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之路如何度过?尽在自己选择,无论人心正直还是思想邪恶,都将伴随无数哀乐。炎凉世态经历多,是非曲直思量过,唯有自己知道曾有多少取舍,又有多少获得,有人堕入茫茫烟波而自惹灾祸,有人却伴随花开花落而静享安乐!
在一个黄昏将晚的霞染云天之日,一团愉悦的河湾似有喜事萦绕心间,她难掩激动地奔向卧房,刚一推门,就见王元泽似乎踏步欲出,河湾大感惊奇而诧异出语:“元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最近,为什么总是神出鬼没的?”满怀思虑的王元泽马上笑展愁眉:“小傻瓜,你才一惊一乍呢。”随后询问:“有什么好事?让我湾湾这么开心呀!”河湾不再追问夫君的反常,她随后满心欢喜地开口告之:“柱子哥娶媳妇了,这不光是他自己的梦想,也是我和姑姑的愿望,明天我就去姑姑家里看望新嫂子。”王元泽听后,却是有惊无喜而话中有话:“是吗?谁家的姑娘如此三生有幸呀?”说话之间,王元泽似乎心不在焉。
听到弦外之音,笑意全无的河湾顿时出言责怪:“哪有这样说话的人呀,柱子哥心地善良,为人真诚,比那些四肢俱全又为非作歹的人好多了,你不准以貌取人。”王元泽随后竟然话隐玄机地开口逗弄:“我若是以貌娶人的话,那你说究竟是我独俱慧眼,还是你沉鱼落雁啊?”河湾一听,马上故作不满地气恼出言:“是呀是呀,鱼不为我而沉,雁不为我而落,谁让你有眼无珠呢?那你尽管以貌娶人去吧。”王元泽忙将妻子紧抱在怀,又哄又抚地自圆其说:“我的意思是,我小湾湾是小神仙,我不是以貌取人,而是我三生有幸,能够守护神仙,共赴婵娟!”河湾立刻依人怀抱地娇痴而笑:“这样说还差不多,那你明天陪我去看新嫂子吧?”此时的河湾因为家庭美满,所以对于他人的姻缘,也总是怀着真心的祝愿。
手揽爱妻的王元泽看着她的澄清双眼,自己难得轻闲的一颗忧心,似显安然,随后轻声告慰:“湾湾听话,相公明天脱不开身,你要早去早回,免得让我担心,改日我再陪你一同前去。”河湾似觉失望地自语而言:“只是去一趟姑姑家,有什么好担心的,真是不知你最近为什么这么忙?一点小小心愿,都不愿帮我实现。”王元泽虽然愁绪满怀,却对妻子带着无尽疼爱:“好湾湾,相公真的没有办法忙里偷闲,等这些不如人意的事情一完,相公一定没日没夜地陪你,等到地老天荒还要陪你卧看夕阳。”想象着这些美好的诺言,王元泽总有柔情蜜意萦绕心间,可眼前纷乱错杂的严峻形势,却让人必然面对无奈现实。
不明隐情的河湾轻轻点头,又心花怒放地转而畅想:“人的一生可真是难以预料,就说姑姑吧,她年少时就到处奔波,忍饥挨饿,还未到中年,竟然遭受丧夫之痛,相依为命的儿子又身衰体残,直到半百以后,才算渐渐安稳。她虽然有些俗不可耐,终究也是苦尽甘来,既然已经衣食无忧,想必以后也会子孝媳贤,再过几年,儿孙满堂,膝下承欢,也算是了了我的心愿,相公,你说人能晚年无忧,应该就不会再有所求了吧?”王元泽听其所愿而轻声一叹:“常人自当如此,但你那个姑姑,我只盼望,但愿如此。”一见河湾气恼不堪,他忙又笑口出言:“当然如此。”看着河湾怒转欢颜,王元泽又将妻子紧抱无间,他的一颗忧心想到此有安善,却彼有妄念,那暗暗隐瞒的一片浓愁,虽然眉头不显,却是心头不减。
翌日一早,晨光普照,欢欣无限的河湾便穿着随意洁简的衣衫,乘坐一顶轻快的小轿,来到了顾大娘今非昔比的堂皇府地。只见敞敞亮亮的府门之中,衣装华艳的顾大娘带着全府上下的数十家仆,摆尽排场而盛情热切地将河湾迎进了府宅。在贵气十足的厅堂落坐以后,河湾便迫不及待而问:“姑姑,怎么不见我的新嫂子?”顾大娘连忙笑口迎合:“就来,就来。”随后傲语张扬地向下吩咐:“还不再去催催少爷和少夫人。”低声下气的丫环恭听而应之后,卑然屈膝而去。
一朝得势的顾大娘总是显得高高在上,她要把穷困之时的疾苦欺辱,变本加厉地转移到低己一等之人的身上,那种紧抓在手的虚荣之荣,似乎使其傲感平衡,她转而又对河湾出语奉承:“我的好侄女,姑姑托你的鸿福,沾你的荣光,我是舒心顺意又身体健康呀。”顾大娘的阴阳变脸,让河湾似觉羞惭,她自从进门,没有感受到亲情的热切朴实,却只看到虚伪的无休无止。河湾怀满失望,随后语重心长:“自己虽然健康,也得让别人身心舒畅呀,姑姑,都说饱暖不忘饥寒之苦,你一定要好好对待家里的人,特别是新嫂子,千万不要让人家受了委屈呀。”这个姑姑久未见面,让人心中惦念,可此时得见人面,河湾却是心生不安。
