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97900000003

第3章 云长忠义张飞勇,可惜好汉不逢时

钟山屏立,玄武湖畔,原是晴空万里的天气,忽然飘起了簌簌细雨。

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走在湖边,行在前面的是个手持长枪的孝陵禁卫,后面的,便是杨坎。话说那礼官领着杨坎走了百十余步,便将他交与了在此等候的卫兵,而接下来所往何处,杨坎心中并不知晓。

玄武湖乃是皇家禁园,平民百姓不得入内,所以偌大的湖边,除了偶尔巡视的孝陵卫,并无人迹。二人走在一条穿斗水榭上,下衬一池碧波,游鱼跳跃,柳丝轻拂,颇有趣致。穿过这条水榭,便是湖神庙。观音阁旁,是一片荷花浮栈,连着一座小亭,远远望去,依稀见得一金字牌匾,上书“湖心亭”。

亭内立着五人,其中一人穿着绯色罗绢飞鱼服,上绣锦鸡富贵,腰系金银瓢绣袋,似是一朝廷大员。在他身后,站着两名侍卫,身着云锦麒麟青衫,腰佩珊瑚鎏金绣春刀,岩岩独立,器宇不凡。

其余二人像是江湖人士,其中一个便是刚刚打赢擂台的红发少年。那少年生得七尺二寸,孔武有力,身着粗布短褐,衣衫之上已磨有几处破洞。

另一位是一白发男子,身长八尺五寸,穿的一身亮纱平纹白衫,上有暗花四合如意连云纹,间饰方胜宝纹,织银妆花。手中兵器乃是一丈八寸白缨虎头银枪,枪身雕有盘龙云纹,负气含灵。此人虽是一头白发,面相却是三十余岁光景,白面微须,风神俊秀,五官清俊,美皙如玉。

那禁卫领着杨坎到了亭中,向那官员谒拜道:“参见齐司马。”

杨坎见了,连忙行礼。

“不必多礼。”那齐司马欠身答礼示意二人起来,上下打量了杨坎一番,称赞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少侠如此本领,若能为国效力,实乃吾朝之福。所谓侠之大者,当为国为民。吾皇少年有为,惜才如金,若少侠肯投身朝廷,即可官封四品,功成名就,指日可待。”

杨坎听他一夸,颇是受用,心中不由浮想飞黄腾达之景。然而杨坎绝非得意忘形之辈,虽被捧得满心欢喜,却心念自己武功平平,适才得胜虽不明原委,但必属侥幸,若在朝廷仕官不免露出马脚,到时轻者罢官入狱,重则罪判欺君,怕是连脑袋都保不住的。

想到此处,杨坎马上顿首道:“草民才疏学浅,擂台得胜实属万幸,圣上厚恩敬谢不敏。草民不求功名利禄,只愿扁舟五湖,逍遥自乐。”

“唉,可惜啊,可惜。”大司马抚须长叹:“空有一身本领,却无报国之志。也罢,既然三位都不愿留任朝中,本院也不便强求。”

“嘿嘿,我就说哈,奈个官有啥好当的。”那红发少年闻言笑道:“兀奈小子,你叫什么名儿,我叫陈焱离,你可好好记得哈。我看你也打赢了那帮坏怂,身手也该不错,赶明儿咱俩去较量一个?”

“不敢,在下杨坎,字慕云。适才窥得少侠武功神乎其技,不才自愧不如。”

陈焱离见他自认不如,心里甚是得意,挑眉扬颌,笑得更欢喜了。

“既然三位英雄都无意仕官,老夫本不该多言。然圣上年幼,朝中无人,本院于此有一事相求,事成之后,定有重金答谢。”

“快说快说!”陈焱离一听有重金答谢,立刻兴奋起来:“甭管大事小事,交给我来便是。”

“少侠莫急。”齐司马从腰间宝袋中取出一封书信,说道:“此乃当今圣上钦笔书信,若由朝廷差人遣送,必惹各地藩王疑心。还请三位英雄代为转送,交与四川、岳池教授程济,届时当有白银千两酬谢。”

“嗨,好说好说,送信而已,交与我一人就行啦。”陈焱离一听是个跑腿的活儿,自然没把它瞧在眼里,而杨坎心里却想:我刚刚擂台胜得不武,若是再追究起来,该如何是好?何况我已得罪薛家,京城早非久留之地,倒不如借此良机离京而去,择地隐居。书信一事,送没送到也无人知晓罢。想到这里,杨坎说道:“若能为君分忧,草民当万死不辞!”

