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昊周末回家,顺路走进福利彩票店买了两注三十五选七福利彩票,跟往常一样塞进上衣兜没当回事。他这个人买彩票不贪多,每期最少两注,最多不超过五注,他买彩票,全当是为社会献爱心,从没想过中什么大奖。水天昊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晚上还要应酬,每期买了彩票,想不起兑奖,晚上回家翻翻报纸,看看中奖信息,大奖花落别处,他看都不看一眼,将彩票随手扔进垃圾桶。
文雅洁看不惯他这种乱花钱不兑奖的作法,周末洗衣服,衣兜里能翻出十多张旧彩票“这么多彩票兑奖没有?”
水天昊不耐烦的说:“哪有闲功夫兑奖,都是旧彩票,扔了吧。”
文雅洁听着就来气:“有时间掏钱买彩票,没闲功夫兑奖,花钱买彩票有什么用?有哪些闲钱,省下来给丫头买奶粉,也被白白扔了花算。”
水天昊大小也是集团公司副总,副处级退役干部,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了,回家来还要听老婆的唠叨,心里不是滋味。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跟她讲几句理吧,胡搅蛮缠讲不清,弄不好大吵大闹,邻居听见笑话,丢他这位老总的面子;不跟她计较吧,她没完没了的唠叨;不跟她争吧,认为你做贼心虚,无话可说,让你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做她老公真是两难。
文雅洁搜尽外套衣兜,彩票、零钱、纸笔放在窗台上,提起衣服翻里翻面的细看,不时的低头闻闻,水天昊早就领教过这些细致入微的动作,生气的说:“怎么,想找出几根黄毛长发来?”
文雅洁瞪他一眼:“没作贼,心虚啥?衣服脏成这样,看看不行,不让看自己洗。闻闻你这身臭衣服,有股难闻的女人味,是不是晚上陪小姐跳舞出汗啦?看看你这些彩票,足有上百元,不拿去兑奖,就这么扔了,万一中个一等奖、二等奖都不知道。明天拿去兑奖,中头奖都是我的,没有你的份。”
水天昊听她无休止的唠叨,还说彩票中头奖没他的份,心里骂道,你以为我是白痴,头等奖放着不兑等你兑,黄花菜都凉了。他抬头望了望窗台上的彩票:“说不定里面真有一等奖,那可是五百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我老了,一无钱二无才三无貌,要是把我一脚踹开,这辈子有我受不完的罪。”
文雅洁哈哈大笑:“希望我一脚踹开,别做白日梦了。男人四十一朵花,女人四十豆腐渣,你现在是大公司的副总,手下有那么多美女陪伴,还有不少三十多岁未出嫁的老姑娘,巴不得沾上你。让我一脚踹开,再找个老姑娘,给你生个一男半女,眼睁睁看着我们娘俩饿死?”
水天昊低头看报纸,头也没抬:“不是娘俩,是娘仨。”
“是我们娘俩,不是娘仨。你都不要我了,哪有娘仨,这个野种我才不要哩。”
“丫头一岁多了,还这么说她,你别忘了,这个小丫头可是你厚着脸皮从老三家要回来的。”
“你还好意思说,你当我不知道?你们姊妹几个设好圈套让我钻,我傻乎乎的蒙在鼓里,被你连哄带诱,还真钻进去了,怪不得你常说,别人把我卖了,还帮人数钱哩。我看卖我的不是别人,而是你这个暗藏阴谋的大坏蛋。你挖了个大坑,让我跳我就跳,你说我傻不傻?”
“饭可以胡吃,话可不能胡说,你说这话是要负责任的。谁设圈套蒙你?这话要是被他三爸听见,非见怪不可。女儿抱回来,千万别开这样的玩笑,会悔断肠子的。”
“还在装蒜,别以为我是傻瓜。怪不得那次吃饭,我说娇娇让他三爸抱养,你们兄妹几个使劲拍手称赞,还说我这个主意好。当时我没多想,以为他三爸真的想养这个丫头。后来去看孩子,你老是当着他三爸的面,让小丫头叫爸爸,他也不生气,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我问他姑姑,是她告诉我的。为了保全你的面子,我只是没说罢了,你还真以为我是傻瓜。”
“他姑姑咋说?”