听到此言,顾大娘不耐其烦,只能开口敷衍:“我的好侄女,你就放心吧,姑姑一把年纪,什么不懂呀,你得道让我升天,姑姑既然得了道,必定儿子媳妇都成仙啊!”河湾听后,若有担忧地轻轻点头:“姑姑,你可一定要真心付出,两无猜嫌、一家和乐,才是婆媳之福,我今日特意为了哥嫂而来,还给他们准备了一对玉佩。”眼见河湾拿出一对无瑕玉佩,顾大娘皱纹成堆地笑开了大嘴:“玉桃能嫁到咱们这富贵荣华的大户人家,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她若见了这对玉佩,准保欢喜得难以入睡。姑姑就先替他们小夫妻,收下这份厚礼了。”顾大娘目放眩光地紧盯玉佩,急忙去抓那唾手可得的两块宝贝。
谁知在这关键之时,大惊失色的河湾竟会抖然颤栗地腾身站起,她目睹此景,真是难以置信。只见傻声傻气的柱子身穿一件宽松肥大的锦缎华衣,他一瘸一拐而憨憨傻笑地牵着一个双手被绑的如花少女!这名女子,红肿的双眼垂泪欲滴,苍白的双脸有千秋怨气,那种齐天冤屈,仿佛永无休止。河湾眼见怪异而满目生疑,一颗震痛之心也顿时一凉到底,她正惊得难以启齿,却听到稳坐一旁的顾大娘盛气凌人地张嘴吆喝:“玉桃,这位就是我的侄女,也是宰相的儿媳,她今天没有前呼后拥,也没有穿金戴银,那她也是高高在上的人上之人。你带着三世幸运才能嫁入豪门,就得知恩报恩,你可不准人前丢人,还不赶快过来见礼,让我的侄女认识认识。”这两厢不配的悬殊一对,真让亲眼所见之人痛入骨髓。
泪光闪闪的河湾悲然自哀地由衷感到,自己竟然成了连亲之人饱享虚荣的锦上之花,更成了至亲之辈欺压他人的罪魁祸首。她僵立良久,不禁痛彻心魂地震颤而问:“姑姑,这难道就是我的新嫂子?”却听衣装光鲜的柱子粗声粗气地咧嘴吵闹:“什么你嫂子,她可是我媳妇,她呀,叫玉桃,可比你,小河湾,长得好,玉桃你,你以后,不准再往外边跑,好好地呆在家里,跟我睡觉,我媳妇,我媳妇,呵呵……。”起身上前的顾大娘连连遮丑地高声开口:“柱子,快去快去,带你媳妇下去睡觉吧。”柱子一听,乐开心花地拉走了颤声抽泣的美貌少女。
回归原位的顾大娘见到河湾已经切齿难言,她生怕玉桃的无礼表现得罪于人,便乖张似怒地开始埋怨:“这个不知自贱的小贱婢,我那高贵的侄女,你可千万别生下贱人的气呀,你若看她不顺眼,咱就休了再娶……。”自以为贵的顾大娘,竟然如此不知自重地泯灭人性。河湾的一团亲切,顿时四分五裂,她凄然含恨地抖声打断:“我最怕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个姑娘,你到底是怎么娶来的?”顾大娘连忙巧舌对答:“八抬大轿娶来的呗,我的亲侄女,鸡若升天是凤凰,狗若登天是犬王,幸好你的靠山是宰相,让人心想事成还有势可仗……。”听此无德无耻之言,河湾为这鸡犬升天而感到羞愧不堪:“真没想到,你居然忍心造此恶孽,你让我以后怎样接受你这样的姑姑?”难以面对之时,她惶惶逃离地夺门而去,却听顾大娘慌手慌脚地边追边叫:“小河湾,你自己进了豪门贵地,借你点荣光有什么了不起,你不想方设法地给我招财,就知道胳膊肘子往外拐……。”顾大娘气恼之时又猛然想起地跺脚自语:“我那一对玉佩呀,还没到我手呢……。”她追之不及又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好停步躬身地紧喘吁吁。
逃离顾家的河湾此刻漫无方向地游走在熙攘交错的大街小巷,想那人心邪恶已然铸成大错,想那不幸之女被夺去人生几何?竟有万端是非在心头穿梭,贫穷之中的强者,叫做知足常乐,但若有朝一日,即使权势再大,财富再多,依然可以心境平和,这才是坦荡人生的真正收获,可又有几人能够参悟这种所得?
无比茫然的河湾满心悲哀,一时迷失在茫茫人海,她的乱麻心绪正被痛苦纠缠之间,却有阵复一阵的凄惨哭喊仿佛近在耳畔。寻声望去,就见一位华发苍颜的半百老妇在道路中央半坐半跪,她面目憔悴而身形狼狈,可那沙哑之声却哭得撕心裂肺。谁知过往行人,似乎麻木不仁,不是冷漠笑之,就是鄙而远之。河湾看向这位众目睽睽之下的无助老妇,默默临近而落落蹲身地开口询问:“大娘,您为何如此伤心?”老妇伸出颤抖的手指,竭力点指:“天理难容呀,天理难容,我要告上开封府,我要去开封府……。”说着说着,更是泣不成声。面对路见不平的隐隐冤情,河湾此时恻隐心痛而带着一腔冲动:“你不用在此伤心,我现在就带你去开封府。”然后便搀起泪眼模糊的衰弱老妇,穿过人群,踏上申冤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