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兰秋说的没错,顾绍延的确不会说许兰秋什么,见到许兰秋脸上泪壑交错的样子只是有些微吃惊,也不多问什么,便叫许兰秋自个到洗手间清洗,自己却坐回客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兰秋出来后也坐在大厅不言不语,两个同样满怀心事的伤心之人,就那么相顾无言的静静坐着,谁也没说一句话。
最后许兰秋见外面天色不早了,就起身向顾绍延告辞,顾绍延也只是说了句好送到许兰秋出了门便无他话。
许兰秋凄凄惶惶走在街上,心里却在想着廖语声和文从义的区别。
只想着廖语声和自己无论喜好和脾性都无比接近,又是从小到大长在一起的,什么都熟悉,什么都了解,不用猜测,无须探究,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生就。哪如文从义这般,费尽了心计,用尽了心思,还是不能尽被掌控。投入的越多,陷入的越深,便也想索取的越多,但也愈发的不能肯定。
她确实更适合和廖语声在一起的吧,他们若是在一起,日子一定过得很轻松惬意吧。命运却偏偏注定他们是兄妹,偏偏将她丢掷到文从义这样一个人身边。这样一个和她原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这样一个对她来说用尽全力都未必能掌控的人。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其实若果真告诉她能与廖语声在一起了,她便能舍弃文从义了吗?只怕那时已不是遗憾的惆怅感叹,而是深入骨髓的痛彻心肺了。
许兰秋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深深叹了口气,大概是先前哭得太投入了,又牵动了肚子的疼痛。最近总是无端的发痛,不知道是自己太过抑郁牵动了脾脏还是其他原因,她也懒得去看医生。
“快点!快点!”
突然许兰秋只被一阵猛烈的呵斥声惊吓得不由自主举起了双手,腹中的疼痛也因为突然而至的恐慌更增加了阵阵抽搐。
许兰秋退到墙边才看清原来是一群黑衣黑衫的人从一辆卡车上跳窜了出来,个人手中所持的都是明晃晃的薄片长刀,气势汹汹的迎面奔来。
许兰秋在文公馆这些年早就增进了见识,一见这群人的装扮和手中所持的武器就知道多半不是三合会的门徒就是莲帮的残余势力。只有他们还留用这种武器,孝义堂和云社都只用枪械和木棍,云社更是清一色的枪支配身。
一帮人从车上呼哧而下,虽然许兰秋猜到他们多半不会是冲着自己而来,将到跟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抱住了肩头只吓得大叫。
这些人果然不是冲着她来的,只是越过许兰秋之际,似乎还嫌她碍事还是出于所谓的江湖道义不想伤及无辜,把许兰秋还朝一边推了一下,一下子将许兰秋推出了双方争斗的圈子。
许兰秋踉跄之际才发现原来还有一群人由自己身后奔来,却是弯刀木棍什么的都有,杂乱无比,有人甚至只背了一个袋子在身上。许兰秋知道这是红枪会的弟子,文从义曾对她讲过。这大概是上海滩最小的帮派之一了,武器也较落后,他们那袋子所背的多半就是石灰。
上海很多帮派如孝义堂根本瞧不起红枪会这样的帮派,倒不是嫌它下,而是它的手段太过下三滥。污人眼睛,下迷药等等,这些在他们看来早已上不了台面的事情,红枪会居然发扬光大。大概他们觉得如他们那般明敞敞直拉拉,痛痛快快一棍子闷死或一枪嘣死才算是正大光明的吧。
许兰秋沿着墙壁退移脚步只想快点逃离这是非之地,她知道很快这里就会是血泊一片,她实在见不得这个。却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在完全退出巷道之前还是亲见一人捉住另一人的脖子一刀割开了喉咙。许兰秋顿时吓得大叫得闭了眼睛,转身就是一路的狂奔。
只奔了好一会才来到人群较为稠密的南京路,身体却因为适才的惊魂一幕,兀自惊魂不定的抖动着。南京路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也不能给到自己安慰,反倒是越多人的地方,心就越是孤独悲凉。
许兰秋站在人群中,渐渐让自己平静下来,刚想迈开脚步,却被另一阵更猛烈的声音只吓得动都不敢动。
“不许动!不许动!”
“打死你!打死你!”
只见一名“警察”袭击了一名日本士兵,随即这名“警察”被日本士兵“击毙”。
身旁的许多人如许兰秋一样都停止了移动,更伴着惊恐地大叫声:“恐怖!恐怖!”
许兰秋惊愕之际忽然明白了这就是听闻过多时的,日本人在大街上不定期的恐怖演习。所谓的袭击日本士兵的警察和所谓的击毙都是演戏,身处演习漩涡的民众应该配合这一举动更应表示害怕的大叫“恐怖!恐怖!”
许兰秋怔愣之际既不愿意这般滑稽的呼叫更是叫不出来,只是本能的躲到人群多一些的地方,期望着自己的同胞能给到自己一些安全的庇护。
好在参加演习的日本人只是惯性的拿枪扫指着人群喝道:“都叫,都叫了吗!”,只听人群中“恐怖”呼声不断便满意的结束了演习。
许兰秋起身之际腹内忽然猛烈的抽痛了一下,只觉得似乎身体中有什么东西要离自己而去,不安又惶恐。许兰秋顾不得去体会一连串的恐怖惊吓,强撑着歪歪斜斜的身体,只想快点回到文公馆。
她突然觉得外间的世界已是这般风雨飘摇,难得的一隅偏安何必还要过多苛责。
此时,许兰秋只想回到家中,只期望文从义能如往常一般拥抱一下自己,她便什么都顾不得追究顾不得责问了。
只是,事情为何总是喜欢成堆的凑着热闹!你高兴的时候,它便喜事连连,叫你应接不暇,不把你高兴个透顶不罢休;你难过的时候,它也毫不留情,一件接着一件,诚心是要把你难过得伤心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