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时,还未脱离穷困的顾大娘也在苦口婆心地对河湾一日三劝。灰暗的陋室当中,河湾面对破旧的窗棂,真是望眼欲穿,她对司马康日思夜盼的热切之情,可谓与日俱增。但暗里藏奸的顾大娘却是令有打算,她此时不顾口干舌燥,一颗求富攀贵之心急得烟熏火燎:“你若做了宰相的儿媳,姑姑我呀,不是皇亲也是贵戚,不能享福也能沾光,可你若得罪了高官权贵,姑姑这把老骨头倒是没关系,咱陈家的祖坟还想不想有个立椎之地。我的乖侄女,人家选中了你,那是咱陈家的福气,你也不掂量掂量咱有几两几斤,还想拒绝那唾手可得的真金白银?你是不是脑袋缺根筋?听姑姑的话,多少比咱高贵的千金小姐对这样的上等人家都高攀不起,可你这有福之人却一头扎到了金窝里,你看人家王大人,那叫一个出类拔萃,简直不是凡人。像咱们这种穷贱人家不知哪辈子积的德?那简直就就前世修因,今生得果,对于这样的人中之龙,咱可得罪不得,只能乐乐呵呵地把握,用尽全力地捧着。”河湾强忍着听完,不胜其烦地无奈而言:“姑姑,元泽哥是通情达理的正人君子,我不甘愿,他是不会强人所难的。”河湾挂念着刻在心上的司马康,可是如今数日已过,他音讯皆无却不知为何?
暗暗忍耐的顾大娘表面慈善,却是满腹气怨,她口沫四溅,又在喋喋不休而劝:“姑姑的宝贝侄女呀,你这是要把咱陈家往绝路上逼呀。什么是君子?你顺从了他的意,他就是君子,你若违背了他的心,他就是小人,如何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到头来不都是虚情假意的伪君子。你以为那个司马康就是君子吗?别再痴心妄想了,他凭啥一下生就是个将军?可你那姑夫参了一辈子军,还是个无名之人。他这样的出身,不知长了几个沾花弄草的心,他虽然花言巧语,还曾说要把你明媒正娶,如今竟然不再登门,人影难寻。人家可是个将军,以后三妻四妾,一个都不能缺,哪个男人留着大好年华不去风流快活,来守着你这块木头过。再说了,你明明是快要嫁入相府享福的人,何苦还惦记着成不了大器的一个将军?你怎么就笨到不识姑姑我的好人心,这不是抱着石头扔掉黄金吗?”顾大娘用一颗浅陋之心来看待世人,谁人行事越是恶俗不堪,就越是被她认为理所当然。
雷打不动的河湾实在扰闹不堪,随后口出直言:“姑姑,你现在已经不为生活发愁,怎么又开始变得贪心不足,如果我爹还在,哪会像你这样爱财?况且子康根本就不会娶什么三妻四妾,他爱我如同长江之水,永不枯竭,我对他也像是天上北辰,永不变心。”软硬兼施全都无济于事,耐性磨尽的顾大娘,眼看就要火冒三丈,却突然听到柴门扣响。河湾避之不及地起身出语:“我去开门。”一见河湾转身出门,顾大娘捧起茶壶,猛灌几口之后,不禁怒气咻咻:“我那爹就犟,我那哥哥也犟,生个姑娘更犟,幸好我随我娘。”顾大娘此时分外懊恼,她一山望着一山高,一步比一步踩得飘,一颗越攀越骄之心如同生了荆棘野草。
急步匆匆的河湾此时满怀热切地打开柴门,就见吊儿郎当的一个无礼之人,迎面喝问:“哪个是什么圆圆还是湾湾的啊?”深感错愕的河湾愣愣点头:“我是。”那人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阵,竟然不屑一顾地扔来一物,说话之时,又显得斜目鄙视:“司马将军的信。”且对这土院柴门连连撇嘴,才转身离去。河湾接之不及,信随落叶悠悠坠地。她连忙将信拾起,贴在胸口,抱了好久,才展开信纸。谁知这霹雳袭人一般的不测风云,霎时惊断人魂,她的感同身受之心,骤然陷入万丈苦深,摇摇欲坠的河湾不顾天旋地转,刹那便消失在风卷深巷的尘埃之间。
追之不及的顾大娘眼见河湾如疯似癫,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可当她转身而回,弯腰拾起沾满泪痕的那张信纸,竟然转忧为喜而大笑不止:“打瞎了眼,打残了身,简直比我们家先天疾病的柱子伤得更甚,这个穷苦的废物谁还能跟?老天可真是称人心,竟然连盗匪都助我一臂之力呀。”顾大娘似乎美梦成真,她带着一颗越富越浊之心,手舞足蹈地乐成了一个得意忘形之人!