此时,那白发男子也揖手道:“尚书若不嫌弃,不才愿领命前往。”

齐司马见三人均愿受命,甚是宽慰,便将书信连同一叠大明宝钞交与那白发男子手中,说道:“三位英雄能为国分忧,本院感激不尽。上官大侠练达持重,定能将书信保管妥当。三位的擂台赏金,本官也已交付上官大侠,还望三位共济同心,不辱使命。”

说罢,齐司马又掏出一块乌木令牌,接着说道:“你们此行若有兵士阻挡,便将此令示与他们,即可通行无阻。”

“谢大司马。”那白发男子接过令牌,收入囊中,转身对杨坎二人说道:“二位兄台,某复姓上官,名仇,字宪章,此行路途遥远,还望二位多多关照。”

杨坎倒不关心书信令牌什么的,唯独担心时间拖得久了,薛家会差人寻衅,当速速离京才是,便说道:“圣上之托,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尽早出发吧。”

“杨公子淡泊功名,于公家之事却毫不懈怠,在下好生钦佩。”上官仇说道:“既然如此,就拜别大司马,我们即刻出发吧。”

一听要走,陈焱离倒不乐意了,忙喊道:“哎哎,驾走啊?我这肚子饿了半晌了,怎的连饭都没个吃头?”

“三位莫急,朝廷托人办事,连顿饱饭都管不上,岂不让天下人瞧了笑话?当下已近午时,本官于大仙楼内布置了酒宴,均是些江南清淡小食,还望能合三位好汉胃口。”说罢,齐司马便指示两位青衫侍卫,教他们领三人前去用膳。杨坎虽是着急要走,但听到酒宴,却又好奇这皇宫禁院都吃些什么珍馐美馔,至于离京之事,拖上一个时辰也是无差。

几人进了大仙楼,只见大厅当中摆着一张八仙桌,上面铺着几盘水果点心,有漳州蜜橘、西山苹果、金橘脆藕、软子石榴,加上那各式各样的苏式船点,精巧玲珑,叫人不忍下口。陈焱离倒不懂这些讲究,还未入座,便伸手抓起一只糯米兔儿便往口中送。“嗯,这个好吃,里面枣泥馅儿的。哎,这个也不错。”

三人坐定,便有丫鬟依次上菜。盘子不大,菜式却精致得很,也颇有金陵水乡韵味。除此之外,菜名也起得动听,什么桂花香肉、蟹里藏珠、百花酿豆腐,听得杨坎不觉有些飘飘然,心想这当真是神仙过的日子,若能每日有此口福,就算少活十年也是无妨。几口梨花美酒下肚,竟有些后悔当初拒绝封官了。

“二位仁兄。”上官仇起身端起翡翠玉杯,恭恭敬敬说道:“二位乃少年英雄,上官某今日结识,深感荣幸。恕某不会饮酒,在此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

“好说,好说!”陈焱离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谢上官兄。”

待杨坎坐下后,上官仇问道:“杨公子穿得简朴,而那姑苏檀香扇却是考究得很,想必公子也是雅人韵士了。”

杨坎自然不能提及任学斌之事,随口说道:“上官兄好眼力,雅人韵士自不敢当,只是在书院读过几年书,爱好文墨而已。”说着,偷偷将腰间折扇往后藏了藏。

“书院中人,也能文武双全,想必公子应是嵩阳书院门生了。”

“嵩阳书院天下闻名,晚辈愚钝,不敢高攀。”杨坎心中暗想,此人莫不是在试我虚实?他心中虽是小心,脸上依然镇定自若,说道:“在下出身乡野,无名书院,不足挂齿。”

上官仇叹了口气,道:“可惜啊,若是嵩阳书院能出此后辈,乃我书院之幸啊。”

三人把酒言欢,那两位作陪的青衫侍卫也在一旁聊着,明说暗劝他们回心转意。杨坎虽是心动的很,但他贵有自知之明,没有回应。上官仇一直不为所动,而陈焱离只顾着大饮大嚼,其他人说的什么全然没有听入耳里。

