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门相府的顾大娘主动到来,必然暗怀鬼胎,心知肚明的王元泽携手河湾一进厅堂,就见母亲身旁的顾大娘卑恭拘谨地堆笑站起,与优雅婵媛的紫莲相比,自惭形愧的顾大娘不敢冒然多言。暴富以后,顾大娘虽然衣裙着绸,但却神形鄙陋,因为表里不一,看似不伦不类!她此时竟然自甘低贱地躬身行礼:“拜过我那侄女婿,拜过我那侄女。”紫莲不由出语拦阻:“亲家快坐,他们是晚辈,不可颠三倒四,应该给长辈见礼才是。”二人听后,连忙从命。
得此一敬,顾大娘分外吃惊,她只将低三下四当成尊人之礼,随后蹲得更低,深觉承受不起:“贵者为首,谁管长幼呀,一想我那富贵窝里的侄女就是万事如意,可我就是忍不住天天惦记,一日不见都让人想,我是朝思暮想,日思夜想的。”仪态静雅的紫莲点头含笑:“姑侄本是一家亲,刚刚嫁出门,自然是难舍难分,媳妇呀。”河湾躬身而应:“婆婆。”善解人意的紫莲起身而言:“婆婆就不打扰你们姑侄俩个闲话家常了,有何需要,尽管吩咐下去,不要委屈了自己。”河湾轻声礼敬地蹲身下拜:“多谢婆婆。”顾大娘连忙甜言媚语地上前搀扶:“您慢点,您可是一品夫人,小心迈步,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看夫人是船上乘风的一盏帆。”紫莲平和回敬:“亲家自便,自便就好。”不管谁人吐出媚言,还是道出恶语,紫莲都是无怒无喜,泰然处之。
自甘低贱的顾大娘直把紫莲送出门槛才急转回身,看着消瘦苍白的河湾,她竟然俗笑堆满:“我的侄女,胖了,也白了,真给娘家争气,踏进了福地,迈进了福门,这福可让你给享尽了……。”此时的厅中只剩三人,不由分说的河湾不再隐忍,竟然泪光炯炯地凄声质问:“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愧疚吗?你若真心把我当成亲人,为什么害我陷入两难之地?”看到侄女怒目凝重,顾大娘随即收敛笑容,却满不在乎地开口回应:“你这个不知足的小河湾,竟然没事找事地又提以前,你看你如今的日子过得多么好,我给你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你怎么不懂得知恩图报呢?”河湾听后,不由神情绝望而泪落两行:“我真是傻,居然傻到嫁错新郎。我今生今世都将愧对子康,违心至此,简直生不如死。”她突然抓住顾大娘,简直哭碎衷肠:“你告诉我,子康他现在怎么样了?他才是我真正的夫君,我虽日思夜想,他又身在何方?他一定不再爱我了,是不是,他一定恨死我了,是不是……?”看着河湾力不能支的哭倒在地,顾大娘也是忍不住地唉声叹气。
听此无奈之愁,已知人心伤透,蹲身相扶的王元泽无以解忧,唯有开口央求:“好湾湾,都是我不好,老惹你伤心,可你若总是这个样子,母亲会以为我欺负你,我们都已经成亲,还让母亲担心,你一向这么孝顺,又于心何忍呀!”顾大娘也连忙靠近跟前,一边为她擦去眼泪,一边好声安慰:“好了好了,我的好侄女,你怪也怪了,怨也怨了,就别再难为姑姑我的一片好心了,你可是名正言顺地嫁入相门,已经有了王大人这样的如意郎君,你就不要总是惦记着其他男人了。再说那个司马将军啊,他对你哪有什么实意真心,你想也白想,梦也白梦,幸好你没有嫁给他,否则就真是跳进了火坑,自毁一生,你可不知人家早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那个将军现在过的可是神仙一般的日子……。”话还没等说完,顾大娘忽见王元泽狠瞪双眼,不由心惊胆颤,顿时咽回了剩下的碎语闲言。随后连忙又对河湾笑脸相劝:“我的好侄女,你现在是有福有贵更有钱,有幸睡在我侄女婿王大人的身边,让天底下那些个痴心妄想的小丫头片儿,全都眼巴巴的只羡鸳鸯不羡仙。这就叫身在福坑又高人一等,姑姑我呀,天天全都为你高兴,夜夜都能做美梦。”被王元泽扶起的河湾不愿多听,唯有不发一言地转向一边。
