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那道内力击中树干的瞬间,一个红色的人影从树枝间飞泻而出,稳稳的落到了望月亭的屋顶上。望月亭的周围是瀑布水汇集而成的池子,除了那颗长歪的树,这个地方几乎是没有地方落脚的。
但一切远没有结束,千潋才落到屋顶上,一个黑色人影就翻身上屋顶,站在了她的背后,千潋转过身看着他,此时的墨以乾正对着月亮,明亮的月光照在那被巨大斗篷遮住的脸上,千潋终于看到了墨以乾的样子。
这是个很邪魅很阴冷的男子,光是看他的眼睛,就可以看出他不是好人,有些人虽坏,可是他却可以利用外表隐匿的很好,比如笑里藏刀,伪君子之类的,但也有的人是一看上去就不是好人的人。师傅曾说,不要觉得伪君子就比真小人坏,有些人,既然知道自己的本性就不会再隐藏,这种人是坏的彻底,自己都不想隐藏的,有时候,这种人更恐怖。
墨以乾给她的感觉就是那种不想去隐藏的人,或许他是随了墨殊,有其父必有其子吧。
很显然墨以乾也很吃惊她会出现在这里,连平时时刻琢磨不透的表情都变了,只能说这个女孩给他的感觉实在震撼,这种震撼不是因为她偷听他与别人的谈话,而是因为她的那张脸,在这张稚嫩的脸上他能看到与那个女人太多相似的地方,那个女人,那个只活了三十一岁的女人,却让很多人在阴影痛苦里活了多少年。
他恨那个女人,比起他那残酷无情的父皇,他最恨的竟然是那个女人!
看着那在自己身上一圈又一圈打量的凌厉眼光,千潋实在是浑身难受,她思索着当前形势,觉得也没到什么不可解释的地步,便思量着开口,“乾皇子,对不起,我无心偷听你们的对话,只是,来找花掌柜的。”
花沾衣看着千潋牵强的解释着,心里对她将自己拉下水一点感觉也没有,或许这本就是应该的。
听着这话,墨以乾也不生气,倒是对站在亭子外栏上正仰头看着他们的花沾衣轻声道,“找人找到树上去的还真少见,看来你早被他们怀疑了,连基本的隐藏都做不好。”
这明责暗讽的还真是厉害,可偏偏千潋和花沾衣两人无话可驳。墨以乾也不爱逞什么口舌之快,实在是些没用的。他只看了花沾衣一眼,就又看向了千潋,这次他开口的声音冷了许多,“你是谁?”
千潋虽不明白墨以乾到底在想什么,但这个问题她确实没理由回避,“千潋。”
刚才他们的谈话她肯定是都听到了,他自然是知道她叫千潋的。墨以乾微微皱起眉头,“我要的不是一个名字,你的生辰,家世,亲人,经历,我要知道这些。”
千潋愣了愣,实在难以理解,但她更不喜欢的是墨以乾对她说话的那种态度,这些本就是她个人的私事,她没理由要告诉别人。“抱歉,乾皇子,我觉得我没必要要告诉你这些。”
“你自己说出来结果会好很多,我不是查不到。”墨以乾阴冷的声音压迫力极大,这样的气势还真是少见,千潋心里暗叹,三国中又多了位能者,也代表着多了份动荡混乱。自然,千潋是无所谓的,“乾皇子要查便去查吧。”
墨以乾没想到千潋这么不受威胁,花沾衣之前说她是个宫女可却没人把她当宫女看,如此看来她确实不简单,听说他的身份,半点害怕也没有,受他的威胁,也毫不在乎,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宫女。
“跟我傲气,只能说你找错人了。”话音落,墨以乾身形早已经动了。
千潋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墨以乾会出手的,她到底是哪里惹了他注意,让他那么在意她的身份。那黑色身影极快的朝她而来,她一个翻身从墨以乾上面越过去,稳稳站住。才站住,墨以乾已经转回了头,再次朝她而来,她只好一步步后退闪躲,她不是打不过墨以乾,而是对方的皇子身份实在让她忌讳,要是伤了一毛一发,惹来无穷麻烦就太不值了,墨以乾已经知道她是倾殃的宫女,舜国和倾殃才摆脱晏国的纠缠,真的惹不起任何事了。她可心知肚明,墨以乾的命比她珍贵太多太多了。
一再的被躲开,墨以乾的眼神变得实在阴沉。千潋此刻已经退到了亭子的亭角上,再往后可就是高高的山崖,望月亭池子的水汇集了从这里留下去,形成不小的瀑布。