酒足饭饱之后,两名青衫侍卫领着三人去了军械库。自洪武年间,大明兵器管制甚严,待到新帝嗣位,法度虽有放宽,但若提着刀剑上街,肯定要招捕快过问。而这库内兵器,均有羽林禁卫虎纹雕花,带上它们,可省下许多麻烦。

上官仇自有白龙银枪,便靠在门口等着杨、陈二人。陈焱离则信手提起一只三尺雁翎腰刀,满心欢喜地出去了。杨坎在房中连挑带试比划半天,始终找不到趁手的兵器,无奈之下,只好扛起一柄双刃宣花大斧,也算将就一下。

细雨渐停,三人出了禁园,一路行至官驿,叫车夫将他们送至渡口。那车夫摇头道:“三位爷,今儿不巧的很,这两天好像有什么大人物来,官府封了金陵渡,行人车马都不让通行。三位要是坐船,还是向西绕行吧。”

没有办法,一行人只好乘车西行。马车出了定淮门,跑了一个多时辰,便在一处村驿停了下来。三人下了车,却发现此处乃是荒郊野地,杳无人烟,哪有码头踪影。陈焱离见状问道:“老头儿,这是在哪?不是说去坐船的吗,咋的这里连水都看不到,哪里来的渡口子。”

那车夫赔笑到:“三位爷,真是对不住,此地已出江宁县,顺着这条路往前走个七八里就是渡口了。只是最近这儿来了一窝匪徒,专劫过往车马,我这实在不敢过去。”

“劫道匪贼,不过乌合之众,我等均是江湖中人,他们未必敢惹。若你实在惧怕他们,那也无妨,我们步行过去也好。”说罢,上官仇结了车钱,转过身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杨坎眉头紧锁,自顾自说道“且慢,此事略有蹊跷。”随后杨坎抬起头来,却见那车夫已驾车远去,转过身来看到上官二人也已走远,只好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上官兄!”杨坎追上二人,抱拳说道:“二位朋友留步,此去四川舟车劳顿,在下恐有不胜。二位武功高强,送信之事本无须在下出力,赏金我也无意分成,还望上官兄能将擂台封赏交还于我,在下便可就此离去。”

“你这是要走?”上官仇倒是惊奇,双眼上下打量着杨坎。陈焱离倒是满不在乎,说道:“你要走便走,少一人分我赏钱我倒乐意。”

上官仇想了一想,忽然提声问道:“杨公子,你可知君子之戒,四戒之首为何?”

杨坎被问得莫名其妙,答道:“在下不知,还望指教。”

“可惜啊。”上官仇叹了口气,说道:“你既已允诺朝廷,本应言而有信,怎能刚出京城便反悔呢?”

“在下武艺不精,只怕此行有辱使命。”

“唉,算了,你也不必自谦,既然不愿同去,也罢,那就随我们去前方渡口,在那乘船回京吧。”

“谢二位兄台。”杨坎鞠躬称谢,心中也算安定许多。

三人沿着小路走了约一炷香的时间,这道路蜿蜒迂曲,两旁树木丛生,甚是幽静。微风乍起,吹得树影娑娑,两侧鸟雀之声,交鸣入耳。

正走着,上官仇突然停了下来,微微一笑,大声说道:“几位朋友,既然来了就不必躲躲藏藏的,现身出来吧。”

话音刚落,便从树林中闪出五个人影,手里执着钢刀,应当就是那车夫口中的剪径强盗。为首一人举起钢刀指着上官仇的鼻子,说道:“你们这群朝廷走狗,坑害忠良,我们本想放你几人一条生路,你们却不知好歹。既然你们自己找上门来,爷爷们这就送你们上路。”

上官仇从腰间摸出那块乌木令牌,示与众人,微笑道:“你们可识得此物?”

那强盗根本不予理睬,抽刀便砍。上官仇面色一凛,急忙退闪,喊道:“你们可看清楚了?”

