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从义见许兰秋愈发的失落,以为自己的抚摸无法给到许兰秋安慰,又起身坐到许兰秋身边凳子的凳沿上将许兰秋揽在怀里。不想这个自以为安慰的动作反而更加刺痛许兰秋本就千疮百孔的心。纵然心思迷糊,许兰秋还是清晰无比的闻到了文从义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气息。那般微弱她居然还是能闻到,似乎就是费尽心思,闻不到也要闻出点什么出来的意味。许兰秋痛恨自己的敏感,更痛恨文从义的虚伪,只想强撑着身体离开。
文从义见许兰秋居然推开自己的怀抱起身离开,又是不解又是不安:“她到底是怎么了!”
“兰儿?”文从义定定看着许兰秋走出门之际,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许兰秋只是轻轻回身说了句:“我累了!”就又扭头缓慢的走出了门。那样子像极了当年在汉口初见时候的情景,也是在书房里,也是消瘦得一阵风都能吹走。文从义心中又是心疼又是难过,才又过了几天许兰秋越发的轻减了。
文从义随后也缓缓步出书房,默默的看着许兰秋一路洗漱完直至躺卧床上,相对无言。自己想要和她说点什么,她却背过身去,不愿与自己相对的样子。文从义不愿勉强,只是由着许兰秋想怎样便怎样。
他忽然发觉自己什么时候起开始尽受许兰秋掌控了,似乎一切都是围绕许兰秋而不是他自己了。而自己也一次又一次为许兰秋妥协着原有的坚持,意识到这点后他也只是暗自摇头嘲笑,反正他也心甘情愿,为了许兰秋做再多妥协也是值得的。
只是到底还有什么地方妥协得不够的?还不能叫她满意的?她这般对自己不理不睬的。
他能放下任何身段,为着许兰秋作任何此前不曾愿意做的事情,却无法忍受许兰秋如此漠视冷淡自己。
文从义定定的看着许兰秋娇柔的后背,忽然想起当年在汉口的时候,因为陌生和畏惧,许兰秋也是这般不愿与自己亲近,却在雷雨交加的深夜奔至书房想要寻求自己的庇护。他知道无论如何许兰秋的骨子里都是缺乏安全感的,都是渴望庇护和保护的。
文从义挨到许兰秋身侧,双臂绕过许兰秋的腰际从后面将许兰秋紧紧的拥在了怀里,期望这样能给到她些温暖和安慰。他知道许兰秋内心里一定是渴望这样的,因为他分明感觉到许兰秋虽然身子抖动了一下,却还是在自己抱紧她的时候主动向自己的怀里靠了靠。至于说她对自己的冷淡漠视,此时也顾不得去问了。
这一点上,文从义的确把许兰秋看得通透。许兰秋虽然没有气力理会文从义,虽然对文从义心存嫌隙,却还是期望文从义能给到自己一些安慰。如果文从义果真由着自己的表面意思,也对自己不理不睬,背身而对,她只怕要更加的伤感凄然了。
然而这样的一些慰藉终究化不开许兰秋心中的郁结,她甚至也想过劝解自己睁只眼闭只眼,只当作不知,只要文公馆之内的文从义,而不管文公馆之外的文从义。可她终究说服不了自己,也无法如从前那般和文从义其乐融融。
或许是自己太贪心了吧,可自己为何就不能贪心,自己的所有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缘何他的所有便不能也只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呢!
许兰秋忽然发现素来没有什么欲望的自己,何时也有这般强烈的占有欲望了。看来自己的确已爱这个男人至深,只深到骨髓血液里,容不得其他任何人企图和自己分享丝毫沾染丝毫。
可是自己要如何做,如何做才能彻底独享呢!
