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枣抬了一下眼。
“好奇了?”应无意正垂了眼在看着她呢,“是庾季大人的宴会。”
庾季,小枣知道,荆州刺使,曾入宫见过爹爹。看起来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庾家也是江南的门阀世家,一等一的豪门。三代经营荆州。以前,应家长子应无恙,在没有尚公主前,曾求娶庾家。但被庾季一口回绝。庾季嫌弃应家只是三等门阀,配不上他庾家高门。
当然,南郑一向注重门阀,也不怪人家看不上应家。何况,世上人也不似爹爹,能有几家会似阿爹那般天真,看不出了应家的野心。
后来,几经妥协,便是应家三子,据说是最倜傥儒雅、最具文士风流的应无意出任车骑将军一职,被派往荆州与庾季搭档。
“庾大人的宴会可得认真对待。”应无意看着小枣的脸色点点头。
小枣慌忙垂下头去。
“你明天为我抱琴吧。”应无意突然又笑了一下,“庾大人请的都是风雅之人,一定愿意听我奏上一曲。你说这天寒地冻的,我该为他们奏个什么曲子?”
“十面埋伏。”小枣随口说。
应无意一下子咧了嘴,“居然不说梅花三弄!”
小枣闷住,自己果然藏不住心事,一开口便是错。
应无意也不深究,自己在蒲团上坐好,手中捻起一枝玉如意把玩,等小枣去为他捶背捏肩。
小枣先转身去在香炉内添了一把散香焚了起——这才回到应无意身后跪好,手搭上他的肩。
“乘着我闭关,庾季重组了荆州兵马司。”应无意很随意地说。
这是说庾季要动了吗?他若想反击,目下当然是好机会。
“而我爹已经起程,他说他要来荆州。”应无意笑。
什么!应璩要来荆州!
“冬日里,江中逆水行船不便,我爹得走旱路来荆,就算马快,也得一月有余。等他到时,荆州又不知是怎样一翻情景了。”
“那时已经过了年了。”小枣说,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应大司马为了争权夺利,连年也过不好了。若是爹爹还在其位,还不知得多感激他呢,少不了一翻褒奖嘉许。现在看来,人家其实全是为自己打算。
“啊!过年!”应无意似乎也想起来了,“每年人日,荆州府总得大宴群僚,我爹爹肯定能赶上。”小枣猜想,应无意大约是在盘算动手的时间。剪灭庾家,夺取荆州一定是应家早有的打算。
“小枣啊,”应无意的声音和缓,“你弄得庾季大人取消了秋天的菊花宴,这席酒一欠就欠到现在。所以明日到了庾大人的酒宴上,你得好好表现,让庾大人好好看看你。”
小枣捶打在应无意背后的小拳手停了。良久,才又继续。
“荆州位居要冲,地理位置重要,重要到每一个出现在荆州的美女都可能是某人派来的女谍。是女谍,也同时是美女。而男人是不能拒绝美女的。”
小枣想:菊香很笨。应家和庾家,终归要摊牌翻脸的,而一个小小的女子夹在中间,在他们眼里什么也不算。
应无意一个反手,一下子就把小枣捞到了身前,打横放在了腿上。“每一个男人都希望美女是自己的,彻头彻尾是自己的人?”
“公子肯要,我便是公子的人。”小枣大了胆子说,同时直视着应无意,打算慢慢的习惯这张丑脸。
应无意笑了,“你其实很会说话。”他在小枣脸上亲了一口,又隔着衣衫摸了摸小枣的身子,“怎么穿这么少?你功力不够,得随着季节添衣。”
阿抚和屠大娘都觉得小枣穿多了。
“等一下脱光了让我摸摸,我爱死你这付又细又长的骨头架子了。”他又这样说了,不是第一次。小枣觉得,若是有可能,他大约能拆下小枣的骨头架子好好把玩。
“庾大人的宴席上,公子要我表演吗?”小枣索性慵懒的伏在应无意怀里。应无意如此和颜悦色,自然又是要小枣做点什么了。彼此彼此,他会装模作样,小枣自然也能学会。
应无意对着小枣笑得更加和煦,“我还没想好,不急,到时再说。我带你去,主要是想让你散散心,你在我府中也闷了许久了。”
说得好听!
应无意要她做事的时候,格外的好脾气,显得是在为小枣打算似的。
“若是你,当你知道别人要杀你的时候,你会怎么做?”应无意问。
“杀死他,不计代价!”