“爷爷看得清呢。”为首的强盗回身又是一刀,上官仇忙将令牌咬在口中,架枪挑开。紧接着耳侧风声响起,两柄钢刀一左一右直攻他两腰而来,上官仇马上横枪格挡。这二人也不作纠缠,直接向两边闪开,同时从他们影子里现出另两把刀来,斜劈上官仇双肩。

“五虎群羊阵!”上官仇长枪横在腰下,无法抵挡,只能向后退去,而后方那带头的强盗早已转过身来,提刀直刺他背心。上官仇轻功修得甚浅,无法躲避,只见那刀锋划过后背,竟发出锵然一声,火花飞溅,而上官仇的后背却毫发无伤。五名强盗见了,无不惊愕,上官仇则趁机扎稳脚跟,沉枪一转,将他们逼退开来。

“你们究竟是何人?”上官仇摆正架势,冷冷问道。

“跟那碎怂子废个什么话?”陈焱离看得手痒,话未说完,早已抽出刀来向那五人攻去。几个黑衣人反应不及,当即倒了两个。其余三人慌忙招架,怎想那陈焱离虽刀无章法,却仗得一身蛮力,刀锋过处,竟携卷层层热浪,灼得双目如火燎眉。几人交手也就五六回合,三个黑衣人便力绌不敌,被陈焱离像砍瓜切菜一般格斩在地。

陈焱离见上官仇还似木雕一般寸步未动,便将刀背往肩上一扛,提手指他笑道:“兀那呆鹤,有人要杀你,你却愣着,还不谢我救你性命?”

“多谢搭救。”上官仇怔怔的应道,随即俯下身来将手探入五人尸身衣襟之内,默然自语道:“此地竟真有剪径盗贼,我当调查清楚,以绝后患。”

未及上官仇寻得什么线索,忽闻林中脚步趵趵,他忙扶枪站起,又听耳畔一声炸雷:“匹夫走狗,杀我兄弟,定教你们拿头来偿!”

三人定睛看去,只见来者身长八尺有余,虎躯凛凛,手持九环钢刀,身披胡服革甲,须髯刚毅,威压凌人。后人有诗赋其曰:

奔雷纵酒千披矢,看罢声名欲洗迟。云长忠义张飞勇,可惜好汉不逢时。

陈焱离见有人来战,毫无惧色,哮吼一声直冲而去。上官仇心道来者绝非泛泛之辈,大呼小心应对,却听杨坎在旁说道:“上官兄莫慌,此人有伤在身,你且看那罩甲里衬,怕是新伤不久,还有血印。”

上官仇循杨坎所言望去,果真如是,不由惊奇杨坎目力超群,心中却又暗自称怪:“若是寻常山野小贼,受了刀剑之伤,早当匿声而逃。此人如此悍不畏死,敢以一敌三,怕是武功了得,不可小视。”

此时,陈焱离已冲至那人面前,正头一刀劈去,而那人不闪不躲,左手解开随身酒壶丢至地上,右手持刀挥挡,只听兵刃交接,雷鸣滚滚,那强盗硬生生被震退了七八步。陈焱离虽力道上占了上风,可是手臂也被震得酥麻,他也不管许多,双手还未恢复,便哇呀呀吼着一路杀去。看到陈焱离刀锋袭来,那强盗依然不进不退,不攻不避,陈焱离每挥一刀,他便挡上一刀,既不攻其要害,也不捉其破绽,二人都是力大勇猛,贴身缠斗竟能不分上下。

两人交锋了十余回合,那强盗忽然转守为攻,而陈焱离却似是疲了,全然没了方才那股杀气,只能举刀格挡。而那强盗却不趁机猛攻,反是每刀都砍在陈焱离的兵刃之上,好似有意羞辱于他。

上官仇见陈焱离陷入苦战,本想助其一臂之力,却又碍其对手负伤在前,若再以多欺少,实是有辱君子之风,便在一旁按兵不动。可他虽未上阵,眼中却看得分明。上官仇自幼勤习武艺,寒暑不黜,天下武功,不论全部,也见过八九。眼前这强盗所使套路,他虽未曾得见,但观其走势,也能猜得一二,只觉那人刀法诡谲,似曾耳闻,却一时认不分明。

突然,上官仇的双瞳猛缩,大喊一声:“小心,莫要与他拼刀!”话音刚落,只听铿锵一声,陈焱离钢刀脱手,飞落在地。再看他双手,好似中了风邪一般抖瑟不止。陈焱离咬牙忍着刺骨酥麻,附身拾刀,却是力不从心,捡不起来。那强盗见状,蔑笑一声,不等陈焱离捡起兵器,便朝他脖颈一刀斩去。