那所多日宁静的山水小宅,今朝真是风雨飘摇,蔡金丹与司马俊禅玉立在院落当中,可谓是‘双彩花红芳满庭,既娇且艳傲迎风’。只听俊禅美意扬扬且显得欢快激昂:“姐姐放心,妹妹出此妙计将她引到此处,就是为了逼她原形毕露,今儿一定能看清她的庐山真面目,让她跳到黄河也说不清楚。到那时候,姐姐你有气就出,尽管对她任意羞辱。”蔡金丹显得万分感激而如同口中含蜜:“妹妹真是绝顶聪明又聪明绝顶,正可让那个下贱之人无处可逃又恶有恶报。姐姐我虽是一家女百家求,但我只想与司马将军共守白头,等到姐姐我得了成龙快婿,定然也给你找个如意郎君。”俊禅听后,玉颜透粉而粉面羞红:“姐姐急,妹妹可不急,我不求什么如意郎君,就想让你美梦成真,只要我嫂子贤良淑德,我自然就能心安理得。”然后回身,对着门里嘱咐:“哥,我让你出来时你再出来,今儿个呀,真人不露相,三更不罢休。”房中并无回应,似乎默默依从。
窈窕美丽的蔡金丹随后柔声细语,又是媚言不止:“妹妹小小年纪就有此先见之明,真是女中诸葛、人中凤凰。不像姐姐我,面对狡诈仇敌总是心地善良,希望感动上苍,怜惜我死心塌地的寸寸柔肠。幸好有妹妹的才智相帮,姐姐真是拨开乌云,就见到了阳光。”总听妙语夸赞,俊禅自然相信一面之言,此时不由自我张显:“姐姐切记,对待恩将仇报之人,万万不能施以仁慈之心,特别是这种攀高求贵的低劣之辈,让人一眼击穿,绝对不能容此后患,必须要尽快拔除斩断她的无耻心愿。”蔡金丹此时柔声如玉而娇语滴滴:“妹妹虽是女子,却大处显神通,大事不糊涂,就是七尺英雄也要自愧不如。因为我是女人,所以非将军不嫁,如果我是男子,一定非妹妹不娶。”察颜观色的蔡金丹口中天花乱坠、蜜语连珠,说得魑魅魍魉都将要堕入迷雾。
置身云端的俊禅不禁含笑出言:“姐姐身为女子貌美无瑕,你若是男子,必定俊冠天下,妹妹才要非你不嫁呢。”自傲其貌的蔡金丹更是笑吐甜言:“那咱姐妹二人今天就结个来生缘,若不如了你今生的愿,姐姐我三生三世都心有不甘。”两个女子伴着秋风呼啸,乐得一团逍遥,可蔡金丹突然之间竟又怀忧自扰:“妹妹,你的锦囊妙计虽然天衣无缝,只怕那个贱人漏网逃生,你说这个下贱奴才一看大势已去又无利可图,那她还怎敢前来自取其辱呢?”得意而笑的俊禅早已胸有成竹:“送信的大概已经到了,一会儿还要过来领赏,天黑之前,那个女人就是爬也爬过来了,如果不来,那不就是知难自退,其意自现了吗?她既然把丈夫拱手相让,不正是姐姐的真心梦想吗?有了喜事临头,你还报的什么夺夫之仇?姐姐就等着我哥的花轿,嫁入我们司马家,做我朝夕相伴的嫂子吧。”蔡金丹听到此言,顿时羞红双脸而笑展娇颜:“这才叫做结义金兰,姐姐的如意算盘被妹妹打了个圆圆满满。”两个佳人,艳姿俏丽,那银铃笑声,阵阵响起!
千朵青云,万丈蓝天,秋叶有深有浅,秋意有增无减。忽然之间,一匹骏马,仰鬃嘶鸣,两个小姐不约而同,都是触目心惊。就见尘草飞扬之处的粗衣少女,如箭离弦一般地策马奔腾。俊禅目随人动,不禁疾呼一声:“来得真快呀!”二人相顾无言之际,河湾已经飞马临近,她勒住缰绳,跳下马背,任由马儿悠闲离去。只见逆风而行的河湾,袖揽清风且纷飞发乱,自有一种既来则安的大气凛然。她迈开沉重的双腿,承受着痛彻心扉,即便再多困苦,她都将会勇于面对。那颗坚定之心在大哀当中无畏,不变之情在大难当中不溃,她虽然感到了痛极之悲,却不流怨恨之泪,因为就算前方是无边苦海,她也毅然决定只进不退。
两个小姐一见河湾还是那副衣不着绸、发不簪金的落魄模样,又带着极度凄伤且双眼肿胀的丧夫之相,二人不禁悠然舒畅而蔑然快意地享受着弄人之趣。蔡金丹首先恶言嘲讽:“哟,在这世上做人好,还是在我蔡府做狗好哇?”只见河湾镇定自若且面不改色:“让开。”蔡金丹闻言愤恼,气急败坏地放声尖叫:“我呸,你狼心狗肺,下贱卑微,真以为自己是将军夫人了,竟敢用这种不恭不敬、不尊不重的口气来对本大小姐说话。你这人模狗样的贱东西,你吃了熊心,你吞了豹胆,你黑了心肝,你瞎了双眼,哼,野狗到了你这山穷水尽的地部也早就飞身撞墙,狗血淋头了。可你怎么还是赖在人间,苟延残喘呀。”河湾从未这般心如直水,她更加平和无畏:“蔡小姐,对人多一些尊重,贬低不了你本身的尊严,还望你自尊自重,不要以践踏别人的尊严来显耀自己的高贵。”听此人卑言微之话,蔡金丹气得心崩肺炸,自己高不可及的尊贵,被她眼中的人下之人一语击毁,她似乎受到了奇耻大辱,顿时扭曲花容,显得面目狰狞:“你是人吗?你这个下贱东西,你也配有尊严,竟然敢在千金小姐面前卖弄人言……。”俊禅一把抓住跃跃欲试的蔡金丹,她只能强压气焰,挺立一边而怒目瞪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