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杨得进了战船之内,向那冰室走了去。
而那站在战船上的中年男子只是见杨得步入战船之内后,却立刻就飞身而起,向着其他战船而去。
不多时,那中年男子所到的战船上,顿时就冒出火光,架起的火盆全部倒翻。
对于这种情况,在战船内冰室中的杨得却是一无所知。
此时的杨得心神全都放在了前面那行为怪异的婴儿身上。
灵动的双眼黑白分明,全身小鳞片密密麻麻,一颗小小脑袋东瞧西望,细而短的手臂举着比他还大好几倍的玉桶,正在四处的搜刮着冰室中的物品,头顶上的那玉桶中已是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耀眼财物。
就连那小小的嘴巴中都还啃着一块百年灵芝,细小洁白的锋利牙齿咬得那百年灵芝嘎巴嘎巴脆,很是享受。
“宗儿,你,你在做什么?”杨得目光巨闪,不可思议的问道。
那婴儿眨巴眨巴眼,仰着头,张开小嘴,口中的百年灵芝顿时掉落,目光愣愣的望着突然走进冰室的杨得。
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行径被发现了,婴儿当即就快速蹲下,将那比他还大数倍的玉桶慢慢放下。
然后推着那大玉桶,速度飞快,不到盏茶的功夫就将所有物品回归了原位,然后拿着那块被他啃得差不多的百年灵芝双手奉上,一脸无辜模样的看着完全愣住的杨得。
“#¥¥¥%……%#¥&%@!#”婴儿咿呀咿呀的说了一大堆只有他自己才能理解的话语。
流着口水,可怜之态更浓。
杨得更加愣然了起来,久久之后才回过神,赶紧蹲下身,仔细的盯着那婴儿看了十数息,最后才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本来就是给你治病准备的,既然宗儿喜欢吃就留着自己吃吧。”
那婴儿孤疑的想了好一会,竟是听懂了杨得所说的意思,当即就目光一亮,露出了阳光般的灿烂笑容,毫不客气立刻就将那块被他啃得差不多的百年灵芝,重新放入小小的嘴巴之中啃咬了起来。
看着眼前那已是足有两尺多高的婴儿吃得欢心,杨得捻着胡须,欣慰的大笑不已:“哈哈哈,我杨得之孙竟是如此聪慧,定是天人,我杨家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杨得笑着笑着,看着眼前不明所以的婴儿,慢慢的眼泪却是不自主的流了出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之事。
眼前的婴儿被杨得突然大喜大悲弄得莫名其妙,呆愣愣的看着杨得,连手中美味的灵芝都忘记了继续啃食。
许是因婴儿在前,杨得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抚摸着婴儿长着细密小短发的小脑袋,越看越是欢喜。
久久之后,在冰室中的杨得眉宇突然皱了一下,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之后瞬间想到一晚上滴酒不沾的那中年男子,当即就猛地抱起眼前的婴儿,飞快的奔出战船。
汪洋之上,已是火光冲天,十数条庞然的战船除了脚下的战船外,尽皆都燃起了熊熊大火,映射成火海一片。
在那火海中,一个身穿黑衣,身材微有些消瘦,脸有凶悍之气的中年男子正在飞快的游走其中,手中一柄长剑已是沾满了鲜血,脸上更是溅满了猩红血液,血腥异常。
“武儿…你…你在干什么,还不快给老夫停下,你想气死老夫不成!”奔出了战船的杨得,看得外面的情景,顿时肝胆欲裂,目光如火,气得身上都扬起了衣衫。
而那中年男子听得杨得怒吼,慢慢的抬起了血脸,一双冷漠而悲伤的眼眸,静静的望着奔出了战船的杨得。
两息之后,中年男子一剑再次刺入了脚下一名军卒的胸口之中,让那还有些微弱呼吸的军卒当场死去,而他这才飞身到杨得的近前,‘砰’的一声,顿时就跪在了杨得的面前。
“家主…”
中年男子声音低沉,就那么跪在杨得的面前,目光看着杨得怀中抱着的光溜婴儿,望着婴儿全身上下的那密密鱼鳞般的鳞片,目光却很坚定。
“你…你为何要杀他们,你这不是要陷老夫于不义吗,你你…你真是气死老夫了,老夫…老夫……咳咳咳…”
杨得指着跪在面前的中年男子,声不能全,语不能畅,苍老的脸上瞬间更加的苍老了起来。
“家主,他们不得不死,要怪你就怪李武一人吧,是杀是剐全凭家主做主。
不过有关宗儿之事却是不能让任何其他之人知道,要不然宗儿就算是救活了也必然有更大的性命之危。他们之中肯定有不少的眼线,就算不是眼线,也必然有可能会将有关宗儿此次之事泄露出去,他们…必须得死!”
