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夫人认为把温玉昕关在道观里活活折磨她,只要瞒住了恽挚,就不会再出岔子。可是她不知道,有个人派人一直在暗中留意温玉昕的境况。
这个人就是莫子诚。莫子诚得到报信说温玉昕被关在道观里以后,就开始思忖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施承桓。他担心告诉了以后,施承桓会冲动之下跑到京城救人,那样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付之东流了。可是若不告诉,他日温玉昕有了三长两短,发生了不能挽回的事情,恐怕施承桓知道了会后悔终生。
施承桓自从送温玉昕去京城回来以后就没再提起过她。不用想也知道他心里一定不好受,他已经尽一切可能回避与她有关的事情了,偏偏送她去京城的那个人却又必须是他。他常常在梦里见到沉默不语的温玉昕,那时他和她相对坐在车里,她的眼睛却只看着手里的盒子。他知道那是恽挚送给她的那个装着珍珠的盒子,那是恽挚与她少年之约的鉴证。他不敢问,也不敢想,那些珍珠最终是不是被缝在了四合如意图案的腰带上,要送给那个位高权重的少年亲王。他清楚记得临别时,她双眼盯着地面,说了一句:“多谢施先生。”那一幕无论如何无法从他的脑海中抹去了,他每回想一次便觉得心口被什么狠狠抓住了。是“施先生”,而不是“威铭哥哥”,在她心中一定是彻底与他生分了,才会刻意将称呼改了。他宁愿就地死去,只要能得到她的原谅,听她再唤他一声“威铭哥哥”。当初在一起时,他总想把她推出去,把她交给别的人,现在她远在京城,他只恨自己不能化成疾风,一瞬就飞到她身边。
正逢大师兄下山去做任务了,施承桓便接手训练新师弟的工作。这工作他之前没少做,按说也是驾轻就熟,可是他心思并不在这上面,所以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说。
他见新来的师弟们资质良莠不齐,有的经过大师兄的调教已经能打出一整套太和基本招式,有的却连开头的几招都打的不像样子。当初这些师弟们亲眼见到施承桓被大师兄连连击掌逼的毫无招架之力,便以为施承桓这个三师兄武功不过尔尔。加之大师兄的确在他们身上倾注了不少心力,所以他们打从心底就更希望由大师兄继续调教。乍一换了施承桓以后,没有任何解释,就又从头练起,一招一式皆必须达到要求才行,有的师弟不能适应,觉得跟了施承桓以后反而连日来毫无进展。这样一来他们可不愿意了,下了课便围着施承桓嚷嚷起来。
有的说:“我已经练会了基本招式,应该教我新的招式了!”
有的说:“我已经上山快半年了,一直都在练基本功!大师兄已经答应教我们下一套脚法了!”
有的说:“再这样下去都是浪费时间,虽然我基本招练的不太熟,可是我每天都练,不需要从头开始学起!”
有的说:“我们要找师傅,让师傅重新找人来!”
施承桓耐心听他们抱怨,还没开口,身后有人先“啧啧”出声了:“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傻瓜!”
施承桓回头一看,是个穿着黑白阴阳服的年轻人。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只是皮肤白的不真实,天生一副笑面虎的表情,好像戴了面具。
那年轻人见施承桓看到他了,于是咧嘴一笑,跳到练武场上,朝施承桓扑过来,嘴里像小孩子一样尖叫道:“好哥哥啊!我回来了!”
施承桓伸出一只手指,正好抵在那年轻人的眉心,那年轻人的熊抱落了空。施承桓淡淡的说:“回来就好!别闹了!文祝!”
众师弟们见到长相如此怪异的人,瞬时鸦雀无声。
文祝那张诡异的脸现出甜蜜的笑容,像女孩子一般娇滴滴的说:“好久没见了!上次师傅派我去临淄给你帮忙,我还以为能见到你,没想到你竟然不在!我好想你啊师兄!你回来了也不告诉我!害我在后山盼你盼的好苦!我天天盼,夜夜盼,你怎么也不回来陪我啊!你以后不要再接那么辛苦的差事啦!多留在山上陪陪我嘛!”
