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夫人勉为其难的选择,对温玉昕来说一点都不好。
温玉昕觉得虽然在道观里到处被排挤,吃穿也和从前在家里时天壤之别,但是至少这是自己的选择。可是艾夫人一封信到了,温家的亲戚上道观来接她,摆明了连给她选择的机会都没有。她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可是又无法逃避这样的安排。她去了别家,别家人还要客客气气的招待她,让她感觉尤为不自在。可是因为母亲的命令在,她又不能自行离开。
“所以最终还是在妈妈的掌控下。”有一天晚上她趴在窗台上看着月亮,自言自语说。
赵淑颖觉得这样的安排挺好。既不失小姐的体面,又远离了临淄那个家里压抑的氛围。相比较而言,这里就是辛苦了点。这家人不比家里阔气,请不起很多下人,所以许多事情要亲自动手。洗刷缝补自然不必说,忙的时候还要帮忙去做饭、打扫。
温嫣嫣只管吃,只要有好吃的,她就心满意足了。她才不管小姐心情怎么样,也不管今后如何。
听到温玉昕的感慨,两个人都抬头看看对方。
“我觉得最近的伙食好像不如前些天好了。”温嫣嫣说道,“感觉肉少了点,多了好多的煮贝壳。”
“有的吃就不错了。别以为我们是来做客的,其实我们是落难了,被人收留了。”赵淑颖提醒道,“小姐都不抱怨,你抱怨什么。”
“小姐吃的那么少,根本不吃肉,肉多肉少根本就不影响嘛。再说每次上菜你都是让小姐先挑。”温嫣嫣嘟囔着。
“要是让你先吃,你不就把好吃的都吃掉了。你什么时候能先考虑下小姐,小姐都瘦成这样了你还不让着她。你呀就是个缺脑子的吃货!”
温玉昕听她们说话,突然想起小时候姥姥也曾经说她是个吃货。那是多么久远的日子了啊,每当别人提到幸福的字眼时,她满脑子想到的都是和姥姥在一起的过往。以前姥姥做什么她都爱吃,姥姥带她去哪里她都开心,姥姥说什么她都相信。可是姥姥已经不在了,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她,真正把她当成宝贝一样哄着疼着了。想着想着眼泪又掉下来了。
她抽鼻子的声音被赵淑颖听到了,赵淑颖递给她一个洗干净的旧手帕,说道:“小姐你别哭了,你老是哭,眼睛早晚要毁了。”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现在死了也没人关心。”她看看桌上摆的一盘长相丑陋的橘子,“我只不过呆在这里讨人嫌。要是死在这里,可能更让人厌烦。”
“别这样,说不定过几天老爷就让我们回去呢。”
正说着,外面放起了礼炮。
“哇,还真是隆重啊!”温嫣嫣羡慕说,“听说全国的衙门都放炮庆祝呢。”
赵淑颖朝她使了一个眼色,她立即闭嘴了。
温玉昕正好看到她使眼色,不禁好奇心起,问:“什么事情这么隆重?”
“哦,可能是县衙来了个大人物吧。没什么。”赵淑颖说谎了。
温玉昕听出来了,说:“不对,你们有事情瞒着我。”
外面好多人都跑上街头欢庆。
“小姐,赵淑颖不让我说。其实……”
“真的没什么。”赵淑颖还想继续瞒下去。
可是外面的人开始大声高呼了——“恽王结婚啦!恽王千岁!王妃千岁!”
温玉昕呆呆的看着他们,脑袋里一片空白。
赵淑颖把她拉回到屋里坐下,把窗户关上,让那热闹喧嚣的声音尽可能降低到最小。
温嫣嫣不满的说:“你看我说吧,这件事根本瞒不了小姐。这么大的事情,全天下人都知道,就算小姐今天不知道,明天也会知道的。”
“最终你还是舍弃我了啊。”温玉昕对着空气说道。
温嫣嫣替她鸣不平:“恽王真是坏人,明明说好了要娶我们家小姐的,居然可以另外娶别人!要是我是小姐,我就这辈子都不理他了。呸呸呸,坏男人!渣男人!”
“你说话小声点,别让人听到了!这节骨眼上可别添乱子。”赵淑颖说道,“我听说今天县令设宴款待,说不定后厨有好吃的东西,你快去偷点来做夜宵。”
温嫣嫣一听说好吃的,马上满眼放光,立即高高兴兴的出去了,把恽王忘的一干二净。
温玉昕又落泪了,哭道:“全天底下只有我一个傻子!”
赵淑颖忙着给她擦眼泪,陪她难过,一时也无话可说。
过了不一会,温嫣嫣突然冲进来,上气不接下气说:“快!快!县令的温夫人叫咱们去前面!去宴席吃饭!”
“有这么好的事情?”赵淑颖不敢相信。
“真的!我刚出去碰到管家告诉我的!”
