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彩花叫水天昊、文雅洁回来,就是想商量结婚的事,虽说经人介绍半年多,但他俩是小学同学,又在一块儿补过课,可以说认识有些年头了。两人性格开朗,志趣相投,整天又说又笑,有说不完的话,两位老人看着达心眼里高兴。
黄彩花听文孝才问起丫头结婚的事,接话说:“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你们两个真是有缘,小学离别,谁知道这么多年还能见面。不像你爸,他来我家相亲,我还傻呼呼的跟邻居家女孩跳皮筋,他走了,没看清他长啥模样,从介绍认识到结婚,前后不到一个月。结婚第二天,你爸就回部队了,这辈子就这么稀里糊涂过来了。唉,不像现在的年轻人,谈情说爱不避家人,我们那个年代,哪敢当着家人搂搂抱抱,有些姑娘洞房花烛夜了还没见过面。”
“哈哈哈,相对象了,还在院子里跳皮筋。你们是先结婚后恋爱,我爸在家啥都听你的,没听过吵架,我看过得蛮好。”文雅洁听母亲说她没谈过恋爱,相亲时连父亲是啥模样都没看清楚,稀里糊涂的就结婚了,她觉得有些好笑。文孝才呵呵呵大笑两声:“你姥姥说,院子里那个跳皮筋的小丫头就是你妈,我一看,还没个萝卜长,能配得上我这个篮球队的运动员?我根本没看上,她硬是缠上了,甩都甩不掉。”
几个子女哈哈哈大笑,黄彩花不服气的说:“谁稀罕你,傻大个。别看我当时只有十八九岁,高中毕业后招到乡里当了妇联主任,第二年转正,还是副科级干部哩,要是你爸不缠着我随军,说不定现在是县级干部。都是你害了我,辛辛苦苦干了二十多年,到现在还是个小职工。”黄彩花话锋一转,笑道:“我跟你爸这辈子就算落到这里了,过两年退休,移交到干休所这辈子就算交待了。我给你说,我把丫头交给你,你也不许调走,就留在我们身边,能不能做到?”
黄彩花说这话时有根据的,她听水天昊说过,他在军区机关给首长当过公务员,首长也很关照他,帮他从医科大学改到技术院校,毕业后又从艰苦的南疆调到北疆;首长调任上级机关想带他过去,他不假思索的说,军区离家太近不想去,想在艰苦的边疆锻炼几年。正因为有这层关系,黄彩花怕他一时心血来潮,撇下家人带丫头离开新疆。水天昊明白岳母的意思,安慰说:“二老放心,我父母不在身边,你们就是我的父母,我会安心待在身边敬孝。”
黄彩花听后高兴的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们两个有缘千里来相会,又是小学同学,有一定的感情基础,你们要珍惜这个缘分。我把丫头交给你,好好待她。同意你们领取结婚证,“十一”是个好日子,把婚事办了,你看怎么样?”
水天昊看看文雅洁,她心领神会,幸福地对母亲说:“我听父母的安排。”做了个鬼脸,对他说:“我啥都不懂,领结婚证、办酒宴的事就交给你了。”
水天昊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个穷光蛋,就怕你跟我受苦。回到单位后就去开证明领结婚证,打报告向单位要房子,借张双人床,买台小电视,其它物件以后慢慢买。过不了几年,啥都会有的。”
黄彩花接话说:“物件没有不要紧,以后慢慢买。我也没有多少钱,就买两床被子,一套组合柜,一台洗衣机作为陪嫁,其它你们自己想办法。”
水天昊听岳母说,只陪两床被子、一套组合柜、一台洗衣机,这才值几个钱,谁家的丫头结婚,不陪个万把块钱的东西。一名部队师级干部,每月几千元的工资,据知情人说,家里有三十多万元的存款,给丫头陪个一万两万的嫁妆能少几个毫毛?这点小东西,满打满算也不过两千元。嫁出去的姑娘波出去的水,都说甘肃人重男轻女,难道丫头就这么不值钱?水天昊想想也能理解,他们把丫头拉扯这么大,还没有报答养育之恩,白白把丫头嫁给你,连一分彩礼都没要,还陪什么嫁妆?他笑笑说:“挺费钱的,不用你破费,这些东西以后慢慢买吧。”
黄彩花好像从文雅洁的脸上看到了什么,苦笑道:“靠山靠倒了,靠人靠跑了。你也不要嫌少,父母亲把你拉扯大不容易,光阴还得靠自己,陪多陪少都是父母的一点心意。”
