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下午,许兰秋像往常一样在学校门口回应着几个同学的道别,转身正欲叫车之际却听到旁边有一辆车跟来,同时安响了喇叭,许兰秋止步向路旁看去,窗户摇下,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前。文从义向许兰秋示意:“上车吧。”
许兰秋没想到文从义会亲自来接自己,一时间反倒有些局促,文从义先开了口问许兰秋在学校上些什么,二人便说些无关痛痒的话,许兰秋见文从义似乎听的很是认真,越说越开。
这之后每天早上文从义都会让范荣开车接送许兰秋,有时候顺路他也会亲自接送。在车上二人话不多,但真切的拉近着许兰秋同文从义之间的距离,二人之间多话语也越来越多,连带彼此之间的举止也亲密了几分。
接送的次数多了,学校的同学便都注意了,有些多嘴的女同学便在后面议论。
“哎,听说许兰秋已经嫁人了,开始我还不信。”另一个人问:“为什么?”先前人:“因为她怎么看都像个未经世事的小丫头,不像有夫之妇。”又一个人戏谑笑道:“依你看怎样才像有夫之妇。”先前说:“反正啊她就是不想被男人动过的。”一人呸了一口:“女儿家家的说这话不知羞。”先前人:“哪有什么,现在都什么时代了。”第二人:“那如今怎么又信了呢?”先前人:“最近你们没看到么?有一辆车早晚都来接送许兰秋,我才知道,许兰秋当真嫁人了,而且还是个有钱有势的人。”又一人感叹道:“当真想不到,许兰秋也是爱钱。原本以为她很清高呢。”有一人洗完头加入谈话:“你们知道许兰秋夫家是谁吗?”众人异口同声:“谁?”孝义堂的堂主文从义。“啊?”众人都有些惊奇,均想,看不出来这么清纯朴实的许兰秋,居然嫁给了黑帮的老大,心中对许兰秋忌惮的同时不免多了几分好奇。
许兰秋进来的时候,众人早已停止了议论。她原本是不住校的,突然来到女生宿舍是上课的时候受到了陆贞贞的邀请,说是有事情宣布。
“下周三晚上我生日,在美乐舞厅开PARTY,姐妹们都一定要来啊。”陆贞贞不一会就风风火火的进来了,人还未完全闪进,声音就先传了进来。
“你生日不请我们到新新饭店这种地方饱餐一顿,到舞厅干什么?”
陆贞贞:“这还用问吗,自然是跳舞了。吃饭安排在舞会前,怎么样。”
“那好啊,可以看贞贞一展舞技了。”
“陆贞贞,你家这么大,怎么不干脆在家中开PARTY。”
陆贞贞:“现在不是很多明星演员都包场开酒会,她们的家也都不小啊。”
“哦,贞贞想当明星了。”
陆贞贞颇是不屑:“明星有什么好当,我才不想呢。唉,最近上海流行的舞,你们都会跳吧,到时候还会有好多帅哥去到舞会呢,可别错过机会。”
众人被陆贞贞一番煽风点火,早已是热情高涨,立即就有几个人骄傲道:“我会跳,我会跳。”
“我在家里学过。”
“贞贞,你爸爸也会请人来为你祝贺生日吗?”
陆贞贞俏皮笑道:“怎么?你是不是巴不得我爸爸请些有钱的贵公子,好趁机钓金龟婿阿?”
“是又怎么样,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陆贞贞:“可惜,我这次想我们单独在一起疯玩,下次吧,我专门在家开舞会,把上海滩所有名流公子都请来,给你创造机会怎么样?”说完推了推一直一言不发的许兰秋:“许兰秋你会跳吗?”许兰秋摇了摇头。
“没关系,到时候跟着学就好了。这几天我可以先教你。”
许兰秋:“可是。”
“没关系的,许兰秋,我们很多人都不是特别会跳,学学就会了。”
陆贞贞:“我提前通知大家,就是好叫不会跳的都学会了,趁机扫了舞忙去。记得到时候穿的漂亮些。”
“。。”
许兰秋被这群和自己一样年轻的姑娘们的热情点燃了,心中对下周的舞会也不由得有几分期待。
回到家中,许兰秋翻起了衣柜,终于挑了一件自认为还不错的衣服,栗色连衣裙,镶咖啡色蕾丝边,既清新又不失高雅,穿在许兰秋的身上也正好合身。
在落地的镜子中许兰秋正自比划着,文从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来到身后。许兰秋见文从义正疑惑的看着自己,心中一怯,回头向文从义揶揄道:“大哥你回来了。”
文从义上下打量一番,轻轻点头赞道:“衣服很漂亮,新买的?”许兰秋忍不住想笑:“大哥,这都是你先前买的衣服。”
文从义:“哦,是吗?”依稀记起在南京路的百货公司给许兰秋买的衣物当中,确有这么一件,当初文从义都是照着许兰秋照片的模样和感觉,买的衣服都是偏清纯淡雅。这才注意到,许兰秋似乎比刚来的时候长高了,衣服穿在身上也有了曼妙的起伏。
“你长高了?”
