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渐闭,忻儿仍忘情地闭着眼,深深的呼着浅浅的气息,如此放纵自己束缚已久的心,就像当年在科尔沁,纵然驰骋在马背上一样…
突然,忻儿感觉到除了自己外还有其他的呼吸声正由远及近,隐约还伴随着玉佩与锦衣摩擦的轻微声响,慌乱的心咚咚…的就欲跳出嗓子眼般,凝住呼吸将目光向那地方缓缓移去,却就在近咫尺时便停了下来,声音也突地消失,四周又恢复了最初的宁静,让忻儿有种短暂的错觉,是否自己太过紧张,待心渐渐平息下来,转而想到,既是深夜,而又在如此隐秘之处,怎还会有其他人,就算真的有人,恐也是和她一样,在此舒展压抑的心境吧,继而摇摇头也就不在意了…
自从那次过后,忻儿便时常来到这里,但却不再执笛,只是看着浩瀚的夜空,静静的坐在岸边,远处那若隐若现的亭角楼阁,在朦胧的月色下,楼阙四周仿佛镶上了淡金色的光,透着股神秘而又凝重的气息…
夜色渐浓,忻儿同往常一样,用过晚膳后,便支开了所有人,独自来到湖边,连日来,忻儿始终刻意的压制着自己心里的冲动,虽然每次都带上长笛,但她吹的时候却只有一次,每次只是怔怔的盯着它,看上许久,便终于放下,只因她知道,自己虽然找寻了属于自己安静的一片天地,能像现在这般轻松愉悦就已经很珍贵,不能随心所欲的再苛求太多,只怕被人发现后,连这仅存的自由也会被剥夺…
可这次,忻儿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烦乱,本近来日子还算平静,但今早毓庆宫却来了一名承干宫的小太监,说是因着那日让嬷嬷受了委屈,心里终过意不去,便派人送来了些渐冬适穿的衣衫,可瞧着那些衣衫,忻儿便憋不住心中的火来,送来的数件衣衫中均是过时的布料款式,从折印痕迹看,也是穿过的旧衣衫,不光如此,怡贵人还让那小太监督促嬷嬷现场试穿,看是否合衣身。
这名义上的好意,忻儿却知是故意在为难嬷嬷,当时忻儿便想上前扯下那些衣衫来,但嬷嬷却笑了笑,便默默的换上了那些旧衣衫,嬷嬷还说,不要在口角上贪图一时的快意,至那而因此引起的祸端恐会造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一想到那太监得意的嘴脸,心越加烦乱复加,只想快点平息心中的不快,可是论她再怎么调息,心却越来越乱,她不知道,她们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她怎么都无所谓,可是她终不想嬷嬷陪着她一起这样受人欺凌,但是她又能怎么办,凭着太皇太后对她的宠爱,能斗过在后宫有皇后,在前朝有权势家族撑腰的怡贵人吗?她不能,她冒不起那个险,她更不想因此而让自己与嬷嬷都推至风口浪尖上…。
不觉间,眼中早已盛满了泪,执起笛,轻轻吹了起来,一滴晶莹的泪光就这样滴在笛眼之上,发出清脆的洞明声和着有些悲戚的乐符,飘散开去…
“咳咳…”许久,几声轻咳,让忻儿顿时回过神来,赶紧放下长笛,隐约便从远处传来几声娇喝之声,“这几日姐姐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推脱身子不适,对本宫也是避而不见…”
渐渐便看着一盏宫灯后身着粉紫色宫装的女子,身后跟着几名宫女与太监朝对岸湖边渐渐行了过来。
“主子,眼看天色越发暗了,夜里行走总是不好的,要不您还是回吧,就算传言是真,可这般深夜,皇上怎会在此呢,临近中秋,您可要好好顾着自个儿的身子,不要因此而沾了凉啊…”
“哼…是谁告诉本宫皇上进来喜爱晚上来这湖边的,你这狗奴才,胆子越发大起来了,连主子都敢糊弄…”
“娘娘息怒,奴才哪有那个胆子,您犯不着为着奴才而生这怨气,伤了身呀…”
“就你这狗奴才,还说你与殿前奉茶的有交情,看你干的好事,哼…对了,今日让你去毓庆宫,可有瞧见什么,那丫头有没有反抗啊…”
“主子…”
一行人渐渐远去,唯一可见那点点宫灯在风中闪烁不定,听那声音,忻儿便已知是谁,只是眼下这还不是她该关心的事,想到若不是刚刚那两声提醒,恐怕怡贵人早已发现她,想到此,不觉手心已泛起丝丝冷汗。
其实在此之前忻儿便隐约感觉离着自己不远处有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一直萦绕在身边,有时突如其来的便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人洞察一般就这一裸露在外,但忻儿却只以为是自己瞎想了,难到???
忻儿不禁缓缓站起身来,慢慢扒开了眼前的丛围,就离着自己仅有两步之遥的地方居然是一个不大的凉亭,站在凉亭里,环顾四周,却空无一人,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错觉,但刚刚那两声轻咳那样及时又清晰。
半空的悬月渐渐披上缭绕的薄纱,照得四周散发出朦胧的银光,渐渐地,亭角台上落满一地清辉,离着脚边不远处,忻儿便看见一根极为精致的明黄色穗麦隐没在丛林间,缓缓蹲下身去,扒开丛围,发现那明黄色穗麦上拴着的竟是块十分剔透的上好血红玉,触及生凉,看着那突兀的祥云雕纹的中央,泛着淡淡橘黄色光里隐隐透着的竟是一个“玄”字,眼中混沌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仔细的巡视后,忻儿才发现这里异常般的熟悉,再看看自己刚穿过的那条小道,突然忆起当年的场景来,偶然抬起头去,“秀茗阁”几个字就如敲在她心上一般,生生的疼…
心突地漏了半拍,再看看手中的血红玉佩,忻儿赶紧放入袖中,不再想其他抬步便走进了来时的小道,回来后,心里仍是沉甸甸的,久久难以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