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兰秋知道,寄希望于文从义救人是没有指望了,陆贞贞或许还在眼巴巴等着她的好消息呢,她该如何作答?许兰秋觉着愧对陆贞贞,更无法面对陆贞贞凄然欲绝的神情,木木的回到文公馆,既不敢给陆贞贞打电话又怕万一接到陆贞贞询问的电话,只熬到晚上,终于忍不住,觉着怎么也该给贞贞去个电话告诉结果,却不想一连拨了好几次陆公馆的电话竟都无人接听。只坐到很晚,也没有接到陆贞贞的电话,亟待听到文从义回来的声音,许兰秋心中气恼不愿与他照面,才上楼睡去。
第二天到学校也一直不见陆贞贞的人影,许兰秋向熟知的人打听,都说摸不清楚状况,打电话到陆公馆,陆公馆的人也不愿多说。不过也是能想象到的,因为翁子川几人处决的决定没几天就登到报纸了,许兰秋自然能想象到陆贞贞此时该有多么伤心,又哪有心思还来上学。
许兰秋越想越觉得对不住陆贞贞,好似自己才是这场生离死别悲剧的酿造着。心中悲愤内疚无处发泄的时候想到了文从义,只觉得都是文从义见死不救造成的。
虽然文从义与这件事情本来没有关系,也没有非救人不可的义务。可是因着他的不救,许兰秋便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他的身上。
或许,此前当真是把文从义想象的过于好了,而实际上他就是个只会为自己利益考虑,丝毫不会为他人作出任何牺牲的人,在汉口,在上海,难道还不能看明白吗?
许兰秋忽然觉得自己很悲哀,一直以来根那样冷血的人在一起相处而不觉。又不禁有些羡慕陆贞贞,能与那样勇敢的人相爱,本身也算是一种幸福了。
许兰秋心中对文从义有了怨怼,回到家中也不愿意过多说话,只把文从义做空气,视而不见。文从义或者是毫无察觉或者满不在乎,许兰秋不言,他便也不语,就那么僵持着。
原以为此前说好的有日本人的酒会,许兰秋定然是不会去了。不想,许兰秋到了那天竟然穿戴齐整依约而至,文从义只是有些小小的吃惊,便也没放在心上。
其实许兰秋就是想看看文从义究竟是如何嘴脸跟日本人跟一些汉奸交涉的,不过她只看到文从义与一些看似熟络的人举杯致意或私下交谈,似乎也没什么能算作是汉奸的出格行为。
“或许,他们的交谈本身就是隐藏一些见不得人阴谋的,谁又知道呢。”许兰秋没找到文从义的“把柄”,既有些失望又有些欣慰,只是有些人来请许兰秋跳舞,许兰秋不愿意过多应付,在文从义身边坐了会,看文从义也没空闲搭理自己,便又起身离开,却撞到了那日来到文公馆的斋藤井内。
斋藤井内一副要邀请许兰秋跳舞的架势,许兰秋不好断然拒绝又不愿委曲求全遂了日本人,便装作说自己肚子痛得厉害,正要去洗手间,说完也不及等日本人是否相信便自顾望洗手间走。直到逃出日本人的视线,才恢复平常神情,暗暗叹了口气:“早知如此麻烦就不要来了,还说要跟人家跳舞,结果不是也一样忘至九霄云外了。”
许兰秋缓缓转过一处走廊,一路的欧式浮雕风格建筑,快到洗手间的时候复又停下,来来回回走了几遍,只想磨够时间了便装模作样回去。
正在这时,旁边男士洗手间中传出了异样的动静,似乎是有人在里面搏斗。许兰秋心下正犹豫着是该听从理智赶紧躲开,还是任由好奇心驱使留下静听,洗手间的门就打开了。门打开的瞬间,出来的人和许兰秋都愣住了。
由洗手间出来了三个人,准确的说是两个人,因为其中一个明显已经是死尸一个,另外两个都受了伤,一个头部都砸开了,鲜血正顺着额头往下淌,另一个似乎要轻许多,只是捂着右臂。
许兰秋还没来得及有任何该有的反应,一把尖刀便指向了自己的脖颈,尖刀上尚有未干的血迹,顺着衣领滴在许兰秋的身上,随之而来的就是恶狠狠的威胁之词:“不准出声。”或许是怕被人发现,声音压的极低。
许兰秋惊慌之后,辩明情势,反倒没有先前害怕了:“你们是来刺杀日本人的吗?你们想怎样?”许兰秋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被二人扶着的死尸穿着日本军装。
二人其实是来日本惯住的旅馆偷资料的,但许兰秋所说也没有错,终究是对付日本人的,挟持许兰秋的人低低道:“大家都是中国人,我们也不会为难你,不过出于对你我安全考虑,免不了要委曲姑娘了。”
许兰秋:“等等,你们受了伤怎么出去。”许兰秋已经感觉到那人要打晕自己的意思,情急之际急忙转移视线:“我可以帮你们。”
二人相视一眼,问道:“怎么帮?”
