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兰秋很快就奔下了楼,抱着一大堆玩具照片之类的,还有许多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摊放在文从义面前的茶几上,一看就知道都是大正小正平日里的玩具和相关的照片。
文从义连带范荣都有些惊呆了,觉得许兰秋是不是真的承受不了,已经精神不正常了。
“兰儿!”“少奶奶!”
许兰秋却很是镇定,很是冷静,都有些正常得不正常的平常语调,温言道:“大哥还记得这个组装玩具嘛?这是你在他们三岁生日的时候,特地到百货公司买给大正和小正的。”
许兰秋拿着两个组装成不同形状的实物捧到文从义面前:“你看看吧,都是你买给他们的。你当时还说不要他们享受现成的玩具,要他们自己做给自己玩,所以你就买来这个。我知道,大哥是对他们寄予很大厚望的,是希望他们将来能有一番作为的,和大哥一样能干的。”文从义只是看着许兰秋,呆呆接过许兰秋递过的玩具。
许兰秋又从桌上翻出一张照片,语气更加柔和了:“大哥,还记得这个嘛?我刚将他们生下来的时候,你拍的。”果然便是许兰秋和两个孩子安然睡在床上的照片。
“你还说他们都像你,你记不记得?你看他们那么小,就已经看得出来,都极像你,真的是很像你。尤其是大正,简直就是你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正虽然样子更像我,但是性子却是你的性子,骨子里还是你的。你再看看,他们睡觉的样子多可爱啊!”
文从义睁大了眼睛,突然明白许兰秋的用意了,她是要用这些打动自己,唤醒自己对他们的爱,要自己去救他们!只是她不知道嘛?自己对他们两个的感情,何须这些东西来唤醒,何须这些东西来打动!
“还有这张,”许兰秋温柔的笑了笑:“是你趁大正睡着的时候拍的,你说他睡觉可爱的样子和我很想,托着腮,甜甜含笑,想是做着什么不得了的美梦。你看,真的是这样。你看,他还枕着弟弟的小脚丫子呢,小嘴都亲到弟弟的脚拇指了!你看他多乖,可爱啊!”
文从义有些不忍去看,许兰秋这招果然叫人难以招架。
“大哥,你看看吧!”许兰秋只是将照片朝文从义面前递,文从义却不敢接。
“还有小正捏你鼻子的照片,这是我拍的。你瞧他多调皮,多可爱!他居然趁着你睡着的时候,去捏你的鼻子!”许兰秋看着孩子可爱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笑:“你瞧瞧阿,大哥!他还冲着你做鬼脸呢。”许兰秋只把照片展到文从义眼前要他正视。
“你为什么不看?”文从义真的有些动摇了,接过许兰秋的塞到手里的照片却不敢再次拿起来看,握在手里却痛在心底。
许兰秋又指了指满桌奇奇怪怪的东西:“你再看着这些玩具,都是你买给他们的,都是需要动手才能做好的玩具,你不记得了吗?”
许兰秋挑出其中两样东西拿到文从义面前:“再看这个算盘和高楼,是他们周岁抓周的时候抓到的。当时大家都说,将来他们长大了肯定一个是经济学家,一个是建筑学家。”
“大哥,你当时听了,不是也很高兴的,对不对?”许兰秋已经开始强忍不住了,笑容中再次有了哭泣的味道。
许兰秋忍了忍,又挑出了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是我和他们俩在院中秋千凳上,荡着秋千,教他们唱歌的时候,你拍的。”许兰秋又递到文从义眼前:“你看看,他们笑得多开心,多可爱!多天真,多烂漫!简直就是两个小天使!”许兰秋说到天使二字的时候终于哭了出来。
“还有这张,她们那么小就知道保护照顾妈妈呢!知道亲妈妈,喂饭给妈妈吃。你看他们多懂事啊!三岁看老,长大了肯定是孝顺的不得了的孩子!”许兰秋的泪水已经纷洒到照片上了。
许兰秋不想弄坏了这些宝贵的照片,用手认真的轻轻擦了擦,又拿出一张:“这张是两个小家伙和大哥你一起的合照,我拍得。他们还那么小,就知道为你扇扇子呢!虽然扇的不好,总是懂得去做的,对不对?”许兰秋已是满眼的泪水了,声音也哽咽了起来:“大哥你看看阿!他们多懂得敬孝心,对妈妈是这样,对爸爸也是这样,长大了该是多好的孩子啊!大哥。”
文从义已经有些坚持不下去了,许兰秋拿出的这些东西,说出的这些话语,又是带着那样的语调,那般的真情!是块铁石,也早已软化!是座冰山,也该要融化!是个魔鬼,估计也成了天使!何况文从义还只是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而已!如何抵受得住!
