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兰秋却是自那日回来后便一直闷闷不乐,也不问那日被文从义带走的车上二人的死活,因为她想多半也是被文从义给“解决”了。当初的宋逸不就是如此被他们赶出上海,销声匿迹的。那****亲耳听到文从义问范荣:“那个宋逸解决了吗?”范荣很随意的说道:“解决了,撵出上海了。”他们就是这样的做事风格,不是把人杀死结果了,就是把人逼得走投无路。
前后两件事,先是对翁子川一众学生见死不救,后对无名英雄也是无声无迹,许兰秋对于文从义可说是前所未有的憎恨。每天见面也是一言不发,直到在报上看到了翁子川一众学生被枪决的消息,许兰秋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悲愤,只跑到房中蒙头大哭了一场。
与其说是为了英勇就义的烈士哀悼倒不如说是为了自己的处境神伤。因为她真切感受到自己已对文从义有了好感,却偏在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两件事,逼着她不得不看清文从义的真面目,也迫使她不得不收回自己的得之不易的好感。她也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许久都没有想起廖语声或姐夫,也终于再次惊醒的意识到廖语声和姐夫的好来。
或许许兰秋太不会掩饰也不愿掩饰,或许许兰秋确实太过怨恨文从义了,连带文风范荣赵妈等人也渐渐觉察出许兰秋眼神中的仇恨,而这仇恨显然是冲着文从义的。文从义却是依旧的视若无睹,悠然自得,好像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一样,甚至还很识趣的不主动与本就懒得跟他说话的许兰秋攀谈。
直到有一天许兰秋突然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电话是从香港打来的,电话中的人说,自己已经在香港结婚了,感谢许兰秋以及许兰秋的丈夫对她丈夫的仗义相救。声音很是熟悉,直到最后,许兰秋才听出电话那头,或许是出于激动而没能早点介绍自己的女子,就是失踪多日的陆贞贞。
许兰秋此时才知道,其实在许兰秋求文从义的当晚,文从义便已经通过巡警队与帮会过往甚密的一些关节人物将人救出,并很快转移到了香港。当然这之间还有其他许多人的帮忙,其中就包括当日说自己一筹莫展的洪良,枪毙的那个人不过是个的替身,而实施这一瞒天过海偷天换日计划的实施者正是洪良。
许兰秋明了一切后,对于连日来误会甚至在内心咒骂过无数次的文从义很是过意不去。
其实,真心来说,许兰秋曾经还是很有些看不起文从义的,对文从义心存畏惧的同时心中一直有那么丝不屑的成分。
不论她的大哥许敬业,堂兄许敬轩们,还是姐夫尹志民,抑或是廖语声,虽然各自主张投身阵营各有不同,却无一不是为国家民族奔走的热血男儿。在这样的环境中潜移默化熏陶出来的许兰秋,对于男子固有的印象便是那样恩怨分明,既有民族大义,又有小我情怀的。
所以,当初次接触文从义,发现他与自己所一直以为男子该有的样子大相径庭,心中便有了本能的排斥。虽然他也是铁骨铮铮的好汉,豪气干云的男儿,这在武汉及后来的上海都有见识过,言辞举止也颇儒雅温文几乎不输姐夫,然身上的帮匪气息却总是挥之不去,而且愈是相处得久了便愈觉浓烈。更让人无法接受和看不明白的就是他对于日本人若即若离的态度。许兰秋自己是没有多少本事强烈主动反抗日本人的,但是骨子里却是喜欢真心抗日的英雄,这或许就是自己没有的,便寄希望在对方那里找到的心理吧。而文从义从来没有在自己或其他人面前表示对日本人不满过,就像一个外国人一样,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这是或就是许兰秋一直无法从心底接受文从义的真正原因。
然而,此时此刻,文从义在她心里却像抗日英雄般既神圣又温暖还有了几分可爱。
“你站在这干什么?”
许兰秋抬头见文从义正提着外衣由门外信步走来,灯光的照耀下竟是那样高大英俊,连往日觉得犀利的难以招架的眼神也变得深邃温暖,心中一动,情不自禁冲上前握住文从义手道:“谢谢你,大哥。”
文从义脸显迷茫随即明了,微笑的看着许兰秋。许兰秋感觉文从义神色异样,突然发现自己正双手紧握着文从义双手,顿感大窘,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幸好文从义很自然的抽回双手,轻轻拍了下许兰秋的肩膀便上楼去了。
许兰秋一时动情随即便后悔不已,生怕文从义猜透自己心思,手中还残留着文从义的余温:原来他的双手这样温暖!她不是第一次拉文从义的手,以前倒是没有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