世间之情有无数种,亲情,友情,志同道合之情,无不是越分享越快乐,唯独爱情只有独占得越充分才越能体会到快乐。
许兰秋寻求不到解决办法,只是闷在心里郁积着,整日里只希望将注意力转移到催稿的工作上来,然而却是越催越伤感失落。
许敬春就不用说了,许兰秋想到一去她那就要看到小林英明,几乎就不愿去。
从颖和王逸风正自幸福甜蜜,从颖身体不便,中断了小说的写作;王逸风为了能更好的照顾从颖,也不如从前那般卖命了,许多小说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许兰秋几乎不用怎么去催稿了。
或许是自己心情低沉,连带平日里一贯滑稽好笑的齐天籁也不似从前那般放浪行骸了,有时候居然也有如王逸风般的埋头写作不语,除了必要的公事公办也不和你多说一句话,似乎比自己还低沉。
许敬宜那就更不必说了,简直就是许兰秋的伤心地,许兰秋每次都是逼迫着自己硬着头皮去的。最难受的是还非得要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反而比去其他人那更加难受了。
而这样的郁积压抑,到最后换来的是一番更加难忍的伤心落泪。
“兰秋!”廖语声到底是担心许兰秋,待许兰秋离去后主动追了出来。
许兰秋正自泪水奔涌之际,吸了吸鼻子想要退回,却不能够,尤其是听到廖语声那般关怀备至的呼唤,简直就如突然闻到了催泪弹一般,更加的抑制不住了。
“兰秋!”廖语声追到许兰秋身侧,一把拉住了许兰秋,关切问道:“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许兰秋更加控制不住了,只是摇头不语,泪水却更加肆意蔓延了。
廖语声更是担心不已,他本比许兰秋就要高出许多,平日里许兰秋穿了高跟鞋也只能到了他的胸前。今日许兰秋的鞋子并不比平日里矮多少,但或许是人太过消瘦了,竟连带个子也矮了几分。廖语声不得不退后一点半蹲着身子才能凑到许兰秋额际面门看个清楚,却见许兰秋早已是泪眼滂沱了。
廖语声轻轻扶住许兰秋的肩头问道:“到底怎么了?不要憋在心里,能跟我说说么?”还是一贯的温和语调,还是一贯的毫无芥蒂,亲近自然。
许兰秋一听到廖语声这样温和细腻的问话,什么也忍不住了,只是不知从何说起,断断续续道:“我不知道要如何做,不知道!”
廖语声却很能明白她的心思似的,温和道:“是文从义么?他怎么了?”
许兰秋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要如何做,到底我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的!”说着只哭得更伤心了,只觉得终于有人能够理解自己的心声了,忽然抬头含泪问向廖语声:“语声哥,你说我到底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也不管廖语声怎么能知道她和文从义之间的事情。
廖语声看着许兰秋连带肩头都是抖动不止,瘦弱的身子只如一片飘落的树叶一般,风稍一吹估计就能失去方向,很是不忍,却无从答起。只是如从前一般很自然的就将额头抵在许兰秋额头,将许兰秋拥靠在自己的肩头,以期能给到她少许安慰。
许兰秋更加痛哭难抑,只紧紧抱住廖语声的肩头哭诉:“到底他要我怎样做才能一心一意对我,到底要怎样!到底要怎样!”
廖语声抱着许兰秋不语,心却不比许兰秋好受多少,只是无法也如许兰秋般尽情发泄。胸中积压已久的某个东西一直翻腾着,想要借助自己的口腔喷出,却在喉结处被廖语声强行压制了。最后只上下堵塞得哽咽难抑,连带想要和许兰秋再说点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许兰秋哭到最后实在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才渐渐平复下来,只是已累得没了半分气力。
廖语声见许兰秋只是不停的抽搐抖动,却已不再哭泣了,将许兰秋扳过来低头问道:“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吧,你这样子还怎么回报馆。”
许兰秋摇了摇头抽搐道:“我不要他看到我这个样子,我还是去我姐夫那里,就是顾绍延,他不会说我什么的。”
“顾绍延?”廖语声随即就明白了:“许敬春已经嫁给小林英明了,你还叫顾绍延作姐夫。”
许兰秋稍稍捋顺气息道:“在我心里的三姐夫便只有他一个。”
廖语声点了点头道:“也好,我送你去他那吧。”他知道许兰秋是不愿去自己那面对许敬宜的。
许兰秋摇了摇头:“不用了,你还是,还是早些回去吧,不要小五担心。”
廖语声只得作罢,不知道该向许兰秋怎么解释,忽然又冲着许兰秋的身后说了句:“兰秋,敬春或许也是生活所迫,你就不要太怪她了。”
许兰秋不知廖语声怎么会突然帮许敬春说话,只是茫然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