“咋说的,你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
“都是你的馊主意,你能不知道?鬼都不相信。”
“就算是我的主意,你向他三爸要孩子,也是我的主意?”
“那也是上了你的贼船。你不说当爸爸,我能把孩子要回来?你看现在像个尾巴似的,早晚还要接送,你躲得远远的,倒成了我的累赘,真是后悔死了。”
文雅洁洗完衣服,说上街办点事,顺便去彩票店兑兑彩票,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水天昊在家看报,笛笛两声,他打开手机信息,工资卡取走五千多元。心里骂道,这个败家婆,想买啥东西,咋取这么多钱?异地取款,手续费可是五十元啦。
文雅洁拎了几包东西回来,水天昊没好气的问:“家里不缺吃不缺穿,你取这么多钱干啥?一下子花完了,孩子要是有个头疼脑热怎么办?”
她理直气壮的说:“不是还有你这个父亲吗?有你在,啥事办不了。”
“有我在有啥用?卡上没钱,就是你得病了,医院也不会帮你治。”
“好好的家庭,谁盼望着得病,你咋老不往好处想?”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谁家孩子不得病?真是胡搅蛮缠。”
“不想让我花钱明说,何必找这么多理由?”
“你取这么多钱,又在搞什么名堂,是不是又去进货?卫生巾、一洗黑、辐射卡,只出不进,只送不卖,有几个人用,是不是把这个家折腾完你才高兴?辐射卡一张二百元,我说不要送,你非要送给董宝玉,他卖了楼房,带着上高中的儿子去南方赚钱,也许几年不回来,我看你怎么要钱;十几包一洗黑送给水天虹、水天河、章程、陈录试用,十几块钱一包,有几个农村人用得起?我说啥你都听不进去,送出去那么多,能收回多少?我问你,十几箱货送出去,五千多元的贷款还清了没有?”
文雅洁磨叽了半天,大声怪怨道:“他还不是你的好朋友,没想到你也会交这样的朋友。他不讲信用,让我咋办?你还好意思说。”
水天昊更是生气,脖颈上的青筋鼓起来,喘着粗气说:“他也是做生意的,知道不会给钱,我把卡拿过来给你,你又送给他,反倒怨起我来了。我问你,取这么多钱,是不是拿去还贷款?”
文雅洁不甘示弱,大声嚷道:“贷款期限到了,取出来还帐又咋了?你那份工资不让我管,这份工资取出来还帐有错?一个大男人,家里帮不上啥忙,我既要带孩子,又要持家务,花你的钱不乐意?不让我花,准备留给谁花?”
“你胡扯个啥?”简直气炸了肺,顾不得邻居们笑话,暴跳如雷,怒吼道:“五千多元贷款不让家里还,十几箱卫生巾卖了就能还上,一年就能当上百万富翁,当初不是信心大得很么?怎么,一年多了,五千多元贷款没钱还,进货还要从家里出?”
文雅洁摆出一幅泼妇形象,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老公的鼻子:“花了你几个臭钱,对我大呼小叫,你以为我是你家奴才?这几年你买彩票,不知道花了多少冤枉钱,我怨过你吗?今天我去兑奖,五块钱、十块钱就有好几张,这都是小钱,你这个老总瞧不上,连丢带扔的加起来,恐怕也不止五千元吧,你还好意思说我。”
水天昊听她算起总帐,心口上就像猛捶一拳,憋得他半晌没回过神来:“我每期买两注,最多不超过五注,有时候顾不上买,哪能花这么多钱,你是咋算的?要不是我买彩票中彩,大前年,你有钱带儿子去看伊犁风光?钱才花了几年,就忘得一干二净?”
