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想要从这样的人手里讨来说法,看起来是很难的事儿。这个苦,说不得就得自己吞下去了。
若是报复不得,为了自己好过,她宁愿从来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欺负了她占了她的便宜去,那样的话,心里倒还能安生一样,不至于成了一块心病。
最重要的是,他能遮住容貌,定然是不想她看见的,而且初步看来,这人性格有些乖张,就算他现在在你面前露了容貌觉得没什么,要是突然间哪天不高兴了,要跟你算帐,那是有理也说不清啊!
毕竟她现在对周围的环境和情况都不熟,还不知道能不能快速的出了这里,说不得要在这里待上一些日子。
是以,她不想也不愿意在没摸透情况时看到他的容貌。
溪眼角扫见落音的动作,橙红色的唇满意的勾了起来,自己去洗了脸净了手,嘴里说道:“你倒是乖巧。”
落音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低头站着。
洗毕,他又戴回了面具,坐在案后,将一把嵌紫翡的象牙梳子递到了落音的手里,示意她给自己梳头。
落音在府里也是跟着秋语学过梳头的,她的手本来就极巧,无论男女,再繁复的发式,她一学就能会梳,只是她嫌麻烦,自己的发式最是简单。
虽说池净因着忌讳,并不讲究这些,可她还是学来了,拿着梳子很快的就给他梳顺头发,从两边鬓角边挑了几缕发丝,编了两个蝎子辫,缵到春带彩的蓝绿两色翡冠中。
这样式看着也没有什么特别稀奇的,不过因着两侧多了一小股爬头的蝎子辫,立时就脱离了原本简单乏味没新意的发型,一下子变的新颖好看了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因为见着他的发式是未婚男子的发式,是以落音只给他将头发只是束半,留了一些披肩。
溪对着镜子照着,看着心情很好,等落音给他梳好了头来,站起来,张开袖子,声音里含着笑意问:“我俊么?”
他明显是很高兴的。
落音微微松了口气,有些文人就是迂腐,男子的发式上要是变了一点点,就能对那个标新的人口诛笔伐。她因着这人性格不定,是以走了偏锋,没想到他果然毫不顾忌,很是喜欢。
落音抬眼才这第一次细细的打量着溪。
男子身姿秀挺,一身绣竹绵衣,头戴春带彩的翡质头冠,那绿蓝两色在一头柔顺的黑发中有着一种别样的冷艳清贵。虽然他带着面具看不到容貌,可是还能从面具下看出来他有个俊挺的高鼻,象牙白的肌肤,薄唇如橙,黑亮的眼里有着清秀干净的气质。
他的手非常的漂亮,象牙雕成的一般,像是精美的艺术品。看不清容貌,所以不能整体而评,但只看到这些,给落音的感觉,这人的容貌一定是极美的,一定不比池凉差多少。不,或许要胜过池凉很多!
“俊,君子如竹。”落音笑着道,这是她给他的评价,是他给她最深刻的感受。虽然他性格好似乖张,可是没有真切体会到,那种感觉也是很淡很淡的。
溪先是高兴的笑了,显得很是开心。可是开心着开心着,脸色就沉了下来,沉默的坐在了妆案前,挥手一把扫掉案上的东西。
案上那些梳子、篦子、头冠、簪子、抹额、吊宝石珠子的彩绦等物,全部扫了下来,摔了一地!
落音吓了一跳,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情绪竟然变的这么快!
只见他抬起头来,一双眼却是幽深无比,像寒潭一样向外泛着森森的寒意,一时让落音惊的提起了心来,不敢动作,却是听他主动问她:“那你说我这么俊,为什么那人不喜欢?”
落音心惊不已!
她从这男子的话语里,听出了浓重的悲哀来,更隐有一丝不顾一切的疯狂来!
听这话的意思,想来是他喜欢哪个女子,别人却是对他无意。
不,或许不只是男女之情,也有可能是亲情在里边。
想起自己的父母,落音突然沉默下来。
情之一字,不可解说……
落音的沉默让溪心里一阵的刺痛,猛然站起身来,双手扎着落音的双臂,眼里的黑沉变成了深黯的漩涡,带着一股想要救赎却又决裂的味道,恨恨的问她:“我那么爱他,他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一点点?”
一句话,戮中了落音的心窝,心酸的简直想要流出泪来!
是啊,这正是她的心里话。她那么爱父母,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喜欢自己一点点?
就算看开了放下了,可是渴望的得不到,也是引以为憾的。
溪呆了呆,看着落音眼角的泪,心里有了异样的感觉,伸出手指慢慢的给他拭着眼睛。
落音这才发现自己淌了眼泪。
在对手的面前要坚持的撑着,不能流泪不能软弱,被占了便宜也只能忍着。她到底是感性的,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忍不住借此发泄委屈还是没有放下父母。
或许两者皆有。她想开了放下了,不再难过悲哀,可是每次听到都有流泪的冲动。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落音摸干了自己的眼睛,温和如阳般的笑着道,“人生七大苦,最苦便是求不得。”
溪感觉到了落音身上的忧伤,心底更是被她的话震动,嘴里喃喃念着:“求不得……最苦便是求不得……”
他呆了一下,却是突然仰头“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张狂而又悲怆,笑了一阵,慢慢的却是声音转低。落音发现,他一个男人,竟是笑的双泪横流。
荒芜。
落音能感觉到此时这个男子的心境是一片荒芜之地。
谁都有失态的时候,落音心想自己可能是心太软了,竟然看到他个样子跟着难过。
溪突然狠狠的盯着落音,狠狠的问:“要是我非要求呢?”
那目光太过犀利,像是能洞穿人的灵魂,整个人仿如被困住缚住一般,让人难受的很。
落音将妆台上的两个垫子扯过来,扔了一个给他,自己坐下来,溪也跟着坐了下来,落音盯着身边有些凌乱的地方,有些怅惘的说:“若真要求,苦的也只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