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欺负人了,把狗埋哪儿不好,偏要埋进我家丫头的坟坑里”吴大运、水保田听到有人骂骂咧咧走进屋来,龚进才朝窗外望了一眼说:“这不是霍飞虎的声音吗。”
霍飞虎怒气冲冲的走进新庄,看到炕上的吴大运、龚进才,颤动的嘴唇说:“你评评理,我今天去水窑沟放羊,看到他家把死去的大黄狗埋进我家三丫头的坟坑,木条上写着‘大黄狗之灵位’,真是太欺负人,你们说说,谁会做出这么缺德的事?”
吴大运听后一头雾水,不知他说的啥意思,笑了笑,问:“请你坐下慢慢说,到底是咋回事?”
水保田算是听明白了,上次水天亮、水保贵去埋大黄狗,说过埋进了死人坑,不晓得这是谁家的坟地,听霍飞虎这么一骂,这才明白,埋狗的那块平滩地原来就是霍飞虎家三丫头的坟地,没好气的说:“你不是说,你家三丫头死后火烧了吗,怎么埋在水窑沟,这事你给谁说过?谁能证明我家埋狗的地方就是你家三丫头的坟坑,事情没搞清楚,咋能随便骂人?”
龚进才、吴大运点头称是,庄上人听霍飞虎曾经说过,三丫头死后一把火烧了,在哪儿烧的,埋在哪儿,他从来没有说起过,就是把狗埋进坟坑,这也不能怪水天亮,咋能随便骂人。霍飞虎听水保田这么一说,有理没法说,急得嘴唇直打颤,半晌说不出话来。心想,当初我说过,一把火把丫头烧了,在哪儿烧的,埋在哪儿,给谁也没说过,水家湾人谁也不知道骨灰埋在哪,怎么这么巧,大黄狗偏偏埋进了三丫头的坟坑。不管怎么说,这是水保田家的不对,不管谁家的坟地,狗死了不应该埋进坟坑。想到这,瞪了一眼站在地上的水天亮,气呼呼的说:“你说声不知道,就算过去了?你咋不在大坟地选个坟堆,埋进吴家的坟坑哩,这地方总比水窑沟好吧,埋就埋了吧,还写上‘大黄狗之灵位’,把我家三丫头当啥了?左邻右舍的咋能这么做事?”
水天亮听罢,没好气的说:“你丫头埋在哪儿,你给谁说过?再说,我家的大黄狗死了一个多月,找到时就死在那儿,被苍蝇吃空了,恶心得要命,我随便挖个坑埋了,谁知道那是你丫头的坟地?要不是我家狗选择了这个地方,我能把死狗抬到水窑沟去?你还是省省口水吧。”
水保贵接话说:“连大黄狗都看出这是块风水宝地,说明你丫头的坟地选得不错,有大黄狗陪伴,她以后不寂寞,你应该感谢这条大黄狗才对呀,呵呵呵”
霍飞虎抖动了几下嘴唇,瞪着水保贵说:“不知者不为怪,这狗埋也就埋了,那块写字的木条得扔掉,丫头的坟墓上插块‘大黄狗之灵位’的牌子,让人看了心酸。”
霍飞虎本来是想找茬吵架的,被水保贵叔侄几句话,说得他鱼翅堵喉,有气难出,又看到吴大运、龚进才都是他家亲戚,不会帮自己说话,再说自己的丫头埋在什么地方,没有给外人说过,水家湾人确实不知道,这事真不能怪怨他。水保田看霍飞虎气消了,让水天亮敬了两杯酒,卷了支旱烟,酸溜溜的告辞走了。
“这狗也真会选地方,咋能跑到水窑沟去死。水天亮埋的也不是地方,咋能埋得那么巧,呵呵呵”吴大运望着霍飞虎离去的背影,呵呵呵大笑几声。
水天亮笑了笑说:“我看到大黄狗旁边有个土堆,挖了几锹,土软软的像被人挖过,我还以为是放羊娃玩耍挖的,挖了半米深,感觉下面硬硬的,我俩开玩笑说有金条,就用铁锹铲土,看到是个死人骨架,把我吓坏了,赶紧扔进坑埋了,木板上写了几个字插在上面就跑,谁知道是他丫头的坟坑。”
疲劳了一天的龚进才、水保耕、水天贵在酒精的刺激下,没有一点倦意,他们边喝边聊,一直聊到半夜。吴大运瞅着新盖的房子问:“房子盖好了,什么时间办喜事?”
水保田叹气道:“唉,花了上万元,大家帮忙盖起这三间新房,过两天请大哥跑一趟,把搬家的事定下来,搬家的日子就是两个娃娃结婚的日子,也得选个黄道吉日。温家那边种了几墒薄田,以我看,庄稼收拾完了才能搬,到时候老四还得过去帮忙,十月份把喜事办了。”
龚进才看着这么宽敞明亮的砖瓦房说:“这房子比温家那两间土坯房不知强到哪去了,前砖墙、松树梁、松木椽、玻璃窗、****墙、彩带顶、水泥地、大红瓦,哪样都比她家的毛草房强,能住在这房子里,是她们娘俩的福分,还有啥不满意的。”
龚进成去温家沟商量完亲事回来,说温家娘俩收完庄稼过来商量孩子结婚的具体事宜。转眼间到了八月底,温大妈带着丫头过来看新房,她看到宽敞明亮的砖瓦房,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温大妈伸手摸摸雪白的墙壁,用脚踩踩光滑的水泥地面,抬头瞅瞅花鲜的顶棚,隔窗望望透明的玻璃,自言自语道:“这玻璃咋没擦干净?”