眼看陈焱离要人头不保,只见一杆银枪横挡过来,将那九环大刀弹开寸许。“你们退下,此人由我应付,你二人不要插手。”上官仇横枪独立,将那令牌收入怀中,缓缓说道:“未曾料想雷二堡主竟甘在此落草为寇,晚辈久闻高名,斗胆一试。”

那强盗听罢,嘴角一扬,冷笑一声道:“我道朱狗都是有眼无珠,原来还有能认出我的,只可惜你三人狗命也不多时了,哈哈哈哈。”语毕,那人朗声大笑,手上却更将大刀攥的紧实,青筋盘虬,甚是骇人。

杨坎在旁听得分明,他虽无江湖阅历,然在茶馆之中,江湖传言也是听过不少,而所谓雷二堡主,想必便是雷家堡的二当家雷元正了。说起雷元正,也曾算是名震京师。相传此人武功高深莫测,数年之前便已扬名天下。

如此英雄,却于洪武二八年离堡而去,纠集一帮亡命之徒,血洗平阳府,而后专干那剽略官纲之事。一年前,江南第一神捕凌秋雁设计将其擒获,收押天牢。今年六月,会逢新帝登基,天下大赦,便将其放归江湖,从此销声匿迹。

待雷元正笑毕,上官仇斜转枪头,指向对手,佐以凝神吐气,暗发真元,眉宇之间霎时转阴,杀气凛凛。雷元正素不轻敌,不慌不忙,虚晃一刀横掠而去。而怎奈上官仇对其招式早已熟稔于心,只见他手腕轻挑,枪尖一转,便将刀锋拨开,斜刺而去。雷元正倒吸一口凉气,侧身避开,却见上官仇弓步上前,挺枪突刺,使出一记“星流霆击”,刹那间银光如雨,星奔川鹜,只见寒光不见影。

上官仇所使武功,名曰“嵩阳流星枪”。此套武学虽是以守为攻,却唯独此招“星流霆击”,极为凌厉迅疾,而嵩阳书院立派百余年来,江湖之中还未曾有人在此招之下全身而退。雷元正虽不识此招名号,却一眼瞧出利害,急忙抽出左手聚气推掌,强行迎于枪光之上。

忽听得轰鸣贯耳,风雷火炮,只见团团电闪火光炸裂开来,震得上官仇连连却步,而雷元正亦是被弹飞出去,旋即插刀入地,踉跄两步扶刀站住。

此番试探,雷元正虽是保住了性命,左手却被划出了十余处伤,血流如注。只见他撕开上衣缠于手上,露出胸前创口,甚是骇人。上官仇素来不齿乘人之危,正声说道:“前辈负伤在先,此番较量恐有性命之虞。还望前辈随某回京自首,倒也罪不至死,否则休怪晚辈手下无情。”

“哼,笑话。”雷元正哂笑一声,转头斜望密林之中,慢声说道“雷某今日便要战个痛快。”话音刚落,雷元正提刀前挑,使出一招“平地风雷”,斩出一行刀气直袭对手面门。上官仇侧步避开,扭头看去,只见此招划过地面,留下一条深深的刀痕,足见其威力可怖。

在他还未及惊叹之时,雷元正双手持刀,猛力劈来,上官仇立刻举枪抵挡,而此回攻击乃是刀刀全力,只能勉强招架,若要效仿刚才以巧破力,必是绝无可能。

两人战了数十个来回,你攻我守难分伯仲。而雷元正有伤在身,心觉左手正胸实是剧痛难忍,经此激战伤口迸裂,早已血流不止。无奈之下,雷元正低吼一声,再次拖刀上挑,又划一招“平地风雷”,将上官仇逼至一边,旋即退却两步,连点自己几处穴道,以助化瘀止血。上官仇倒是未有趁机发难,挺枪说道:“前辈莫贪一时胜负,丢了性命。某虽不才,却也稍通医术,还望前辈收刀伏法,以保健全。”

雷元正听罢,冷笑一声,心中暗想:“竖子这般假仁假义,老夫见得多了,此等虚伪,比起凌狗差得远了,我又怎会上当?倒是此贼已硬接我几十刀来,竟能依旧手握兵刃,气定神闲,怕是其中必有玄虚。”

