罢了,反倒要我包赔药费。如果救晚了,不要说烧死,就是补肉皮你看得花费多少钱,你算过吗,这钱我不给,你爱咋的咋的。”说完就撵厚莲:“滚,你滚出去,别在我院里吵闹,吓着我的两个女儿。”达运忍到极点,也发起脾气。
众邻居都来看戏似的,早有人把匡明斋喊来了,达富也来了,崇岭把十岁的盼生送到郝奶奶家后,也赶来与达运壮胆助威,免得他孤军作战。
厚莲就带冷笑,心里在计算,今日我的两个儿子都在家,有能力打架。说着就命令:“凯红、凯亮用你手里的枣树棍举砸向达运,打死后把他家的牛牵去卖钱算药费。”这时的达才和厚莲正在与达富、崇岭打打着。
凯红、凯亮的棍子举向达运头顶时,有人大声说:“钱我出,别打人,棍下留达运的活命。”凯红、凯亮、厚莲、达才等回头一看是爷爷,是亲爹,是公爹,在为达运求饶命。举起棍时,达运闭眼等着凯红、凯亮打死,无疑在劫难逃,他和达富多时没有找到铁锹等工具,都被堵在角落里。听见父亲的一句话后,睁开眼流了泪,看着父亲无限慈祥和苍老的面孔达运哭了。凯红、凯亮见爷爷来求救达运的性命,举上达运顶的枣木棍放下来,达运免受两棍,当然没有受伤。
明斋转过脸问厚莲:“庆喜花了多少钱的医疗费,我看看票据。”
厚莲把证据交给公爹,老人看后说:“这五十元钱我出”,说着从口袋里数了五十元钱。厚莲见钱一把夺走,随即命令她全家:“五十元到手,走回家去”。说着,她把拿钱的手的手举过头顶,人们看着五十元钱被冷风吹的乱抖,她以此示威,脸上显示着霸气。达才夫妇带着儿子回去了。
达运走到父亲面前问:“爹,怎么给她五十元钱,你哪儿有钱?”泪水流过达运的嘴角。
还未等达运把话说完,父亲就用手势制止他说话。老人咳嗽两声,清理清理嗓子后说道:“你看看凯红弟兄俩想打死你,我不想看着你们打得头破血流,有住医院的,有进牢房的。我拿出了这五十元钱,扑灭了你们之间的战火,别说这是快过年的时候,就是平常时期,我也害怕你们打架。”老人说着,达运去给爹搬板凳坐。老人摆摆手说:“我不坐,”老人用衣角擦擦眼泪,带着哭腔说话:“这总是打闹,啥时到头呢?”
“爹,天冷你到屋里坐,晚上在三弟家吃饭,我们先回去了。”达富安排父亲说。达富又说:“盼生还在郝奶奶家,我得把他接回来,他害怕。”
老人也转身走了,达运挽留他吃饭,他犟着说:“我不在这儿吃饭,我回去守鸡,黄鼠狼啃咬死鸡拖走。我在屋里一听到有响声就大声吼,吓跑野猫。我喂几个鸡换一点钱,够我吃盐、买油的开销。”
达运小声给父亲说:“我怕你引火烧身,你替我垫五十元,将后来大嫂家有事了,也找你要钱。你哪有钱给他,你手里没有一个钱,想买点啥,不方便。”达运为老父亲日后的事担心,怕厚莲找老人的麻烦。
老人摆摆手说:“你不要为我操心,我不攒私房钱,我要是有私心,你妈死的早,我能把你们养活大吗,你们饿不死吗,我死了一分钱也带不土里去。”说罢,老人往自己家走去。
大家都散了,爱华和华丽才敢出来,她俩刚才看到厚莲带着家人冲进院子,气势凶凶地架势吓得躲起来了,有母亲茂叶在身边壮胆护着她俩,才没有哭出声。
夜,屋外面大风吹着,冷飕飕的,明斋一个人总觉得凄凉。他一个人睡在床上研究,年少的厚莲是可怜的。为什么现在这么恶毒,搅得我的三个儿子拚杀;还出现侄儿举棍想打死小爹的局面。她仗着为我们匡家生了四个儿子,自认为是有功之臣。老是这样,杀人要枪毙的。到时候都损死完,有人头变成“绝户头”有啥用呢?老人想着翻身多次才睡着。他梦见厚莲把袖管捋得高高的指挥着凯红、凯亮每人各拿一把铡刀追着人砍。本来自己高声喊着制止,可是赶不上。眼看着,凯红砍死两个人,凯亮砍死两个人后,他俩像凯旋归来来的武士,各把铡刀锋利的刀口朝上扛在肩上,兴致勃勃地走向厚莲。站在她面前像是回战况捷,又是邀功领赏。厚莲拍着两个儿子的肩膀,笑着夸他俩,并翘着大拇指:“好儿子,勇敢”。
老人走到几具尸体旁,由于血肉模糊,认不清面孔,只觉得是亲人。梦没有醒,有猫捉住老鼠的“叽叽”声,惊醒了明斋。原来是场恶梦。他又怕又喜。怕的是这场恶梦将后来成为实事;喜的是现今没有实际发生亲人互相杀死的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