施承桓想起文祝在临淄蛊惑温玉昕二婶的事情,不禁感慨说:“真快啊,半年多了。”
文祝又换成男子的声音朗声说:“哪里是半年!是整整一年了!去年这个时候我和你在这山上话别!当时你说你很快就会回来!结果你去了临淄就一直没有回来!你该不会在临淄找了个相好吧!你可记得要请我喝喜酒啊!我还要和新娘子跳舞呢!”
文祝只不过开个玩笑,施承桓却心里咯噔一跳,说:“好了,正常点。好好的说话,你把师弟们吓坏了。”
文祝笑的更开了,对师弟们这个看看,那个瞅瞅,终于用他自己的嗓音说:“都看什么呢,我是你们的九师兄文祝,快来给我行个礼!”
众师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零零星星的行了礼。
文祝恼了,只不过一眨眼功夫,就把没有行礼的师弟们都当头敲了一遍。
那些师弟们只觉得一阵风刮过,头顶便结结实实的挨了打,连忙老老实实行礼。
施承桓感慨道:“你越来越会做师兄了!再不是当年那个古里古怪的小毛孩了!”
“干嘛呀,我只不过替你教训教训他们。竟然敢质疑你的能力!”文祝夸张的拍拍双手,只见天上凭空落下一大片红色花瓣,像个粗汉一般吼道,“你是我最佩服的人,谁敢跟你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
那些花瓣一个不差的正落在眼前这些师弟们的头上,师弟们刚觉察到头上的花瓣,要动手去摘,却摘不到了。
原来施承桓已经先一步把所有的花瓣都拿开了,他把那些花瓣都整整齐齐的码在一边,对文祝说:“玩笑不要开太大了。”转脸对愕然无语的师弟们说,“一个时辰之内赶紧把沾到花瓣的地方洗干净了,不然会留下烧伤的疤痕。”
师弟们这时才感觉到头上有灼烧的感觉,连忙纷纷跑走了。
文祝一挥手收回花瓣,揽着施承桓的胳膊娇滴滴的说:“师兄,我真的真的真的好想你啊!”
施承桓被他闹的无法,正要说什么,却见莫子诚在一旁斜眼看他们。
文祝也看到莫子诚了,他立即乖乖的用自己的声音迅速说:“四师兄好!四师兄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夜里好!春天好!夏天好!秋天好!冬天好!”
莫子诚一脸嫌弃说:“好啦,我只要不看见你,我哪里都好!只要看见你,我浑身都不舒服!”
文祝哀哀戚戚的对施承桓哭诉道:“人家只是好想三师兄啦嘛!四师兄最讨厌啦!不跟你们玩啦啦啦啦啦啦啦啦!”说完便真的如女孩子一般扭扭捏捏的跑掉了。
莫子诚紧闭双眼不忍直视。施承桓笑说:“好啦,他已经走啦!”
莫子诚长舒一口气说:“你到底为什么要教他功夫啊?你看你看,现在成这样了!竟然也做了大徒弟!就凭他那点三脚猫功夫?还是他这些歪门邪道?”
“人各有所长,有些他能做到的,你我都做不到。你找我有什么事?”
“大师兄失败了,回山了。你不想下山去轻松一下?我记得你以前在薛家岛做过一场轰轰烈烈的项目,要不我们去看看?”
施承桓看着莫子诚的眼睛,想从他内心看出真实意图,但莫子诚一双明眸真诚的很,什么也看不出,于是答道:“好啊。我们去跟师傅请示一下。”
“不用了!师傅下山了,我已经跟大师兄汇报过了!”
施承桓质疑道:“你会去向大师兄汇报?”
“要不是去汇报,我哪会那么巧看到大师兄灰头土脸的样子,哈哈哈!笑死我了!”莫子诚讥讽说,“他不是一直都很自负吗,这回看来是栽了个大跟头!师傅就是去替他料理后事的!”
施承桓心想莫子诚与大师兄两人的矛盾日积月累,早已不是三言两语能化解的,便不做他话。两人当天便离开太和山,直接前往薛家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