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郅君一个人呆呆得看着庭中琼花,“凌峰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看着蔚蓝的天空,她的心境却无法像这天一般空明通透,到底她是错了还是对了?若不是开封偶遇那位仿若如蓝儿的姑娘,若非没有那一次惊鸿一瞥,她都不曾知晓自己的心中居然会有如此深的悔意。
大概是因为人老了,所以才会经常想起这些压在心底的事吧。王郅君拄着龙杖慢慢踱回房间,中秋便是大礼之日了,她也该开始着手操办了。
隔日辰时,下人通报说是少爷回来了。王郅君点点头,继续手中的制药,她拜艺天香门下,以医入武,医武合一,更是凭借《青囊书》习得制药方法,能快速愈合伤口不伤经脉。唐门弟子初学机关暗器,想要善使机关傀儡合击之术更是要付出超常人千倍艰辛,即使配戴特制的鹿皮手套,手上亦是会伤痕累累,她一有空便会提炼天香续命露和特制创伤膏,以配不时之需。
“青枫拜见奶奶。”转身,一身蓝袍白靴的男子单跪请安,眉眼如画。“你也知道回来。”停下手中的事,取起桌边的龙杖,慢慢得踱了过去,边走边说,“你且起来。”
待两人入座,男子细细品了一口茶水,漂亮的剑眉一展,“这峨眉青茶果然鲜嫩醇爽,唇齿留香。不愧为好茶。”说着又细品了一口,“奶奶你这么急找我回来,是有要事?”“要事倒是谈不上,只是想请你陪我这老太婆喝怀茶而已。”王郅君轻嗅茶香,嫩绿的干叶慢慢舒卷,灵动飘逸,叶间丝丝金黄,仿佛随着热腾的水气清幽的茶香拂面而来。“青儿,你看这芽尖嫩叶,成双伴结,你也不小了,也该成双了。”
“奶……奶奶!”男子惊得放下手中茶盏,俊俏的脸上全是惊恐之色,“奶奶,我想起水龙吟还有要事要处理,孙儿先行一步了。”男子利落得立起身子,只听得“咝”的一声,门口已有一道黑色身影立在道上,白袍不染一尘,黑色发丝一直长到腰间,只用一个细小的金色束冠束着,既翩翩绝代又阴冷濯濯。“我从来没想到,还有用到山色傀儡的一天。”王郅君坐在椅上不动声色,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山色傀儡是唐凌峰所制,是当时送于王郅君的定情之物,其中不仅暗器暗道遍体,只需稍稍一动,便可毁物为粉末。唐青枫自然是知晓山色的威猛伤害,只得硬着头发回到坐位,继续他未完成的喝茶任务。
“青儿,奶奶从未请求过你一件事,只是这件事你无论如何都要答应。”收回山色,王郅君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期盼,“我已经老了,平生最大的愿望便是有人能陪我看看琼花。”院中的琼花正开得正旺,洁白的花瓣朵朵围成一圈,中间花粒娇小可人,从东越移栽到巴蜀,从春夏到秋冬,它见过的事和物远比他多得多。记得琼花第一年开的时候,奶奶却意外的生气,她命人把花全部移除,但又在半夜三更望着断枝良久的发呆,那个满怀伤心又怨恨的奶奶,他是怎么也忘记不了。
“奶奶,我答应您便是。”唐青枫清冷得说道,他素来自由惯了,身边多个活人不如多一个傀儡,“只是,孙儿有一个条件。”王郅君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这成亲的事,不得向任何人提起。奶奶若是答应,那青枫也必然答应。”言下之意,将此事保密是他的交换条件。
“你有中意之人了?”王郅君一惊,她与唐凌峰一见钟情、两情相悦,无论是太岳还是别人,她都不曾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去约束他们,君子有成人之美,她倒十分乐意‘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只是,她心有遗憾,那个巨坑无人能填,也许只有凌家的那个丫头能聊以慰藉自己压抑的情份。她的这份愧疚,是注定要让青枫来背负了。如果,他心有所属,能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她的自责多少会好一点。
“奶奶,我经常在想,什么是幸福?对我来说,我不需要长生不老,不想权倾朝野,更不是两人无谓的羁绊;而是,一个人享受只做自己的自由时光。”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他所期待的只是这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