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简短寒暄之后,就说到各自生意上的事情。其实都是可有可无的,但明显句句带有试探的意味。许兰秋不知道廖语声和文从义之间,还能有什么芥蒂和担心的,但想到文从义对谁都不能很信任的样子,也是见怪不怪了。最后二人又说到廖语声船运码头的事情。
廖语声说每次运送货物的时候,都要受到日本人的层层检视,为此常耽误货期。
文从义:“不知道贵公司,都是运送些什么货物?”
廖语声:“其实也没什么特别,也就是一些酒精药品之类的。”
文从义看了一会廖语声,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道:“这些可都是禁运的物品。”
廖语声也定定看着文从义,摇头轻轻笑了下,似乎有些无奈,又似乎在暗示什么:“那也没办法呀,公司老板就喜欢做这些生意,有赚头。”
文从义笑着点了点头:“有赚是有赚,就是风险太大。”
廖语声一笑道:“风险和机遇并存,风险大回报才大嘛。妹夫的赌场不见得比我们船运公司的风险小多少吧。”
文从义心想,看来果然也是作过一番了解,有备而来:“看来你们的老板是个有赌徒精神的人。”
廖语声:“恩,是有点,不过这是符合道义的赌博。再说做生意就是满足市场需要,人家既然有需要,我们自然要想办法满足。”
文从义笑道:“赌博还有道义不道义的。”
廖语声神情看似还是一般轻松随意,但明显又肃穆了许多:“那当然,我们老板就说妹夫虽然是开赌场的,但是本人却是极讲道义的。”
文从义笑笑,淡淡道:“是吗,你们老板还真是过誉。孝义堂本就以孝义立门,江湖道义本就是我们这些人安身立命的本钱。”
廖语声:“我老板还说,妹夫不仅重道义,而且民族大义上也是不含糊的人,是个真心爱国的人。”
文从义:“这也能看出来,爱国不是说在嘴里的,是要实际行动的,我自认并没有做什么爱国的行动,难道他能看到我心里。”
廖语声:“有些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各人爱国的方式不同罢了,是侠士是匹夫,大家都心知肚明。你看妹夫隔壁的潘月林,和妹夫一墙之隔,之前就多次被爱国志士追杀,妹夫就从来没有被人骚扰哇,可见公道自在人心。”
文从义看着廖语声道:“这么说大哥和贵公司老板的做法,也算是在用不同的方式救国了。”
廖语声点头道:“算是吧,就像某些人常讲的那样,曲线救国嘛。”
文从义淡淡道:“只怕这个就是直线了吧。”
廖语声:“能直线更好,可惜很多事情我们掌控不了。比如顺丰码头的事情我们就很难左右。”
文从义只是笑笑,并不答话。
廖语声接着道:“我听说顺丰码头以前在潘月林手中,现在潘月林已死,不知道会落在谁手里。”
文从义只是简单应了声:“难说。”
廖语声:“我觉得很可能落到妹夫手里。
文从义:“那可不一定,云社和三合会都盯着呢。红枪会也蠢蠢欲动,潘月林还有一些手下弟子也不会轻易拱手相让。”
廖语声:“潘月林手下弟子已经不足为患,红枪会更只能是小打小闹。论实力也就云社和三合会能与孝义堂一较高下。
文从义笑道:“大哥对上海的帮会倒是了如指掌。”
廖语声也是一笑:“在上海做生意,怎么能避免得了,自然是要多留心。你还是不要叫我大哥,就叫我语声吧。我应该还比你要小吧?”
文从义:“听兰儿说,你比我小一岁。”说到这里看了看坐在一旁静听二人谈话的许兰秋,许兰秋只是听得托起了腮,听到文从义的问话,不自觉挪开手,点了点头。
廖语声:“就是。”
文从义:“好吧,那你也别妹夫妹夫,叫从义吧。”
廖语声点了点头,又问道:“不知道你对争取顺丰码头有几分把握?”
文从义:“我并不打算去争这个码头。”
廖语声:“为什么呢,争取到顺丰码头可是对孝义堂的生意大大有利,何况顺丰原本就应该属于孝义堂的。”
文从义:“因为最想得到顺丰码头的是云社,三合会也早视其为囊中物。两强相争,本就已是强弱难分。孝义堂要是再一掺和,上海的帮会之间,免不了就是一场恶斗。到时候自己人自相残杀,偷着乐的只能是日本人。”
廖语声:“可你们若不争取,就有可能被日本人坐享其成啊!”
文从义笑道:“你倒是对顺丰码头很是感兴趣嘛。”
廖语声:“那当然!毕竟我们公司大部分货物都是从顺丰走的。若是被孝义堂收了,我们自然能沾点光不是。若是云社三合会,也还好,毕竟都是中国人,但终究还是隔着一层。要是被日本人占了去,那我们以后再想往后方前线转运一些敏感物品,就更难了。其实也就是做做生意,顺便也想为抗日做点贡献。妹夫既有这个能力,何不当仁不让。”
文从义不再跟廖语声打太极,单刀直入:“我会尽力的,不过不能保证一定能成功。”
廖语声喜道:“那真是太好了,我们一定全力支持。”
文从义有些不屑的意味:“你们能怎么支持?”
廖语声却并不介怀:“我们老板有一些人脉,或许能暗地里相助孝义堂一臂之力。”
文从义:“你们老板还真是神通广大。”
廖语声:“也没有,其实我们老板也是有那么点侠义心肠,总想着为抗日做些事情,虽然别人都说他是在发国难财。”说到这里笑了起来。
许兰秋听着二人的谈话,也插不上嘴,这时总算明白二人说了半天的顺丰码头的紧要。
“大哥,你就和陶故知范慕烛他们争争怎么了。”
文从义一笑看向许兰秋:“哟,你还知道陶范二人!”
许兰秋含笑低着头:“成天听你和文风范荣他们念叨着,想不知道也难啊。”
文从义赞赏的点头:“不错,潜移默化,有长进。”许兰秋有些不好意思,和文从义四目交汇也是会心一笑。
廖语声看着二人已有的默契和笑颜腻语,嘴角勉强挤出一丝淡笑,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失落,数味杂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