她说这话时正好被站在身后的龚秀珍听到了,走到近前摸了一把玻璃:“麦黄七月,忙着收割庄稼,还没顾得上擦洗,等忙过这阵子再擦吧。”
温大妈回头瞥了一眼,有点不好意思,望着院子里的几棵果树,哼唧道:“这么宽敞的院子,咋留了这么两棵树,这片地方的果树呢?”
龚进成接话说:“院子里果树留多了不好,盖房子挡人,移栽到大门外空园里,你看房前屋后都是果树杏树,以后有水果吃。”
温大妈就像视察工作的领导,指手划脚,摆动着两只布满老茧的粗手走出院子,庄前屋后的查看了一遍。水保田、龚秀珍、龚进进、水天江像犯错的孩子陪着笑脸跟在后面,她走在前面,说这棵树位置不对,哪棵树长得不好,这地方缺棵杏树,哪地方多棵果树,嘴里不停的念叨,水保田全当耳边风,蚊子叫,强装笑脸哼哼哈哈的应允,心里却是十分的不高兴,心里骂道,你不出一分钱白住这院房子,你还这毛病哪毛病,都是你的毛病,搬过来躺在热炕上,我来侍候你。
温大妈看完庄外走进新房,坐在炕头边说:“亲家,大哥,我这个人好说话,总体说,这院房子盖得不错,我和女儿比较满意,麻烦大家了。我那边的庄稼收完了,今年庄稼不太好,恐怕粮食不够吃。老四是你的儿子,就算是我家上门女婿,房子盖好了,粮食不够吃总得接济一点吧。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以后我和丫头搬过来住,这庄人姓温不姓水,咱们就是亲戚。”
温大妈招了个好女婿,白占了一院房子,还想要点粮食,好事都让她占了。水保田心想,只要搬过来住,这庄人姓温姓水不是我水保田说了算,你再能折腾,堵不住庄上人的嘴,我把儿子辛辛苦苦拉扯大,上门给你做招女婿,给你白盖了一院宽敞明亮的砖瓦房,粮食不够吃,还想多占点粮食,给你多分点又能富多少,总不能眼瞅着儿子挨饿吧,他笑了笑说:“亲家放心,水家湾的薄田地种不出什么好东西,粮食还是有得吃,要是家里粮食不够吃尽管来背,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挨饿。你看啥时候搬过来,把喜事办了?”
温大妈说:“我请人看过皇历,八月十五是个好日子,给娃娃把婚事办了。既然是招女婿,这婚宴应该由我办,可是我们娘俩人生地不熟,两地又离得远,这场婚宴麻烦你替我承办吧,我领亲家这个人情。”
水保田想想也是,瞥了一眼龚进成,笑道:“都是自家人,谁办还不是一样,这婚宴我来办,到时候亲家过来参加就行了。”
水保田心中有他的算盘,水天江名义上是温家的上门女婿,如果去了温家沟,她家办几桌酒席就算把婚结了;可是我没让儿子上门,而是把房子盖在家门口,粮食一样的分,婚宴一样的办,把她接过来儿子养活,庄上人能承认这是上门女婿?只要庄上人认他是水家,儿子就不会姓温,孙子将来一定也不会改姓,老四就能抬起头来堂堂正正做人,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好有个交待。
农历八月十五日是大喜的日子,大清早,吴大运安排水天江、水保贵、水保耕、龚知青、侯尚南开着五辆“三奔子”,带着水玉莲、霍冬霞、吴有珠去温家沟接亲,把家里的锅碗瓢盆、柴草粮食、木头短棍、鸡狗猪羊全都拉了过来。新娘子穿一身大红花格子衣服,围条大红包巾,脚穿新做的单布鞋,坐在车厢小凳上,一路颠簸,浩浩荡荡的接到新庄。温丁香看到满院子贺喜的亲朋好友,包巾捂住脸,不好意思的跑进厨房,坐在炕上不敢抬头。看新娘的小孩挤满屋子,做饭的女人转不开身,李大丫微笑着拿起火棍吆喝着往外赶,哈哈的说笑声,引来不少顿足观望的喜客。
水家湾大办喜事,说是招水天江做上门女婿,可是烟酒糖茶、婚宴饭菜都是水保田家准备的,亲朋好友都来为他道喜。温大妈像是局外人,不知道忙啥,坐在厨房炕头像亲戚似的没人搭理她。院子里摆满了酒席,吴大运安排喜客坐席吃饭,喝酒聊天,都说水保田有福气,一年说了三个儿媳妇,大家跟他开玩笑,给他道喜庆贺。水保田的脸上装满了笑容,一会儿给年轻人拿酒,一会儿给长辈们取烟,一会儿给小孩们散糖,一会儿给亲友们泡茶,乐呵呵的忙里忙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