原来,雷元正所使刀法,乃是雷家堡不传秘技“鬼雷刀法”。此套武功虽是刚猛狠绝,却非以蛮力克敌,其制敌之策乃是辅以独门内功,在兵刃相接之际,将一股真气借由兵器打入敌人双手,以搅扰其真气运行,致使双臂酥麻无法紧握兵器。而上官仇的白龙银枪,在传导真气的能力上乃是百金之首,可他却能稳握银枪不动如山,着实教人惊叹。

上官仇见雷元正不为所动,便抬手一招“星离月会”虚挑直击。雷元正见状,举刀迎挡,却见枪锋突转,架开九环大刀,而上官仇乘机欺身上前,直面空门。

雷元正暗呼不妙,若是对手再使杀招,而自己左手已负重伤,定不能聚气使出“天雷掌”续命,自己当是必死无疑。不料,上官仇一个愣神,而后挺枪平刺,雷元正趔身闪躲,顺势平地一刀将其逼退,紧跟着两步上前追砍而去。

此轮交手,雷元正心中便已知其根底,他料想对手运的乃是一门真气外逼的护体功法,借以御气将双手固定于银枪之上,而非是有什么破解他刀法的法门。此时上官仇的双手早已麻木无知,根本无法使出繁杂多变之招式。

而这门“铜人护体功”内力消耗高昂,再加以雷元正猛攻不止,恐已无法坚持许久,便使尽全力举枪横挡,只听雷元正一声闷吼,如此强大劲力的碰击致使其左手伤口悉数爆裂,钢刀脱手飞出,而他只能连退几步扼腕止血。

“得……得罪了。”上官仇喘了几口粗气,见雷元正似已无力再战,于是迈步前趋,意欲了结其性命,却见雷元正面色痛苦,切目咬牙,好似僵尸一般立着,牙缝之中挤出一句话道:“小子,帮我将酒壶拿来。”

上官仇走至酒壶旁边,起脚踢了过去。雷元正也不管左手淋漓鲜血,附身拎起酒壶,仰起头来一饮而尽,而后甩开酒壶,一字一顿嘶吼道:“雷某今当一死,以谢先师。”说罢,雷元正右手高举,仰天长啸,其声如厉鬼猛兽,嘶哑可怖。

上官仇心中自想:“此贼武功之高,果非浪得虚名。今日若非他负伤在先,怕是两个宪章也敌之不过。好在他左手已废,纵使百般悍不畏死,怕也是支撑不了许久吧。”

此时,雷元正垂着左臂,右手哆嗦着捡起刀来,杵在地上,叹道:“后生可畏,可惜啊,黄泉路上就由你来陪老夫作伴吧,望你来世可以做人不做狗。”上官仇心中本笑他行至将死,亦不忘口出狂言,低头一看,却猛然发现雷元正左手滴落的鲜血,竟顺他几次“平地风雷”于地上所划之刀痕,延展而成一个血红五芒星阵,将自己围困其中。

上官仇虽不识此招法,但也猜到留于阵中凶多吉少,急忙拔枪欲走,却听得雷元正一声大喊:“五雷轰顶!”霎时间风激电骇,瓦釜轰鸣,刺得杨、陈二人睁不开眼。

白光渐淡,雷元正循迹看去,只见眼前土地已化为焦土,心想那狗贼纵是长了翅膀,也难逃一死。可待光雾散去,竟见上官仇手撑银枪,跪蹲于前,而他脚下地面一丈见方竟依然绿草如茵。惊愕之余,雷元正咬牙道:“‘天罡罩’?想必你真气已耗尽了吧,那就让老夫送你上路。”说罢,便单手执刀,蹒跚着走了过去。

杨坎见同伴有难,忙望向陈焱离,喊道:“去帮忙!”陈焱离此时手臂已恢复大半,听闻杨坎此言,面露狰笑,冲去便砍。当下,雷元正已几近气竭,力道远不如前,只能勉强招架。杨坎看敌人已将不支,便也握起斧头杀了过去。雷元正见状,后退两步,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沫,回身一刀打在杨坎斧上,震的杨坎双手酥麻,当即松了兵器跌倒在地,吓得他蹲坐地上连连倒爬。

