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昕一夜没睡。她睁着眼睛睡不着。
县令夫人的话让她看清了自己现在的境况,也让她认真思量起来,她从未想过自己如此不受欢迎。她想起从前跟姥姥在一起的时候,可是个人见人爱的漂亮女孩啊,虽然贫穷,但是没有人不喜欢她。后来在瑞华学校里,虽然不是多么出色的女生,可也不算处处讨人嫌。她现在是怎么了,在自己家里被父母责骂,在道观里被众人嫌弃,寄住在亲戚家里更要被撵走。她伸出手,一片漆黑中,根本看不清自己手指。于是她爬起来,把赵淑颖推醒,问她:“为什么别人不喜欢我?”
“什么?”赵淑颖睡的迷迷糊糊的,没听明白。
“这家的温夫人要撵我们了。”
“哦。”赵淑颖好像早就料到一样,一点都不意外。
“为什么?我哪里讨人嫌吗?”
赵淑颖坐起来,认真说道:“小姐,我说真话你可不要生气。如果我是这家的夫人,我也不会喜欢你的。你整天本着脸,对温大人和夫人都爱理不理。上次温大人好心劝你多出去走走,你不理也就算了,直接转身就走,温大人可是尴尬至极。你在家里对老爷夫人怎么无理,都可以算是小姐脾气,谁也不能拿你怎么样。可是在这里你是客,他们好歹是主,你怎么都应该给主人留点面子。”
温玉昕听她这么一说,便想起当日的情景。当时她正沉浸在自己内心的伤痛中,别人的话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还有,我们太穷了。温大人家里本来就不宽裕,还要养我们三个闲人。虽然我和温嫣嫣已经在努力做一些家务,却抵不过日常开销。长此以往,人家肯定会生厌的。要不,你写信给夫人,看她能不能给我们匀一些钱来。”
温玉昕摇摇头,说:“如果我能让他们高兴,他们就不会撵我们了吧?我会唱歌,明天我就唱给他们听,他们应该会喜欢的。”
赵淑颖不愿意打击她,只好顺着她的话说:“也许吧。”
第二天温玉昕积极的唱了一天的歌,县令哭笑不得,县令的夫人拉长了脸,好像吃了一顿难以下咽的饭菜。这样的结果显然不是温玉昕想要的,她努力了一天,什么也没改变,而且她从县令夫人那偶尔流露出的表情看出,她更加不受欢迎了。
于是她又沉默了。只不过这次她选择了回避,每天但凡县令夫人在家的时候,她就躲在屋里不出来,等人家出门了她才敢出来透透气。
一连数日过后,县令突然提议要搞个家宴,还特别派管家来通知温玉昕。
温玉昕猜想县令是想听她唱歌,于是非常认真的梳洗了一番,戴上了全部的首饰,也不过是两个簪子和一个步摇,都是她离家出走的那个夜里戴在头上的。赵淑颖帮她从仅有的几件衣衫里选了一件花色比较雅致的,安慰她道:“小姐天生丽质,这些俗物只不过是身外之物,不必太过介意。”
她们去见县令夫人的时候,发现夫人穿的花枝招展,浓妆艳抹。温玉昕惊的不知说什么好,被夫人连连白眼好几次。
当晚只来了县衙的人。
原来县令得了一笔意外之财,一高兴就许下请衙门里的人吃顿饭的海口。好在他的夫人是喜爱露脸的,并不觉得这样做很麻烦。
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突然有人借着酒劲大声问县令:“温大人家里什么时候来了这几位漂亮姐姐,一个比一个标致,真叫人眼馋,大人能不能给我说个媒,把那个穿粉衣服的嫁给我?我这辈子也就不求其它了!”
