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凉和方夏登上从这座城飞往上海的飞机时,苏凉的手里始终捧着他的父母从十八岁开始保留至今的红色保温桶,片刻不肯放手。
从大理回到这座城,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方夏也早就憋了一天一夜的怨气,直到坐上飞机,才费解地问苏凉:“为什么这么急着去上海?”
“带你去普陀山,”苏凉说,“陪我还一个愿。”
机舱里响起机长广播,飞机即将起飞。
“苏凉!”
后机舱响起一个女声,苏凉和方夏同时回过头,一身空姐装的江渡渡正站在两人身后。
江渡渡的情绪激动异常,哭着说:“就算是跟我在一起的日子,你的心里也爱着这个人对吗?所以你跟我在一起都是骗我,只不过是为了让我养你,把我当作饭票、垫脚石、替补队员,是吗?哦——不对!连替补队员都算不上——你他妈根本就拿我当一个玩物!”
江渡渡的举动震惊了机舱里的所有人,乘客们纷纷回头看热闹。乘务长紧抓住江渡渡的手把她往回拽,却被江渡渡一把甩开,她冲过去站在苏凉和方夏面前——两人刚好坐在飞机安全门的位置。
“对不起。”苏凉面无表情地说,身边的方夏紧紧搂住他的胳膊,无言以对。
“苏凉,这两年我一直在找你!你只要坐一次飞机,我就能查到你的行程,我不惜一切代价找你,只是想当面对你说一句话,终于被我等到了。”江渡渡的脸颊和眼眶红得快要渗出血迹,紧咬着牙说,“苏凉,我恨你!”
江渡渡如释重负。
她所谓难以割舍的,并不是感情,而是时间。人生苦短,投放了最多时间的一段感情,居然没有一个预期的回报,当然难以割舍。感情,之于世上的所有其他人、事、物,都一样,从来都是讲究回报的。入不敷出的感情,有些人最终会释然,而剩下的人,只有耿耿于怀。
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机舱里的人感受到机轮在地面上急速滚动时的颠簸。
“苏凉,我知道你为她做的一切。”江渡渡冷不防抢过苏凉怀中的保温桶,恶狠狠地说,“也知道这是你们之间最重要的信物,对吧?”
机舱里的所有人,包括苏凉和方夏,绝不会想到,空姐江渡渡竟一把拉开安全门的红色把手——飞机越跑越快,风呼呼地灌进来,机舱里的所有人都开始失声尖叫。保温桶被江渡渡丢进风中,像一条鲜红色的刀痕在半空中划过,消失不见。
方夏来不及阻拦,苏凉只探头朝安全门外望了一眼,便纵身跃了出去。
西元2011年11月14日,苏凉昏迷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