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强烈的不安如同洪水般涌上心头,夜倾殃猛地睁开眼睛,他本就入眠浅,心里又挂念着千潋,现在心里猛地涌上这么不安的感觉,这种情况只有八年前母亲将他遣到后院练琴,自己却盛装赴死时出现过,那时候他弹着琴,心里就是这样猛地涌上很不安的感觉,然后他失了力度,琴弦断了,等他跑到前殿时,母亲已经服下了毒药……
现在又出现了这样的感觉,是在预示着千潋出事了?
脑中才闪现过这样一个念头,夜倾殃的脸色就瞬间白了,他翻身下床,连蜡烛都不点,摸黑快速走到门边,打开门走了出去。千潋就住在他的旁边,看此时的月亮位置,离千潋出去过了不过半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她很可能还没有回来,但是也可能她已经回来了,只是看见他睡着了就没有来叫醒他,他知道以千潋的性格是绝对会这么做的。
他来到旁边的房间,敲了敲门,“千潋,你在不在?”
屋里没有人回他,千潋的耳力很好,他敲门的声音也大,换来平时,千潋早该醒了,现在却没有任何回应。心里的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他用力推开房门,里面安安静静的,什么气息也没有。
夜倾殃愣了一愣,转身朝夜玄晨的房间疾步而去。
“笃笃笃。”敲门的声音实在太大,夜玄晨疲惫的连眼睛都睁不开,却还是清晰的听得到这敲门声。声音越来越急促,夜玄晨终于听不下去了,睁开眼睛,坐起来朝门口喊道:“谁?”
敲门声停了,门外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是我。”
“倾殃?”夜玄晨愣了一下,脑子也清晰了一些,他道:“等一下,我就来开门。”他翻身下床,拿了件衣挂上的外袍披着,便过去开门,一打开门,他便看到一脸苍白的夜倾殃站在自己门口,往日平淡清冷的眼中透着显而易见的焦急。这样的倾殃真是他之前从未想象过的,实在让看着他的人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一见到夜玄晨,夜倾殃便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急切道:“千潋出事了。”
夜玄晨还有点蒙,“出事,什么事?”
“我让她跟踪花沾衣,她还没回来,刚才我心里突然有了一股强烈的不安,我预感,千潋,她,她可能出事了……”那股感觉在心里还是没有散去,他很想立刻去找千潋,但他知道他没有这个能力,他只能来找夜玄晨。
“跟踪花沾衣?她有问题?”夜玄晨有些惊讶,他还真没特别注意到,今晚自从用膳时他就倦了,什么都不想费力去想,就连刚才起床都疲惫不已,现在脑中清明些了,这么异常的身体情况,他也能理解倾殃说的话了。“那千潋去了多久,你……你也不要太急,千潋武功不弱,你可能只是太担心她了,她很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不,这种感觉不一样,上一次我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是我母亲死的那天。”夜倾殃很费力的压制住心里的不安,他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能乱,现在他决不能乱。
听了这话,夜玄晨的脸色也瞬间刷白,他当然知道倾殃的那句话有多严重,千潋可能……可能真的出事了……
夜玄晨微微镇了镇心神,“倾殃,你去看看花沾衣回来了没有,我去叫绪介绪妍起来,如果人没有回来,我们分四个方向搜寻,总能找到人的。”
“嗯。”夜倾殃转身朝花沾衣的房间而去,房间里自然是没有任何人的,他连蜡烛都没点,见里面没有人,就转身要出去,却在转身的瞬间,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床头枕下有一抹蓝色的莹光。他走了过去,伸手拿起那发光的东西,借着夜光和这东西本身的荧光,他看清了这是一个小小玉珠,玉珠中有一只长相奇怪,遍体透明还会发出蓝色荧光的虫子,没有看到这虫子的眼睛,应该是在沉睡吧。这玉珠本来就很通透了,如果不是这虫子本身的光芒和那隐隐能看到的细小的血管,还真的很难看出这只虫子长什么样,这么透明的虫子真是罕见。
这可能是花沾衣的蛊虫吧,她是蛊女,养这些奇奇怪怪的虫子很正常。因为虫子是在珠子里,夜倾殃估量着也不会有什危险,就将虫子放入袖中了,然后转身去和夜玄晨汇集。
绪介和绪妍已经起来了,神情还有些疲惫,不过绪妍好像知道这是什么药物造成的,她从随身的袋子里掏出一个玉瓶,从里面倒了四颗白色药丸,一一分发,递给夜倾殃时,他道:“我没事,不需要吃药。”
绪妍有些意外,但她很快便将药丸收了回去。
“我去东边,一个时辰后再来这里汇合。”夜倾殃知道他们要完全恢复身体还要一会儿,便自己先去找了,夜玄晨知道他心急,也没说什么。倒是他自己,才吃下药便选了北边去找了。绪妍绪介都知道事请紧急,也都选了一个地方找去。
望月亭上,瀑布口边,墨以乾在盯着往下看了好一会儿,他才确定,那个叫千潋的姑娘确实掉下去了。他眯了眯眼睛,抬起头,一个飞身落到亭廊上,眼睛直直的看着花沾衣。
“谁让你出手的?”