在三个孩子中,文孝才最喜欢的就是大丫头文雅洁,她老家长大,小学毕业接到身边,平时顾不上照顾。儿子是黄彩花随军后从亲戚那儿抱养的,自小娇生惯养,把他给宠坏了,到处惹是生非,给家里添了不少麻烦。他小学没毕业,就因打架被学校开除,托人求情转学,还是不学习,打架斗殴,不成气候。小丫头文雅迪是黄彩花堂弟家超生的五丫头,看他家生活条件好,从老家抱来扔下走了。大丫头出嫁,送这点东西,文孝才有点不高兴,但家里的钱财都是她掌管,他说了不管用,起身走进卧室去睡觉。
两人商量想一块儿去金湾县民政局审领结婚证,文雅洁说,这几天单位清理库房,脱不开身。约莫过了十余天,水天昊去姑姑家,她的户口就在军垦市,干脆到市民政局领证算了,只要能把结婚证领出来就行。水天昊、文雅洁拿着单位出具的结婚证明去民政局,民政局的同志说,体检不体检都得交一百多元手续费。领个结婚证要花一百多元,价格贵不说,他还得去体检,向领导请假张不开这个嘴,节假日民政部门休息,去县民政局,文雅洁又说顾不上。
“八一”是部队的节日,加上星期天,有两天的假期,他想去原单位附近的乡政府领结婚证。水天昊的军校同学赵天顺、战友冯玉泉、梅宏鹏都在山上,好久没见了,正好借这个机会去看看他们,顺便去乡政府把结婚证领了。文雅洁说这两天她值班,想倒班也找不到人,实在没有办法,他只好一个人乘公共汽车去仓库。
水天昊来到仓库,赵天顺、梅宏鹏、冯玉泉几个哥们安排,邀请保管队的王九堂队长、张进军、赵前程、司务长闫长林做陪,去煤矿小饭馆请了一桌,正巧碰到吃完晚饭散步的煤矿职工张小霞、付会琴,高美娟、古丽几位姑娘,热情的打过招呼。从简单的交谈得知,张小霞找了一位开车的志愿兵,付会琴跟梅宏鹏偷偷摸摸来往了两年,部队不让他在驻地找对象,只好去陕西老家找了一位回族老婆,就住在志愿兵家属院;高美娟还是单身,古丽跟复员安排到煤矿的桂全民正在热恋中。水天昊想到明天要领结婚证,文雅洁没有来,看到付会琴跟文雅洁高矮胖瘦差不多,民族人眼拙,可能认不出来,他拉付会琴到一旁悄声说:“明天我想请你帮个忙,有没有时间?”
付会琴瞪大眼睛问:“我能帮你什么忙?”
水天昊指着饭馆说:“大家都在等我,明天上午十点钟我去宿舍找你。”说完,朝几位姑娘挥挥手走进饭馆。
水天昊调到机关后,隔三差五的下基层检查工作,吃饭住宿都是单位安排,没有时间跟哥们儿聚会聊天,只能打声招呼算是见过面了。这次单独跑来会朋友,他不想见领导,哥们儿安排喝酒,桌上的酒瓶比人头还多。王九堂队长年龄到杠,年底面临转业,平调到业务部门给了个副处长的头衔,水天昊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年轻干部,调任上级机关,这次来看他,心里非常高兴,哈哈哈大笑几声说:“水天昊是咱们仓库几十年来第一个调出大山的年轻干部,机关那帮狗娘养的不想让他走,机关打来电话,瞒了他三个多月;他接到机关秦科长的电话后请假,我就让他走。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卡他不放这不是毁人前程嘛!像我在这山沟里为共产党买了二十多年命,都说你能干,能干顶屁用,还不是提不起来。呵呵,水天昊这狗东西,在保管队试了他两年酒量,就是没试出来,现在调出机关,听说酒量大增,今天好好量量,看他到底能喝多少酒。”
坐了满满一桌朋友,除梅宏鹏、赵天顺、闫长林几个外,个个都是论斤的好酒量,水天昊有些心虚,他苦笑两声说:“王副处长亲自作陪,今天栽在几位老哥手中,就是醉死也不丢人,你们几个千万不能倒,不然说我罐醉了一桌人,这话传出去不好听。”
张进军听他这么嚣张,拍着水天昊的肩膀大笑几声:“你放心,桌上这十几瓶酒不会让你一个喝,哥们会帮你,不然说老战友罐你一个,像死猪似的抬进营区,大家看到也不好。”
赵前程接话说:“小兄弟,你是机关高参,检查工作我们陪不上,今天咱哥俩好好碰几杯,不要多碰,十个酒怎么样?”
