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岛上野花遍地,荒草丛生,有住家的地方也不过是稍微有点人气而已,岛上境况一如当初施承桓在岛上值守时。那巨大的水坑虽然挖好了,里面却没有多少存水。施承桓沿着水坑爬上爬下观察了好几遍,发现坑底作为阻水用的石砖并不多,所以水会一点点的漏下去。
这时一个渔民注意到有人在水坑里转悠,跑过来喊道:“危险!快上来!”
施承桓爬上来,那渔民见是他,不禁惊喜万分,说:“是施先生来啦!听说你去临淄啦!”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无官一身轻。”施承桓一笑。
“那,你来了,你那漂亮媳妇呢?”渔民四下看看,只看到莫子诚。
“什么媳妇?”施承桓心头砰砰直跳,他不得不抿上嘴巴来掩饰心情。
“哎?难道县令大人是骗我们的?他说你在临淄立了大功,娶了那个姓温的姑娘,就是那回和你一块在岛上转悠的,那个瘦瘦的,挺漂亮的姑娘。我们还说呢,像你这样的好人,就应该有好姑娘做你的媳妇!”
“她啊,她……”施承桓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生病了,没来。”莫子诚在一边客气接答。
“哦!”
施承桓不想再谈温玉昕的事,连忙问起水坑蓄水的问题。
那渔民知无不言,把水坑优缺点都说了遍。
原来,渔民们当时确实按照规划来挖坑和埋石,但是黄岛县令没有给他们拨款,买不了上好的石材,也请不起如意的工匠,于是渔民们自己动手从黄岛弄了一些山石凑合。
施承桓知道温县令一贯抠门,所以临走时特别嘱咐过这些渔民,一旦需要钱财,可以派人向他索取。可是这些渔民却没有来找他,或者后来找他时,他已经离开临淄了,再寻不到了。他拿出签章给那渔民,说:“我记得当时我预算需要三百两银子。你去县里取五百两银子出来,多准备一些以防万一。”
那渔民却不伸手接,只说:“施先生,我不知道你做什么营生能赚这么多钱。可是我们这岛上的人,人穷志不穷。你已经帮我们做的很好了,我们绝不会问你要钱!”
“水坑就差这一点就可以完好利用了。这样好了,将来你们在海里有好的收获,就送来给我,就当我提前支付了。”
“施先生,你不说我都忘了,我真是过意不去,你当时因为秦币的事情被抓起来,可是那些秦币就是我和我弟弟打捞上来的!县衙一派人来查,我们就把秦币藏起来了,没想到却连累了你!我真恨我手臭,干嘛要捞那些晦气的东西!”
施承桓一笑说:“这倒好办了,你把秦币给我,我付给你们五百两银子做报酬。我已经不在官府,不必再领那官员私藏古币的罪名了。”
渔民一听,说:“这样好!你跟我来!”
事情就这么商量妥了。
莫子诚捡起那从地里面挖出来的秦币,不禁叹道:“这倒是真的东西,五百两银子买来不亏。可是你真要弄走这么一堆?”
施承桓笑说:“不,我们回去路上,再把秦币丢进海里吧。”
“好主意。”
回到陆地,施承桓面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和远处那孤零零的薛家岛,说:“我可能再也不会来这里了。但愿他们能富裕起来。”
莫子诚不解:“你为什么要替这些陌生人操心?他们富裕与否,和你并无关系。”
“是啊。”施承桓转头看看莫子诚,又转向渺茫的海面,良久,“说吧,温玉昕现在怎么样?”
莫子诚惊讶极了,他问:“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派人去京城了?不对,如果你派人了,你就知道她的境况了。”
“你不像我,你喜欢留在太和山上。可是这次你却主动要求下山,而且是在师傅不在山上,必须要向你最讨厌的大师兄请示的情况下。你虽然一句都没说,可是我就不会猜吗?能让你这么委曲求全的,难道不就是关于她的事情?”施承桓的眼睛一直望着波澜起伏的海面。
“好吧,我承认!跟你斗小聪明,简直就是浪费时间。”莫子诚无奈说,“但是你先要保证,绝不能怪我。”
“怪你什么?”
“怪我没有早一点告诉你实情。”
“她过得不好?”施承桓寥落的说,“再不好,也好过跟我在一起。毕竟那是她心心念念的情人,也是她的家人想要的富贵荣华。”
莫子诚摇摇头,“你就这么想把她推给别人?你就把自己看的这么不堪?她到底有多好,能让你这么自卑?”
“我不是自卑,我是实话实说。她是最完美的女神,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师兄,你就是因为太爱她,所以才迷失了自己。其实她根本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她只是这凡俗世界中一个最普通最不起眼的小丫头。你爱她,好吧,虽然我不理解,但是我也阻拦不了。可是你犯不着还要这么贬低自己!”
施承桓无奈一笑,说:“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件事。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还有,你说的不对,自从她去京城以后,我就不爱她了。我已经想开了,我的爱就是多余的,不应该存在的。”
莫子诚撇撇嘴,说:“你说你已经不爱她了?那你承不承认,你身上这衣服是温玉昕送给你的。我和你在山上十余年,你向来只穿青色的衣服。即使是别人送你的衣服,只要不是青色,你也从来不穿。可是现在你却天天穿这件白色衣服,你还想欺骗谁?你以为你只要嘴上不说,心里就没有想她吗?”
“想又如何?只要她过得好,我还能有什么所求呢。”施承桓的眼睛里闪闪泛着泪光。
“她过得不好!你再不去救她,你那完美的女神就堕入泥沼了。”于是莫子诚便将爪牙回报的信息统统说给施承桓听。起初施承桓听到恽挚另纳了一个女子与温玉昕争风吃醋,还能佯装镇定,当听到温玉昕因为任性被尧夫人关进了一个道观时,便握紧了拳头。
莫子诚怕施承桓太过激动,没有详细说明那道观的情况,不料等他的话说完了,施承桓的拳头也突然松开了。莫子诚以为施承桓会亟不可待的去京城,不料施承桓却连连苦笑说:“你想让我做什么?冲进道观去救她吗?”
“你不去救她,真的不会后悔吗?”莫子诚纳闷施承桓这次怎么如此淡定。
“这是她选择的,不是吗?她选择不向恽挚和尧夫人认错,尧夫人自然不会饶过她。你也说了,把她关在道观里是尧夫人做的决定,也就是说,恽挚没有害她的意思。即使我救出她,还是要把她送还给恽挚。恽挚又会如之前那般冷落她,不是吗?恽挚不是一个忠贞不渝的男子,他不能一心一意待她,我一点也不意外。困在道观和回到恽挚身边,都不会让她高兴,那么救与不救,有什么区别?”
莫子诚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他还是担心道:“可是你不知道,那道观其实……”
施承桓打断他说:“而且,恽挚会另纳一个女子,那女子偏偏与她极为相像,说明恽挚只想着自己,并没有为她考虑过。如果我去救她,恽挚表面上或许会感激我,心里却会更加嫉恨我。这样只会让她的日子更加难过。所以,我们先去京城看看情况,不能让恽挚发现。只要没有必要,就什么也不做。”
莫子诚半晌无语,他不得不承认,施承桓确实爱那个傻姑娘爱到骨髓里了。他为温玉昕做好了每一步的打算,却唯独没有为自己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