杨坎两手撑地爬了几步,忽然摸到一颗小石子,抬头看雷、陈二人激战正酣,便将石子放于掌上,伸指一弹,只听嗤的一声,直直弹在雷元正的脑门上。雷元正此时忙于招架,对于杨坎全无防备,忽觉额前轰然一震,一时头懵眼花,被陈焱离抓住破绽,一刀下去,倒在地上。

陈焱离手刃强敌,心中甚是得意,低头向雷元正尸首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拿起刀便想将他头颅割下来。杨坎见状,忙劝阻道:“且慢,此人勇猛无双,乃当世之豪杰,且留他个全尸吧。”陈焱离想想也对,便收起刀来。

杨坎爬起身来走上前去,盯着雷元正的尸身半晌,确认他已彻底死透,便松了口气,望向上官仇喊道:“此人已死,上官兄你还好吧。”杨坎喊了半天,却不见上官仇有任何回应,便走上前去想搀他起来。谁知杨坎刚一碰他,上官仇便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倒在地。

陈焱离见状,跑了过来道:“咋了咋了?这白头老儿死了?”杨坎探手试了试上官仇的鼻息,笑道:“无碍的,上官兄只是晕倒了,我们扶他去驿站吧。”

同类推荐
  • 一梦江湖行

    一梦江湖行

    世家门阀,陆地神仙,亡国余孽,关外狼烟。难得春秋大一统,太平盛世不太平。少年挎剑出京都,万里河山江湖行。
  • 剑决天外云

    剑决天外云

    本是良民,因言获罪被权贵逼骗入宫为宦;无奈卷入皇城斗争之中,又因祸得福得以重生残肢。江湖之大,莫如林海;武林一梦,与念朝夕。
  • 太平天书传

    太平天书传

    《太平经》,又名《太平清领书》,相传乃是神人所授。经中所讲,主在一个“治”。治病,治灾,治身,治国,无所不含。而后得道成仙,终享极乐世界。《三国演义》称其为天书,由南华老仙授予张角,后者携书以符水治病,后发起黄巾起义,此为《演义》所杜撰。然世间却确有《太平经》一书,其中奥妙一直苦苦待人揭开。。。
  • 武侠分身闯异界

    武侠分身闯异界

    洛天虹重生到武修世界,宗派、世家独霸一方,力量主宰一切。偏偏他感应不到天地元气,无法修炼。然而有一天,洛天虹忽然发现,导致他重生的神秘碎片内部竟然可以通向几个耳熟能详武侠世界!于是洛天虹有了五个武侠分身:笑傲江湖的岳不群,射雕英雄传的欧阳克,天龙八部的慕容复,神雕侠侣的武敦儒和倚天屠龙记的宋青书…………
  • 玄冰剑谱

    玄冰剑谱

    鬼刀帮的七个高手齐聚汴梁,预谋抢劫赵挺之的宰相府。盛传在在这宰相府藏着玄冰剑谱的上半册。皇上给了赵挺之五十万两银子,让他去解救灾民。这也是鬼刀帮抢劫的重点。聂万德聂小青乃大德之人,从中周旋,阻止鬼刀帮的密谋行动……
热门推荐
  • 冥王独宠妻:腹黑魔女惊天下

    冥王独宠妻:腹黑魔女惊天下

    她是二十一世纪的杀手,被朋友背叛,穿越到雾月大陆。她是第一世家的陌大小姐:陌雪莹。几天前俗称“表妹”的一个女子被大小姐收留住进了陌家,她趁陌家人不在,邀陌雪莹到花园玩趁着陌雪莹不注意从陌雪莹的身后一脚把陌雪莹踢下荷塘。他是雾月大陆的冥王,亲眼看见陌花把陌雪莹踢下荷塘一幕,看见陌雪莹从荷塘里爬上岸又看到陌雪莹把‘表妹’教训了一顿。拜的师傅爱屋及乌,亲生父母身份尊贵强大。论身份背景谁人够她的强大?集天下宠爱于一身,寻找身世的路上,各路豪侠大神芬芬相助,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某莹满脸黑线的看着某男:“冥王你不去征服天下,干嘛跟着我?”某男唇角一勾,邪魅的说:“征服天下不如征服我的娘子。”“……”
  • 带着世界升级