不体其心的顾大娘忙将暗吞苦果的河湾推到上坐,又显得异常亲热:“我的好侄女,姑姑我所做的一切,可全部都是为你好,因为你好我就好,你越好我就越好,可我再好也赶不上你好,所以只能盼着你更好,全仗我那侄女婿人好心好地位好,他将来一定好得不得了。”一笑置之的王元泽随后端上热茶:“姑姑,你这么滔滔不绝,定然口喝难耐,你先坐,请用茶。”连忙入坐的顾大娘热切欢喜地接过茶杯,举止粗鲁地喝完之后,说话更是唇齿灵巧,又带着高腔低调:“侄女婿倒的茶就是不一样,喝到嘴里,满面红光,咽到肚里,神清气爽,哎呀,你们这高门大院就是住着舒畅,又能遮风挡雨,又能晒着太阳,真是富贵吉祥又高高在上,让那些土洞山沟里,熬不出头的苦鬼穷人,他们连想都不敢想呀……。”顾大娘借着侄女成婚而一朝脱贫,成了一个得意忘本之人,她昔日历经苦难,只会自卑自贱,如今置身富裕当中,却百倍千倍地鄙视贫穷。
这个物质越是提高而精神越是堕落的唯一亲人,让本就心烦意乱的河湾不堪其愚地打断其语:“姑姑,你就不能改一改,已经有衣有食,怎么还是这么不要志气?”油头粉面的顾大娘,不禁察言观色地放慢了语速:“我那侄女是少夫人了,跟原来的小河湾已经不一样了,是呀,你这样的出身,竟然嫁了这么出奇的一个夫君,简直就是踏上了五彩祥云,换了哪个姑娘都会六亲不认的。”悲情难尽的河湾心中苦闷,以致忍无可忍,她腾身站起,随后一把拉过王元泽,出言急促地开口辩驳:“我在你们眼中,嫁了人中龙凤,是多么三生有幸,可我就没明白,除了他是宰相的儿子,我是平民的女儿之外,我这个夫君到底哪里出奇?他是多了鼻子眼睛,还是长了三头六臂,你到说说,他的全身上下,到底还比我多了什么?”情急之下的河湾,对王元泽捏住下额又左右拉扯,可这个任人摆布的七尺男儿却一味顺从且默不作声。
谁知顾大娘带着俗情俗气,竟然会错人意:“我的傻侄女,这晴天白日的,你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他比你多了什么,你自己不会不知道吧?”闻听此言,越发糊涂的河湾又气又急地连连追问:“我知道什么啊?这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晴天白日怎么了,你说你说呀,他到底比我多了什么?”大口叹气的顾大娘似乎羞于出口地连声数落:“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都已经当了新娘成了亲,入了洞房失了身,这男人比女人多了什么你自己想去吧,要不然就等到了晚上你回屋仔细看去吧。”顾大娘说完之后,见人还未开窍,急得摇头晃脑,她也不知为何,总与这个侄女言谈相佐,只觉得话不投合半句多。
姑侄二人各说其理且互不领会,王元泽简直无言以对,只好无奈喝止:“真是驴唇不对马嘴,这件事不要再争论了。”然后转向河湾,温和而劝:“我比你多了什么,你真不知道啊?我不过比你多长了一个心眼嘛,想要的话,我给你啊。”只见河湾转向一边,气恼出言:“你的歪心眼,谁稀罕。”看到河湾气还未消,顾大娘连忙上前赔笑:“我的小河湾,你可一定要把心放宽,姑姑认错就是,你就赏给姑姑一个笑脸吧,其实姑姑今儿个不是空手而来,姑姑是有备而来。”说着伸手掏出了一个五彩肚兜,人前炫耀地抖手展示:“我的亲侄女,我的少夫人,跟你身上的料子一模一样,姑姑熬日熬夜,一针一线给你做成的,眼都熬花了,手都扎麻了,就怕你穿了硌身子……。”一见顾大娘毫不避讳,窘然失色的河湾顿时红颜霞飞:“姑姑,你这是干什么呀,大白天的,你赶快收起来呀……。”面对俗洞无底,河湾恼怒无比,又实在不知如何相拒?
见到侄女推辞遮掩,顾大娘连忙起身近前,更加尽力张显:“我说小河湾,刚才那大方劲怎么没有了,你是不是嫌弃呀,你让侄女婿看看,这可是上好的料子,不信你就穿上试试,来,这也没有外人,姑姑现在就来帮你换上。”顾大娘过分热切的这一举动,使躲避不及的河湾连忙直言提醒:“姑姑,快收起来吧,你没看元泽哥还在吗?”眼见河湾羞得无地自容,顾大娘却丝毫不减殷勤热情:“已经嫁做人妇,你却反到怕起亲夫?那享用不尽的洞房花烛,怎么让你给过得糊里糊涂?”举目旁观的王元泽,无奈之下,唯有上前解围:“姑姑,这样的事我随时都可以给湾湾效劳,您就不必亲自动手了。”转而又对河湾亲昵而言:“娘子,不要拂了姑姑的一片好意,赶快收下呀。”河湾窘困含羞地微微点头,又双脸低垂地接过肚兜,随后紧抱在怀而不敢外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