应无意笑了,“果然,我没有看错你。但,你自己却能忍。不计代价,却又能忍,这大概就是最强大的敌人了。庾季,既没有决心,又不能忍耐……。”
应无意没说下去,他抱了小枣起了身,走到床边把她放下。很自然的,他的手就伸进了了小枣的袄子里。
小枣等待着,反正应无意会决定他们该做什么。
“你在长身子了,”他摸着小枣的胸,“有点肉了。”
小枣觉得这个男人比自己还要急切的等着小枣这个身体的长大。
应无意在小枣身边躺下,把脸埋在小枣的颈边。“我不娶妻也不纳妾,除非万不得已。”他似乎是想向小枣解释,“我害怕身边都是菊香。”他说,口气倒像是他自己很可怜。
他的手一直在小枣的胸部游走着,似乎很贪念那一点点温软。
可他说出的话却更像是一种警告!
小枣好笑,他这是在和她讨论名分?小枣早就没把自己当成活着的生命,一付行尸走肉能要什么名分!小枣又不是菊香,不会相信傻到去相信一个男人。她会保持足够的警觉,不然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小枣乖乖的还是没什么反应,应无意不知是失望还是多疑,他掰过小枣的脸,直视小枣的眼睛,甚是温和的说:“不过,我也不会薄待我身边的女人,尤其不会薄待你的,我喜欢你。”
小枣心中微微冷笑,到了该诛杀的时候也绝不会手软,这也叫不薄待?这种漂亮话大约曾骗过了菊香,让那笨妮子有恃无恐。可想骗今日的小枣却不 容易。要论说漂亮话骗女人,应无畏的工夫一点也不比应无意差,他还曾约过素素在浴佛节上见面呢,可在水浴佛节前三天,血洗了皇宫。
比起行动来,语言,毫无意义。
“傻丫头,你听我说这些怎么能没有表情,没有表情是抓不住男人的。”应无意捏了捏小枣的脸颊,像是调情。“女人得会笑。会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小枣想起按公主的规格训练出来的大姐和金虎,她们也都不大笑,因为她要做出端庄严整的公主派头。
可是不笑,她们也就再没有机会笑了。
小枣咧了一下嘴。
当年素素是爱笑的,可现在的小枣好像忘记该怎么笑了。
“比哭还难看!”应无意说。
他坐了起来,顺便把小枣也拉了起来,先捧着小枣的脸先看了看,然后,用手指去推小枣的嘴角。
“嘴角向上。”
小枣的嘴角向上吊了起来,保持着。
应无意俯身吻了下来,用舌尖撬开小枣的唇瓣,舔舔小枣的贝齿,又钻进去勾起小枣的舌尖,缠绵了好一会才退出去,“露着上面四颗小牙吧。”
小枣露出四颗牙。
应无意歪头又看了一会儿,“不错,就是太死板了。”他揉揉小枣的脸,“眼中也没有笑意,真正的皮笑肉不笑。唉,看样子得慢慢来……。”
说完应无意一把把小枣拍回到床上,一挥手,屋子中的灯烛全灭,“今天我该怎么收拾你呢?啊,不,不要,你别向下钻,这次我们换个花样……。”
望江阁,临江而建,四方八角,气象万千,是庾季前年新建。小枣记得当时庾季还曾延请南郑名士俊才齐聚此地,登高作赋,把酒高歌。那时阿爹也曾心痒过,只恨自己无缘躬逢其会。阿爹的文士气比帝王气重得多。
如今,望江阁就在眼前。
凛冽的北风中,翻滚的浓云下。浑浊的江水涌起白色的泡沫,一下下的拍打着望江阁下的江岸。小枣有些伤感,物事人非,自己如今倒站在这里了。
应无意今日束了高冠,穿了灰袍,鹤氅曳地,寒风中衣袂翻飞,一副华贵又洒落的模样。若是远看,绝对是翩翩佳公子。
可惜,这只是他刻意的伪装而已。
小枣抱了青桐,跟在应无意后面亦步亦趋。她垂了头,不去看那付骗人皮囊。
“小枣,看西边的小山。”应无意说,并不转头,脸上的表情也维持着散淡的模样。
小枣的眼珠转向西边,快速的瞄了一眼,那边是一座小土丘,顶上还有座小亭。冬天里草木不茂,看上去荒凉的模样。但也仅此而已。
可小枣明白,应无意既然提醒自己去看,那么那里一定有什么古怪之处,自己目力不够,看不出来而已。
应无意这回赴宴,带了一百甲士,就留在望江阁下。他为人小心,不会没有防备。可,能带上望江阁的,却只有小枣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