文从义用手遮住自己的双眼,不愿去看许兰秋给到他看的那些温馨无比的美丽画面,许兰秋却一次次把他的手掰开,硬要他去看:“你看看,大哥!你看看吧!”语气中已尽是哀求的哭泣,额头抵在文从义的手背上,悲痛无助!
一旁的范荣早已忍不住了,喉头中有一句话被凝滞得成了精,有了形,急速奔涌跳动着,只想推开紧闭的双唇,破门出来:“少爷,咱们别忍了,豁出去了吧!”
但最后还是被他给吞逼了回去,这件事情最能理解,最该了解文从义的,就是他了。他是整个前因后果,除了文从义本人外,唯一的见证者。十五年了,他知道文从义和孝义堂为此付出的代价。作为下属也好,身为兄弟也好,他都不能不支持文从义,支持到底!
“你还记不记得,两个孩子,就是在这里,还抢着为你端茶倒水,还差点端泼了!”许兰秋还在企图说服文从义:“他们那么小,拿杯子都拿不稳,却懂得为你端茶倒水。”
许兰秋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了:“你总是说我操之过急,说还没懂得走呢,就要教他们飞了!你说这叫拔苗助长,得不偿失。”
许兰秋早已是哽咽的泣不成声,一次次的努力说服,一次次的面对文从义的拒绝,她的心都碎了又碎了几遍了:“大哥你知道吗?其实,那真的不是我教他们的。是他们自己主动要去做的,自己争着抢着要去做的!我事先都想象不到,预料不到的。就如他们争着抢着要喂饭给我吃,要抱我亲吻我一样!都不是谁教的。”
“你说那是与生俱来的母子连心,是他们真心爱我的自然而然的流露。其实他们对你,何尝又不是与生俱来的父子连心!”
“他们心里真正更爱的,其实一直都是大哥你啊!就是他们对我的亲昵,也是学着你的模样做的啊!是身为儿子的,与生俱来对父亲的爱和崇拜啊!你知道吗?大哥!”
文从义几乎要被许兰秋说得流出眼泪来了,他是从来都只知道心痛,却没有眼泪的,也从不流泪的。此时却觉得正有许多眼泪在心底蓄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发而出!
如此用情至深的母亲!如此感人至深的许兰秋!他要如何抵挡?!如何承受!
“兰儿!”文从义轻轻抚摸许兰秋的头发,将许兰秋的脸颊紧紧挨着自己的额头,不知如何安慰。
许兰秋紧紧握着文从义的肩头,紧紧靠在文从义的头际。还在伤心的恸哭着,无助的哀求着:“大哥,你看看呀!看看他们啊!我已经失去一次,不要让我再失去他们,不要这么残忍好不好!他们那么可爱,那么爱你,你如何忍得下心!如何狠得下心!你不要这么残忍好不好!好不好!”
文从义抱着早已是泣不成声的许兰秋,痛苦难当!许兰秋的痛苦,每次都会在他心底复制一遍,更还要再加深几许。
文从义没有流下眼泪,一旁的范荣却已忍不住哭得抽搐了起来。他也是很少流泪的,只是他到底还是会流泪的。许兰秋的所言所语,所倾所诉,凡有血有肉的人,都是无法抵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