许兰秋愣了一下道:“什么?没有吧,我高跟鞋穿高了。”心想,他也不想想我这么大还会长高的吗。
文从义哦的点了一下头便下楼去了,走之前瞥了一眼许兰秋的鞋子。心道,这丫头也知道打扮了,倒是想不到。她似乎真是比来的时候长高了些。
然而让文从义更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许兰秋居然一个人在房间绕着圈走起了舞步,大概是华尔兹的步子。身姿还算曼妙,舞步却有些笨拙,一个不小心左脚踩到了右脚尖,一个踉跄只站不稳,文从义本能的上前扶住了许兰秋。许兰秋发现自己倒在文从义的怀中,尴尬之余立即站起,想起刚才练舞的情形被文从义看在眼里更是不好意思。
文从义却不以为意:“华尔兹是这么跳的吗?”
许兰秋奇道:“你会跳华尔兹?”她不知道文从义时常会去夜巴黎,百乐门之类的大舞厅,对各种舞步并不陌生。在许兰秋的要求下,文从义带着许兰秋跳了一段,许兰秋才发现文从义非但会跳而且跳的极好。
在文从义搂住许兰秋腰际的刹那,许兰秋的心和身体都有了一丝抖动,她还没有这样的靠近文从义如此长久过,心中有莫名的悸动,更有些慌乱,文从义几次提醒她看着自己,她只点头答应却不敢看文从义的眼睛。
文从义却想:这丫头当真长高了。从汉口回来后他再没有搂抱过许兰秋,将近大半年。许兰秋经过大半年的休息调养,非但皮肤越发白的耀眼了,更多了几分生气和神采,眼睛中也有了顾盼生姿的光辉,虽然身形依旧的纤瘦,却早已不似汉口初见时,历经逃难艰辛的那般瘦弱憔悴了。他也感觉到许兰秋闪躲的神色,心中只觉好笑也没多想。
此后一连数日,文从义一回到文公馆,许兰秋便会试探着请文从义教自己跳舞。文从义见许兰秋难得有这般兴致,便真的开始充当起许兰秋的老师来了。二人一教一学,倒也还算默契,有时候连吃饭都抛之脑后,赵妈只上楼催促好几次,二人都是只应声不下楼。
许兰秋身形柔软,舞步却有些僵硬,文从义便会扶正许兰秋的腰背,只告诫其要挺身直腰步伐却要随意洒脱,过于拘谨就会显得僵硬做作了。
“这样,也难怪没有感觉。”文从义忽然放下双手转身离开,许兰秋只以为自己学的不好,文从义不愿意教,却见文从义出门之际冲自己扬了扬头示意跟随其下楼。
许兰秋随文从义下到客厅,由另外一处楼梯上了二楼,穿过走廊,进到了最靠近外面的一间房。房间并不比文从义许兰秋所住的大,但却是极其宽敞明亮,既无床也无多余累赘的事务,沿着墙摆放了几条长长的长凳,鹅黄石卵镶边红色大理石铺就的地面,映衬得洁白的屋顶也带有几分粉红嫩黄。阳台很大,外面的视野可看的很远,这条街道的几个大户的庄园,潘公馆,范公馆几乎都能看到前院。文公馆还有这样的房间当真没想到,比起许兰秋所在的幽静视野局限在内,此处到是与外界联系的紧密。
文从义走到靠近里面墙壁唯一的桌台前,冲着许兰秋点了点头,转身揭开白布覆盖的桌面,顿时一个硕大的留声机映入眼前。文从义接通开关,悠扬顿起。
文从义冲着颇有些惊讶的许兰秋扬起嘴角笑了笑,道:“这样才有感觉。”起身走到中间伸手让许兰秋与之跳舞。
许兰秋显然难掩好奇,一面跳一面问道:“这是你专门练舞的。”
文从义轻轻一笑道:“我哪有这个闲情逸致,是老大和老三以前时常在这里邀友聚会,开办小型舞会,这些东西就是他们留下的。”
“大哥和三哥?”生性狂脱的老三从仁喜欢跳舞不奇怪,许兰秋倒是没想到持重的老大从忠,也曾有过这般风流的嗜好。却听文从义道:“自从大哥去到了昆明,三哥搬去了福开森路,这里便很少有人来了。怎么样,有了音乐是不是有些感觉了?”
“嗯。”许兰秋点了点头,没成想文从义还会做这样的事情,他原本以为只有姐夫才会有这般的细致和雅趣,一时有隐隐的甜蜜漫入心底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