温玉昕左右看看赵淑颖和温嫣嫣,发现她们穿的都是偏绿色的衣服,只有她身上这身妃色衣服勉强算是粉色。她顿时不知所措,恨不得马上钻地缝里去。
县令哈哈笑了半天,才回答道:“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啊?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那出身。我跟你说吧,这粉衣服的姑娘是临淄城温家族长的长女,是你能高攀的起的?别说是你,就是我,也不敢奢望啊,哈哈哈哈!你可别胡说八道了!”
县令夫人脸色登时难看至极,话也不饶人了,“可不是啊,这粉衣服的姑娘是定了亲的,听说是哪里的赌棍呢!这赌棍能攀的起的姑娘可真是不多啊!”
县令喝的晕头转向,没听到他夫人的刻薄话,正忙着又叫酒。
温玉昕却听的清清楚楚,如针扎一般,见在场各位只是吃吃喝喝,于是走到县令身边,说道:“温大人,小女子叨扰许多日子,一直没能与大人和夫人好好说话。今天晚上希望借这晚宴,给大家唱首歌助助兴。”
县令高兴的说:“好好,好,你唱吧!唱一首高兴的吧!让大伙都高兴高兴。”
温玉昕努力装作高兴的一笑,开始唱起歌来。
衙门里的人见她开唱,兴致更高了。纷纷取笑那想娶她的衙役,拼命给他劝酒,没多久就把他灌趴下了。
县令夫人一直笑着的让她接着唱,她不好停,只能一直唱个不停,到最后县令自己都喝趴下了,县令夫人才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挥挥手让她赶紧离开。
温玉昕口干舌燥,看看到处都是剩菜残汤,连口水都没找到,只好离去。走到半路,突然一个大黄梨从天而降,正挂在前方。她走近一看,原来是被绳子拴住,挂在梁上了。
她用手指摸摸梨,觉得更加饥渴了。
“想吃就吃吧,我洗过了。”施承桓笑着从一边走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她很高兴,双手把梨子拿下来咬了一口,又甜又脆,别提多解渴了。
“我看你唱了一晚上,真不容易。要是我的话,一定口渴极了。”
“不光口渴,我还好饿。我今天一天都没吃饭呢。”她又咬了一大口。
“怎么?温夫人这么苛刻,连饭都不给你吃了?”
“早晨一共就送来两个硬馒头,我让她们俩吃了。中午说厨房忙,让我们晚上再吃。”说着说着,她眼眶就红了,“我觉得温夫人越来越讨厌我了。刚才她一直让我唱歌,我都看出来她是故意的了。可是我不能不唱啊,我唱的时间长一点,温嫣嫣和赵淑颖才能干完活吃点东西。”
他仔细的看着她,看着她强忍着悲伤故作轻松。
“你知道吗,我觉得这还不如在道观里。要是我能回去就好了。要是……”她把最心底的话留下了,她不想告诉别人她想回到和姥姥在一起的日子。
“温姑娘,如果你真的不想住在这里,我倒有个办法。你想不想听?”他贴近她,轻轻说道,“我明天要去黄岛东边的薛家岛驻守一个月,只有我一个人去。那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如果你跟我去那里,就没有人能约束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吗?”
“我想去,可是我要怎么说呢?我妈妈写信让县令大人看着我,他肯定不会让我随便出去的。”
“你只需要明天告诉温夫人,说你想去崂山的道观为她的孩子祈福,她就一定会让你出门的。”
“温夫人怀孕了?”她惊讶的说,“你怎么知道的?”
他一笑,说:“秘密。不过,你可千万别说你知道她怀孕了。你就说,我听说寒衣节前祈福最灵验,就可以了。”
她笑了,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你明天可不能带着你的丫头们出门。要不然县令就会知道你想逃走了。”
她有些担忧,问:“那我走了,她们俩在这受虐待怎么办?那温夫人已经不喜欢我了,我又不辞而别,她肯定会气的不给她们饭吃的。”
“我会想办法给她们一些钱,这样她们至少不会挨饿了。说不定她们俩受不了这的生活,又回临淄去了。”
她想了想,觉得这是摆脱现状的唯一办法,“好吧。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