墨以乾也停下来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一种猎物无所可逃的傲慢意味。千潋已经打定主意,如果墨以乾再相逼,她就快速翻身从亭顶上下到亭子里,然后再飞身落到树上,快速离开,只要不要让墨以乾看出她的打算,她速度又够快的话,逃走的可能性很大。一旦回到倾殃身边,墨以乾就不可能再这么明目张胆的逼迫她,这里又是舜国境内,墨以乾隐藏身份还来不及,肯定不会放肆,过几天他们离开迷迭城了,自然也就会摆脱墨以乾。
如此打算着,墨以乾也已经再次出手,千潋正打算按照刚才所想的行动,却在准备动身的瞬间,耳边听到了一阵空灵的铃声,铃声穿透入脑,几乎就是瞬间的事情,那一刻,千潋的脑中还是有点意识的,但她也只反应过来这是花沾衣对她用了银铃,其他的还没来的及想,脑子就一片混沌,所有记忆混乱,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脑子中的那些混乱是什么。
铃声还在继续,越来越穿透空灵。花沾衣站在亭边上,眼睛看着表情都变了的千潋,本就风情妖娆的眼睛,此刻竟然变得更加妖媚,她伸手取下自己头上的一根玉簪,这是她头上唯一的玉饰,两指轻轻捏着玉簪,用玉簪尖拨弄手腕上的几个银铃,这玉簪一拔下,便有了一股幽然的香味,才碰了银铃一下,那银铃就自己震动了起来,发出一阵阵空灵的铃声。
花沾衣可是在自己身上看不见的地方养了许多不同种类的蛊虫,作为蛊女,蛊虫对于她们来讲有时候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她手腕上的银铃里就养了好几种蛊虫,平常时间蛊虫都会沉睡,除非受到刺激,这刺激便是那玉簪上的香味,当然那香味也是离国蛊女的秘制香味,专门用来激醒蛊虫。
脑子一混乱,身体也不受支配,头重的人只想躺下来,千潋几乎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脚在哪里了,脚下一不稳,整个人都晃悠了,突然,她好像踩滑了什么,整个身体往后倒去,本能的她大叫了一声,接着铃声停了,一些恍惚的知觉回到自己身上。紧接着,千潋整个人猛然惊醒,眼睁得突大,明亮瞳孔里倒射出墨以乾震惊的表情,然后那表情越来越远,极快的被山崖和瀑布拦去,望月亭的屋顶也只一眼既逝,耳边轰隆不绝的流水声。
身体飞速的下落,她完全没有办法阻止,也只不过瞬间的时间,她猛地落入一片冰冷之中,巨大的坠力压着她往水里更深的地方而去,她完全反抗不了。紧接着,肩膀撞上了一块坚硬的东西,尖锐的突出顶在了右肩上,骨头瞬间裂了,一股剧痛如旋风般席卷全身。一口又一口冰冷的水涌进她的嘴里,她很是惧水,可是肩上的疼痛让她完全忽略了惧水的事。
下坠的力量消失,水的浮力慢慢拖着她往上而去,而且水的流动也带动着她往一个方向飘去。窒息的感觉越来越严重,脑子受银铃的影响才恢复一些,窒息的钝痛又再次充斥,在慢慢昏迷之前,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坠崖了,那倾殃怎么办,她没有回去倾殃一定会很担心,她是不是快要死了,这里任何人能救她,她此时也自救不了,万一她真的死在了这里怎么办,倾殃怎么办?
她不能死在这里,为了倾殃,她绝对不能死,她忽略身上的疼痛,此时,往日对水的恐惧她早就抛在了脑后,可是她沉入水中已经很久了,水的浮力只将她托升到一定距离,便消失了,她现在又开始沉了。那些挣扎对于这样湍急的流水来说简直是蜉蝣之力,脑子已经没有知觉了,她终是昏了过去。
在水里,一旦昏迷,不超过一会儿,人就彻底死了。
虽然昏了,但是千潋的脑中还是满满的不甘不愿,她不要死,她不能死……
倾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