“何况我在他们的酒中都已下了毒,就算我不杀他们,过不了今晚他们也一样都活不了,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他们不那么痛苦而已。”那中年男子李武的话语很是执着,没有半点却让,紧接而道。
杨得听了李武所言,当即就快步走到战船上一名军卒的身边,连忙翻起那已是早已醉倒在地之人,竟是发现那人脸上紫黑,已是没有了任何气息。
杨得不信,又快速的翻开另一人,但是看到的情景却跟第一个一样,也是脸上紫黑,没有了生息,接连一个个翻开,看到的情景都是如此。
杨得泪眼长流,紧握着拳掌,无奈悲愤的看着还跪着不敢起的李武,怒声而道:“你你…你何须如此,这些…这些可都是忠贞的军卒,一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你你……”
这时李武目光对望着杨得,却是非常认真的说道:“家主您面对敌人可以杀伐不断,但是面对自己人却太过仁慈了些。
您下不去手就只有李武来了,此事关系到六哥与舍妹的唯一血脉,不能有丝毫差错,李武就算是一死也绝不能让丝毫意外再次发生,他们的命就让李武来还吧!”
李武目光镇定,带着哀伤的看着船上的一个个军卒,最后望了一眼杨得怀中的婴儿,猛地抬起手中之剑,伸手就是一划。
但是哪一剑最终也还是没有完全划下去,杨得一道剑气打来,顿时就将李武的手腕击穿,长剑掉落,咽喉之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人都死了,你现在就算是一死又有何用!”杨得恨恨的看着一心想以死谢罪的李武,神色极为落寞的说道。
望着那熊熊火海,看着那一个个躺着的军卒,杨得现在很想要悲鸣。
他一生杀伐,对生死早已看透,死在他手中之人都不下万人,用无数的血骨堆积出了他如今的地位。
一将功成万骨枯,杨得一生走到了如今,功成名就,但是人生却是反而逆转而下。
儿子儿媳孙子尽皆都惨死,就连刚出生不久的小孙子也是身中剧毒,命在旦夕。
如今好不容易救活了命在旦夕的小孙,而那些为他出力的一个个军卒却是因此而亡,此时其心中之哀何以言表。
若非怀中的婴儿还需他来抚养,杨得此时都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来偿还这些为他之孙而亡的一个个无辜军卒。
“也许就因我的杀伐太重了,上天才会如此的惩罚于我吧,咳…咳咳咳!”杨得仰天而叹,内心郁结,猛地就咳嗽了起来,殷红的血液都顺着咳嗽不断溢出。
“家主您不要紧吧?”李武没有理会右手手腕动弹不得的伤口,赶紧飞快的来到杨得的面前,担忧的问道。
杨得看了一眼李武,重重的‘哼’了一声没有回答,望着那熊熊大火的战船,最后无奈的说道:“既然都已经死了,那这条战船也烧了吧,尘归尘,土归土,不能战死沙场,那就让他们静静的安详在这片大海之上吧。”
说完之后,杨得郑重的看着低头的李武,停留了数息才再次说道:“你回去后,将还剩下的所有家资都散了,照顾好他们的家人,他们有什么要求就尽量的满足,这算是报答这些军卒们此次之恩,也算是偿还你之罪。”
“是家主。只是…只是如今府中为宗儿已经用去了大半的家财,现在剩下的已经不多了,若是顾全这所有军卒的家人,恐怕……”
“哼,这还要多想,银两不够那就变卖田地,总之不能亏欠了他们的家人!”
李武这次不再多说什么,为了他妹妹如今的唯一骨肉,李武可以不择手段,但是心中的愧疚却是在所难免,既然能弥补些许,李武自然愿意去做。
半月之后,南唐国一处港湾飞快的驶来了一条不大的帆船。
帆船之上,驾驶者帆船一身黑衣的李武,转身看着身后的杨得,认真的说道:“家主,要不您带着宗儿离开这南唐国,我一人回去就行,一定会将后事处理好的。”
“离开,为什么要离开,老夫一生征战,整个南唐国可以说是老夫一手打下来的,老夫的家在这里,根也在这里。
何况若是老夫一走,岂不是成了叛国之徒,府中成百上千的家丁,还有那些曾经跟随过老夫的军卒,岂不是都要受到连累,那可不是死一千一万人那么简单,一道旨令下来,不知有多少人会因老夫而亡命。”
“可是,可是您若是不走的话,要是宗儿再有个什么不测可怎么办?”
“哼,老夫十年半载的还死不了,在这南唐国中,若不是比老夫修为还高之辈,只要有老夫在身边,谁还敢再来打宗儿的主意。再说,宗儿现在的情况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若是离开反而更加的危险,而在这南唐国中,借助老夫如今的地位还能保他万全,你不必担心。”
杨得看着怀中全身被绸缎包裹,除了一双明亮分明的眼睛,完全看不到其他肌体的婴儿,脸上露出浓浓的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