水天昊笑道:“凭老兄的酒量,十杯酒哪能表达你此时的心情,只要我不倒,你尽管来,八杯十杯不嫌少,百杯千杯不算多,酒嘛水嘛,不喝白不喝,喝了也白喝,白喝谁不喝,呵呵呵”
水天昊跟哥们尽情的说笑,不停的交杯把盏,前三杯后三杯,碰碰撞撞又三杯;你三杯他三杯,欢欢喜喜加三杯;你敬我我敬你,说说笑笑补三杯,个把多小时,八九个人喝了十多瓶白酒,空酒满地跑,几位喝多了的年轻人敲打盆碗碟盘,发出刺耳难听的噪音。梅宏鹏喝酒上脸,像红面包公;赵天顺爱忽悠,西说一句东劝一声,就是躲着自己不喝。冯玉泉偷偷往杯里倒凉水,一个劲儿的敬酒。张进军高谈阔论,说话含糊不清,谁也听不懂他说什么,说完大笑几声,一仰脖子白酒下肚,倒满再来。赵前程是实城人,左一杯右一杯,跟水天昊接连碰了十几杯,看他还没倒,找个话题再来。王九堂坐在正席上,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两只眼珠子滴溜溜乱转,鼓动弟兄们敬酒。一向狡诈的司务长闫长林一会儿端酒瓶倒酒,一会儿提水壶倒茶,贼头贼脑就是不喝酒。水天昊忙着喝酒,顾不上吃菜,左一杯右一杯,前一杯后一杯,一个劲儿往肚里罐酒,动作慢点儿弟兄们拿起酒杯往嘴里罐。他有些过量,走路摇晃,说话打结,目光呆滞,哥们儿坐下来,夹了一阵菜,粗略估算,九个人喝了十三瓶,赵天顺、梅宏鹏、闫长林没有喝上多少酒,剩下的酒都让王九堂、水天昊、冯玉泉、赵前程、张进军、张宝林、王所长、徐处长、董主任喝了个尽光,人均都在一斤以上,水天昊少说喝了二斤酒。
水天昊没有醉,这一点他心里清楚。他装醉走路摇摆,按常人的酒量,他早该醉倒了。赵天顺、冯玉泉两边架起他的胳膊,赵初还假装走两步,慢慢的装做走不成路,两条腿软软的拖在地上。赵天顺、冯玉泉说这回真的醉倒了,两斤的酒量,非常人能比,王九堂感叹:“两斤多的酒量,怪不得他没醉过。”
水天昊听到王九堂的感叹,干呕几下,软绵绵让两个人架着胳膊拖他。赵天顺有点累,叫梅宏鹏、闫长林帮忙抱腿,吃力的向单位抬去。煤矿离仓库有四五百米的路程,平时走起来不算远,抬着七十多公斤的“醉汉”,走在高低不平的上坡路上,累得四人连声叫苦,张进军、赵前程轮换抬腿抱腰,累出了一身汗。赵前程想试试他到底喝醉了没有,他哎呀一声说:“总算到家了,把他抬到办公楼,让大伙看看他的光辉形象。”
水天昊偷偷睁开眼,看到哨兵站在大门口,这样抬进去不太雅观。他拍拍赵天顺、冯玉泉的肩膀,用力一蹬腿,直直的站在地上说:“谢谢哥们,我的酒醒了,我还是走进去吧。”说完大笑几声,稳稳当当的走进营区大院。累得冒汗的赵天顺跟在后面骂道:“这个狗东西耍我们,煸他。”
冯玉泉喘着粗气追了上去,一把卡住他的脖子,疼得他大声喊叫,几声欢快的说笑声划破了沉寂的夜空,王九堂叹息道:“今天还是没有罐醉他,唉,我这辈子怕是没有机会了,要罐醉他,以后还得靠你们年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