许兰秋:“我有车,可以不用检查就能通过门口哨卡的车。”
或许二人觉得许兰秋貌似可信之人,决定冒险一试也未尝不可。于是二人复又将日本人的尸体拖放到一个垃圾箱中掩盖,许兰秋一面为二人放风一面只吓得半死。后二人回到洗手间孙苏逊色情思迅速清洗血迹,伤重的那人将日本人身上脱下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戴上帽子压低帽沿正好遮盖额上伤痕,一切就绪后出来问道:“你的车在哪?”
许兰秋透过走廊的玻璃窗指了指楼下一辆黑色轿车:“就是那辆。”
“好吧,你现在就如平常一般出去叫人开车。”
许兰秋奇道:“你们怎么办,不跟我们一起下去么?”
“我们自有办法上到车上,你只要按照常速走下楼,等到你上车的时候,我们一定就到了你的车上了。”
许兰秋见二人不似说笑,便点了点头:“好吧。”
谁知,许兰秋刚踏出一楼酒店台阶就惊见文从义居然提前一步赶到车旁。
“大哥!”文从义被许兰秋突如其来的大叫,原本就要开车门的手也停在了半空,回头之际,许兰秋已经奔近:“大哥,你这是要去哪?”
文从义:“我有事要先回羊通赌场,待会让范荣送你回去,我已经叫他去找车了。”说完就要开车门。
许兰秋连忙出言阻止:“大哥怎么这么快就要走,怎么,不多留意会呢,很多人都还没走呢?”
文从义有些疑惑了:“你不是不喜欢我与日本人打交道么?现在正好找了个理由离开,应该求之不得才对啊。”
许兰秋支吾道:“我是觉着日本人虽然可厌,但有些礼节还是要注重的。”
“礼节?”显然,许兰秋这一蹩脚的说辞反倒引起了文从义的怀疑:“你今天怎么了。”
“我.”许兰秋很快就黔驴计穷。文从义也不多想,直道:“先回去再说吧。”说着就要开车门。许兰秋无计可施只有伸手按住文从义开车门的左手:“大哥!”
许兰秋这一连串的反常举止言谈,文从义顿时疑心大起,一面盯着许兰秋,一面缓缓的拿开了许兰压在自己的双手,再看许兰秋的神色果然是又惊又慌,亟待听到车内忽然有些微声响,文从义更肯定了自己的怀疑。
许兰秋见文从义一面走到后车车门,一面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衣袋。许兰秋知道文从义是在掏枪,只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却无力阻止。
文从义霍得一下打开了车门,更在打开车门的同一瞬间用枪指向了车中藏匿的二人的面前面门,文从义没成想是这样的景象,一边目不转睛盯着车上二人,一边狠狠的却是极低的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许兰秋慌道:“我也不知道。”
文从义:“不知道你也救!”文从义一见二人带伤在身,心念稍一转动便能将前后因果猜出个七七八八,语气中已有责备的意味。
许兰秋只怕文从义会突然开枪打死二人或将二人交给日本人,求道:“大哥,他们也是对付日本人的英雄,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吧?”
文从义:“闭嘴。”又指着车上的二人道:“朋友若是聪明的就别出声。”车上的二人显然比慌乱的许兰秋要镇定得多也聪明的多,所以从文从义开车门发现的茶南惊慌外,随即镇定,因为如果文从义硬是要将自己交给日本人那也是没有办法,若是不交,那么就不会将自己仍在日本人的地盘内引火烧身,更加不会再次开枪。
文从义关上车门之际悄悄将手枪隐于衣中,向着许兰秋道:“不准出声,站在当地等文风来。”
许兰秋:“他们.”
文从义狠狠道:“还敢多问。”声音虽然压得极低,语气却是无比凶狠,眼神可怕得几乎能将人杀死。许兰秋被文从义连番低吼只怔吓得不敢多言,畏惧之余更多几分难言的委屈,在她的记忆里,文从以义虽然并未多少温言软语,也多有冷冷不屑之词,却多是温和平淡,却从未入如今天这般对自己严辞厉令,一时间也觉察不到文从义责难的语气中隐含的关怀,只待文从义驾着车扬长而去之际,兀自没有回过神来。
不明所以的范荣一路看许兰秋失魂落魄的样子既隐隐担心又不好多问,直到回到文公馆后听了文从义的说辞才大致明白了前因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