大前年,水天昊第一次学着买彩票,趴在床上研究了大半晚上,从三十五个数字中精选了七个,觉得二十九、三十不可能是连数,用铅笔划去二十九,重选了一个数字,第二天路过彩票店买了五注,塞进衣兜几天没想起兑奖。周末回家,文雅洁换洗衣服,从衣兜里翻出彩票,水天昊猜想可能有奖,鼓动文雅洁拿去彩票店兑奖,奖金送她带儿子去旅游。
文雅洁听说奖金送她带儿子旅游,她是土生土长的新疆人,听说伊犁风光非常漂亮,长这么大还没去过,要是真的中大奖,五一长假,还可以带着儿子去赛里木湖吃烤鱼,果子沟里摘野果,天山脚下看雪景,那拉提草原赏风光,伊犁河上观美景,霍尔果斯逛边贸她兴奋的拿着彩票去营区外彩票店兑大奖,彩票女店主看她是个生面孔,不晓得怎么兑奖,扫了一眼彩票,收起旧彩票,扔给她五元奖金。
文雅洁看她眼神不对劲,想要回这张旧彩票,这位女店主吱吱唔唔的不想给。她拿着旧彩票给水天昊打了个电话:“老公,彩票中了五元钱,去伊犁旅游不够,你说过,钱不够你补。”
水天昊想戏弄文雅洁,多跑几个彩票店,让她感受感受买彩票兑奖的乐趣:“我对过数字,肯定不是五块钱,有些老板坏得很,知道你不会兑奖,她想骗你,再换一家彩票店,拿着彩票自己兑,千万不要相信骗子的鬼话,有啥问题给我打电话。”
文雅洁又去了一家彩票店,女老板简单对了对数字,给了她五十元,她拔通水天昊的手机,激动的说:“老公,你真英明,中了五十元,我一个人去伊犁的单程路费够了,你再补三千元,我跟儿子去伊犁旅游够了。”
水天昊觉得还是不对,第一个老板给了她五块钱,第二个老板给了她五十元,说不定还在欺骗她,三再叮嘱说:“再找家彩票店,让老板放进打票机兑奖,仔细看看奖金,不要让老板调包,要是没看清楚,拿回来我自己兑。笨蛋,奖都不会兑。”
文雅洁跑到第三家彩票店,一位男老板插进打票机,盯着机子惊诧的问:“恭喜你,中了三等奖,奖金三千二百元。中奖彩票一定要妥善保管,带上本人身份证,三等奖要去自治区福利彩票管理中心兑奖。”
文雅洁小心的装好福利彩票,高兴的打的回家,掏出中奖彩票晃了晃,兴奋的说:“中了三千二百元,我要带儿子去伊犁旅游,这可是你说的。”
水天昊没想到会中三等奖,他接过彩票,望着七位数字,高兴的问:“一等奖是哪几个数?”
文雅洁说:“对上了六个数,二十九没对上,要是二十七变成二十九,就是五百万呀,你看亏不亏?”
水天昊猛拍一把大腿,瞪大眼睛望着彩票上模模糊糊擦去的数字,大声喊道:“什么,二十九?哎哟,我把它换成了二十七,要不然就是五百万。要是有了五百万,我会受你的鸟气?命不该我呀!”
文雅洁一把抢过彩票,凝神望着二十九数字上模糊的擦拭痕迹:“三等奖够我跟儿子去伊犁旅游已经不错了,还想中五百万。中了五百万,不想受我的鸟气,想受谁的鸟气?男人有钱就变坏,日子还是穷点好。”
水天昊瞪她一眼:“我跟那样的男人能比吗?女人没钱就变坏,我那点工资不够你花,看你变成了什么样子,见钱眼开,视钱如命,老是想着赚大钱,不但赚不来,还得倒贴钱。像你这样挣钱,就是中了五百万,也会让你赔个尽光,到那时即使气不死,起码也得偏瘫。我知道选上二十九就是五百万,思来想去,还是换成了二十七,让你花不上五百万,我也落得个嘴上轻闲。”
文雅洁准备好行装,带着水龙威去彩票管理中心兑奖,晚上去看望姥爷姥姥,次日上午乘高速大巴直接去了伊犁旅游。
水天昊想到中奖,过去买彩票兑奖的镜头像电影一般浮出在脑海中。文雅洁看他不说话,大声问:“你咋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