    带着世界升级

    起源之地,一个新的开始,看符眠重生异世如何带领人类从食物链底端站到世界之巅…
  • K源初

    K源初

    cp白银之王,女主鲛人皇错失的肋骨重新与我相逢。小短篇,没多少……
  • 傲娇的谢先生

    傲娇的谢先生

    时温从来不知道有一个人喜欢她喜欢到那样疯狂的地步。可是她宁愿不知道啊。“你发现了我最大的秘密,时温,你说我是把你吞入腹中还是融入血液中。”时温抵着他的胸膛,讪讪地笑了笑:“谢总,你认错人了吧,我不叫时温,我叫温时。”谢晔附在耳边,嘴角缓缓勾起,声音低沉蛊惑,“是么,既然如此,温小姐,有关你侵犯了我太太的肖像权的事,请你陪我去警局走一趟。”时温震惊地瞪着他,“凭什么,长得像有错吗?”谢晔勾起她的一缕头发,在手指上环绕着,漫不经心道:“本来是没错,但是……偷了我的心,就是有错了。我这人护短,如果温小姐当着记者的面承认你是我太太,我就不追究温小姐的过错。”时温:“………”
  • 此笑

    此笑

    【纯属虚构,爆笑文】他,身为掌握着全球命脉的总裁大人,居然遇上了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初见,那女人嘲笑自己的《好运来》铃声土。那一刻,他就觉得自己动心了。再见,那个女生被车撞飞了10米远,居然从地上爬了起来,说她要去读书。从此,他就深深的爱上了这个女人。【简介纯属搞笑,再说一遍是虚构的。有些梗来源于网络,写这篇文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屏幕前的你笑笑】
  • 我的公子葬在长安

    我的公子葬在长安

    莲湖亭上,桃花林里,落英缤纷……“他走后的第一个花开季节,我才醒悟,春终是来了,属于他的冬天已然远去了……可是我终是不愿在他的梦境里醒来,我多么希望,自己不再是穆雪,不再是穆沙,只是子忆多好?可再也没有人像他一样唤我一声子忆了……”多年后抚摸着他的脸,我只觉耳边一片滚烫,忙调皮大叫:“你长胡子了喔……”他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欣喜,继而眉宇渐开,朗朗笑道:“我等了你这么久了,你还不许我长点胡子么?反正我不管了,今儿,你是一定要嫁给我,否则再老一点,我可就娶不动你了……”“好,好,好……今儿就成亲,让我安然嫁给你这个老头子好不好?”我对上他的脸,狠狠地吻了下去。“嗯”听着耳边一声呢喃,我心里一痛,这个为了我一生忧伤,而让我一生心疼的男子呵……
  • 雷霆骨

    雷霆骨

    遥远的年代,那时候寰宇本没有魔,直到一次次的寰宇大毁灭,出现了一群没有了故土的可伶生灵,这是一群没有了根,被称作“失落者”的生灵,寰宇的毁灭让他们没有了家园,在虚空中游荡等待老去那一天……“……”
  • 穿越回古代当富婆

    穿越回古代当富婆

    阿九的爷爷是个科学家,在阿九小的时候就在研究时光机了。研究了十年,终于成功把阿九送到了一个历史上没有的朝代。别的小姐姐穿越都有秘密武器,可他呢,只有一只背包。
  • 投资前必须读懂宏观经济

    投资前必须读懂宏观经济

    在市场经济日益活跃的今天,要想有效地进行企业经营或个人投资,必须了解宏观经济。本书通过简单通俗的语言对宏观经济领域的27个重要的指标进行了详细解读,使读者掌握个人投资的基本知识,并能依据各种指标数据预测未来的经济发展趋势和国家宏观政策走向,同时学会将宏观经济的思维巧妙地运用到企业运作、投资理财、消费决策及工作中,从而在市场经济大潮中减少风险,把握机遇,获得更好的收益。
  • 伊儒合璧的回族哲学思想

    伊儒合璧的回族哲学思想

    《伊儒合璧的回族哲学思想》为《中国回族历史文化》丛书之一。赡思丁、赡思、马哈麻、扎马鲁丁、海瑞、李贽、王岱舆、刘智、马注、马德新、蒋湘南、丁竹园等思想家的思想闪烁着人类聪慧、睿智的理性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