花沾衣将玉簪重新插回发间,淡淡反问:“连我这个不懂武的都可以看出她已经被你逼到了绝地,要么反击要么逃离,我只是想帮乾皇子控制住她而已。”
墨以乾眼神再冷一度,“帮我控制住她,结果呢?”
“她站的地方太凹凸,我没想到她会踩滑了掉下去。”花沾衣虽然在解释着,可不知道是她本身的魄力在,还是因为心里对墨以乾怨恨,在对墨以乾说话时,从来不会有一种卑微感和害怕。
墨以乾也难得的不在乎这些,或许在他心里,花沾衣害不害怕他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虽高傲,但也还没自大到人人以他为中心的地步,那是蠢人才会有的自以为是,只要他的手中握有足够控制别人的筹码和诱惑,就足够了,至于所谓的什么忠心,他从不稀罕。
现在千潋落崖已成事实,责怪也改变不了事实,何况花沾衣对他还有用。他从腰间拿出一个黑色的不知是什么制成的短哨,这个短哨的外壳是镂空的,雕刻的什么花纹也看不出来,但是也看的出这些花纹很细致。墨以乾只轻轻的吹了一下,这哨声与平时的那些哨声很不一样,甚至一点都不像哨声,有些像象啼叫时的声音。声音的穿透离很强,花沾衣听了一声,就感觉脑子里好久都散不开一样。
哨声才一停,花沾衣就感觉到北边传来一些犀碎的声音,她回过头想看看是什么?却在转头的瞬间,一个黑色的身影极快的从她眼前掠过,等她再回过头来看时,一个穿黑色劲装的年轻男子正恭恭敬敬的跪在墨以乾身前。墨以乾将短哨收了起来,冷声吩咐:“刚才从这瀑布上掉下去了一个穿红衣的姑娘,你必须要找到她,死的活的都要带回来。”
“是。”这男子的声音很坚定冷毅,想必也是墨以乾的得力手下吧。从刚才这个人赶来的速度来看,武功也是深不可测啊。
墨以乾貌似不太喜欢这个手下,下命令的声音比和花沾衣说话还有冷,现在也什么都不说,吩咐完了就转过了身,好像准备回住处了。
那男子好像也不委屈,起身,就朝那瀑布口而去。
倒是花沾衣在旁边一直观察着这个男子,他起身转身的时候,她无意间看到了他的那张脸,让她瞪大了眼睛,倒不是什么恐怖或是丑陋,像她这样整天与那些蛊虫为伍的人,还有什么丑陋的东西忍受不了,她之所以惊讶,是因为这个男子的脸上有两道很深的伤疤,一道从左眼角到左耳鬓,一道从颊骨到嘴角,两道疤都很长,还很深。这两条疤的收尾也很深,收力很重,伤口内斜,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疤不是别人划的,如果是别人划的,那么就会出现疤首很深疤尾很浅的情况。如果出现这种疤首疤尾都很重,而且伤口内斜,这只能说明,这两道疤是他自己划的。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毁自己的容,就算是个不在乎自己容貌的,也不会刻意去在脸上划几刀。
紧接着,另花沾衣震惊的事情又发生了,那男子从腰间扯出一条极细的链子,然后一手朝崖边一块突出的石头甩去,链子绕了石头两圈,固定住了,而他一手拉着细链,然后轻轻一蹬,整个人就朝崖下跳了下去。
这……见过拼命的,没见过不要命的,这崖不说多高,但绝对在人的承受范围之外,就这么跳下去,简直是疯了。
墨以乾对此一点表情也没有,他只微微侧头警告了花沾衣一句,“我不管你刚才的出手是有心破坏还是无心帮忙,我要的只是迷迭花,你最好别给我杀你的理由。”
花沾衣心下一凛,墨以乾这双眼睛,还真不是一般的毒辣。
警告完,墨以乾就启步离开了望月亭。花沾衣自然不会找虐跟他一起走,何况,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花沾衣转头看着那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银光的瀑布,眼中闪烁着一丝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