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贵人,你怎可如此说,若是能为皇上皇后分忧解难,那便是天大的事,你怎可因自己原因,而如此推脱呢,况且,今日臣妾也去看了嬷嬷的手艺,那可是难得的人才…”
“皇后娘娘,宫中人才济济,懂得护植之人又何止嬷嬷一人呢?还是请皇后娘娘能考量再三…”
“忻贵人,我看你就是不舍得嬷嬷,何必找这样的借口,再说皇后娘娘主持后宫诸多事情,怎可为你小小私心而让皇后娘娘过多操劳…”
“这般小事,何必如此争执…”听到呵斥之声,怡贵人赶紧住了嘴,痴痴的看着那仰慕已久的侧颜,本是端坐的赫舍里有些吃惊的回头看着那平静无波的侧颜上始终令人无法琢磨的深邃黑眸,一向内敛平和从不关心后宫世事的皇上,今日为何因一个新进的贵人而起了怒焰,再看看那个始终低垂着头的忻儿,心中的不解更甚了几分,终不能解,继而缓缓跪下身去,“皇上息怒…”
玄烨稍转过身来,飘离的眼神终停在了那隔着些距离,却若隐若现能看清那嘴角浅浅的小梨涡上,脑中突然闪过多年前那个俏皮的笑颜,此时刻意伪装自己向来沉稳内敛的性子,却在深邃的眸底暴露了他此时的心境,终抚平心中越加清晰的记忆。
顿了顿,继而上前扶起脚边的赫舍里,道:“皇后,昨日张德忠便告知朕已找到了合适人选,说是明日便可入宫,这事你便不用如此费心了,今日前朝还有事为处理完,朕便先走了…”
“臣妾恭送皇上…”
因皇上突然的话语,一室的人都纷纷跪下身去,四周渐渐静逸下来,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怡贵人才起身道,“姐姐,皇上他怎么走了…”
赫舍里上前轻轻扶起忻儿,笑道,“忻贵人,今日因本宫教导无方,而让嬷嬷受到如此委屈,放心,本宫会派人将嬷嬷送回去的,你毋需再为此事担心了。”
“臣妾代嬷嬷谢皇后娘娘恩典,若皇后娘娘无其他吩咐,臣妾便告退了…”
“嗯,去吧,仲夏将至,炎日渐长,而你又不愿长处在外,便早些回宫吧…”
“谢皇后娘娘体恤,臣妾告退…”
“姐姐,你刚刚怎么也不帮帮我,我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见到皇上,你怎么也不帮我留住皇上呢…”
“平央,记住你现在已入了宫,不再是自家府里了,言行举止可要三思而行,再不可像今日这般无礼,不要仗着本宫的依附便在宫里横行,皇上向来对宫中礼仪看得重,你下次若再如此造次…
忻儿缓缓退了出来,渐渐远离了里面仍是娇颜怒喝的声音…
看着已经走远的明黄色身影,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开始萦绕在身边久久不散…
待回到了毓庆宫,她还是有些恍惚不安,万万都没想到的事,他会出言替她解围,他真的是表姐口中那个卓尔不凡却又薄情寡义的男子吗?可,为何会对不相识的妃子如此宽容,但为何却对表姐那般的残忍,连表姐离世都未能等到他的召见。
想起那立于亭边卓然的身影,还有那内敛低沉的嗓音,也许,当初单纯的表姐亦是在同样情形之下便倾慕于他,从此芳心暗许一心一意的同后宫所有女子般,在寂寥的后宫中默默的等待,此时,他应该也只是突来兴起,自来帝王多情又负义,后宫的阴暗向来只会练就世间君王冷情寡意的帝王心。
无论如何,忻儿都不愿重蹈青姑姑和表姐的覆辙,此生若能避开他,远离这后宫纷争,她便常留这毓庆宫,身边有嬷嬷的陪伴便已足够…
想起多年前那冷漠的少年,如此后宫之中,难怪他会那般孤傲却又刻薄,对于任何人的靠近,皆是防备不安,也不知在岁月的洗礼、后宫的争斗中,会成就怎样的他…
得了上次教训,忻儿便叮嘱宫中所有侍从,若非寻常般事,不要随意出入毓庆宫,更不要轻易与任何人起争执。
至那次过后不久,太皇太后便派苏茉儿亲自送了些夏季制衣用的薄纱雪锻过来,这也是太皇太后在无形中警示后宫众人,太皇太后对她的重视,而皇后也会时常派人送些时令水果,因得太皇太后和皇后的照拂,毓庆宫又重新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时间静逝,炎炎夏季也在平静的日子中悄然而过,院前那参天的密叶渐枯萎凋零时,已是中秋将近。
连续近半月的绵绵细雨后,天终于放晴下来,碧蓝的天空如雨洗一般通透,这让忻儿想起在科尔沁的日子来,骑马执鞭徜徉在绿海间,远坡上遍地羊群开出洁白绚烂的花,在那天地相接处竟分辨不出真假来。
晚膳过后,透着一缕红霞的天边渐渐漫出浓郁的青灰色,忻儿压抑再三,终是耐不住那好动的性子,换了轻便着装拿着长笛,便独自出了毓庆宫,从入宫至今,这是忻儿第一次走出西苑,也许是终于对表姐的事释怀了吧,原来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连心里最初的寂寥与荒凉也渐渐消逝不见…
天边渐渐暗沉下来,怕引起注意,忻儿特意换了身暗花细丝百褶如意月裙,出了门便选了条极为僻静的小道,庆幸的是夜间行走的人极少,这让忻儿更欣喜了几分,顺着庭院旁的小道,就这样穿梭在层层的密林间,渐起的露珠沁入月裙里,透出几朵深深浅浅的小花,走在丛林间,忻儿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凭着直觉绕过一个又一个的庭院,渐渐的便有冷风朝这边慢慢透了过来。
刹那,眼前突然光亮开来,深黑的夜空,高高挂起一勾残月,几点零星闪烁不定,渐起的风,扰乱了眼前平静的湖面,破碎的静月引得眼前波光粼粼一片,就如点点星火般耀眼。
四周渐渐静怡下来,忻儿感觉时间好像突然静止了,一切美好的事物均扑捉在瞬间,展显在眼前。
轻轻扶起长笛,吹起了她熟悉而悦耳的旋律,白皙的玉葱指来回晃动在笛眼间,飘出的乐符就如精灵一般跳跃而灵动,心随着身子都仿佛轻飘起来,就如流连在山水间而不能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