于是三人一路去客厅。
赵淑颖猜的果然没错。管家是嫌客人太多,家里下人忙不过来,正好温嫣嫣误打误撞从他眼皮底下过去,就让她把其他两人都叫来干活。他打从心底不喜欢这三个寄住的女孩,觉得她们来了就是添麻烦,可是又不能撵走,这回正派上用场,让她们也尝尝做下人的滋味。
赵淑颖和温嫣嫣被派去端盘子,温玉昕被安排去给客人们擦桌子。
温玉昕默默的从中间县令老爷和夫人的桌子擦起,然后是贵宾的,然后是宾客的,然后是县衙衙役的。
正擦着,听到一个温暖的声音说:“想不到今天有温小姐亲自为我擦桌子,真是荣幸至极。”
温玉昕一抬头,正迎上施承桓那双乌黑的眼睛。她脸上一红,手里拿的垃圾桶一下子掉地上了,有些脏东西掉出来,连忙跪下擦拭。
施承桓也跪下帮她擦,低声说:“我听说温小姐最近一直住在县令大人家里,所以今天特意调班来参加宴席。”
温玉昕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半天才说道:“对不起,那时我太自私,只顾自己,害你到这里来。”
“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在这里和在临淄一样。”施承桓很坦然的说道。
擦完地了,两个人一同站起来,一时无话,气氛正在尴尬。
可巧临桌的衙役看到了,笑道:“喂,承桓兄,你干什么呢?可别吓坏了小姑娘。”
温玉昕听了赶紧走了,慌慌张张把本应该倒在垃圾桶的脏物倒在了地上。管家见了大骂道:“不中用的丫头!还不快收拾干净!别在这碍眼了,去那边拿把扫帚扫扫院子里的叶子!”
温玉昕连忙胡乱的收拾一下,就跑去拿扫帚了。
东风刮的正盛,满园的树叶哗啦啦一阵阵飘落,温玉昕扫了一遍又一遍,怎么也扫不干净。这些都被施承桓看在眼里。
狂风骤起,天地都刮的混乱颠倒。宾客们慌忙告辞离去,剩下几个喝醉酒的不省人事。县令叫人来把他们都抬到厢房休息,一片混乱中也没认清温玉昕,把她当做下人使唤起来:“你去厨房端一锅醒酒汤给他们喝了。”
“是。”温玉昕答应道。
厢房里横七竖八躺了几个人,屋里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清。温玉昕找不到灯,只好用自己带的灯笼照亮。她拍拍一个人,那人嘴里不知说了些什么,又翻身睡了。她拍拍另一个人,那人大声喊道:“走开,爷心里有人了!”又拍了两个人,也是没有回应。她感到很尴尬,正准备离开,突然一个人从后面抱着她,把她压倒在地上,在她脸上身上胡乱的摸。温玉昕大惊过后,刚呼救一声就被捂住了嘴巴,她使劲挣扎却挣脱不得,心里害怕极了。
“嘿嘿,小妹,大爷我运气真好!你居然送上门来!刚才我就看好你了!怎么样,从了我吧!”
温玉昕一听,就是刚才取笑她的那个衙役的声音。她惊恐极了,拼命挣扎。可是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推开一个酒棍的魔掌,何况那人根本就是蓄意为之。
外面狂风肆虐,暴雨倾盆而下,响声掩盖了温玉昕压抑的呼救声。她被捂住口鼻快要窒息了,力气也用尽了,再也没法挣脱,只剩下一点力气来呼吸。她感觉自己的衣衫被粗暴的撕开,头发凌乱的扯开,有一只肮脏的手从她的衣领伸进去,顺着她瘦弱的身体一直往下摸。
外面传来温嫣嫣和赵淑颖寻找她的声音,她想回应,可是却没法出声。她这时才真正开始后悔自己的任性,后悔不该来这里,后悔当初不听妈妈的话。
身后那个男人好像被什么狠狠打了一下,然后就瘫倒了。温玉昕没反应过来,就被另一个人抱在怀里。
“你没事吧?”施承桓问。
温玉昕大喘着气哭泣,浑身都在发抖,根本没法回答他。
“我送你回去。”他说着把她抱起来。
外面下着大雨,一出门迎面刮来一股雨雾,瞬间衣衫全部湿透。温玉昕的衣服已经破碎了,此时更觉周身都浸在冰里一般寒冷,她只有紧紧贴在施承桓的怀里,从他湿透的衣衫里面探取一点热量。
他抱着她轻车熟路的走,很快到了她住的地方。她还在慌乱中没有回过神,他就已经从衣架上翻出了一身衣裳给她,“快换上吧。”说完就出去了。
她恍惚中自己换完了衣服,正坐在床边发愣。他又敲门进来了,递给她一个热乎乎的暖水袋。
“谢谢。”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说道。
“你那两个傻瓜丫头在院子里到处找你,喊的太响了,被管家关起来了。”他谐谑的说,“这回你得亲自去解决。”
她点点头,问:“你陪我去找管家好不好?”
“好。”
两个人一起下楼,走到管家的屋门外。温玉昕抬手正要敲门,被施承桓一把抓住手。她抬头看他,他眉毛一挑,示意她听里面的对话。
“我早就说了不要让她住在家里!在这儿白吃白住不说,还成天惹麻烦!你看看今天闹的什么事。最好的一道菜让那个死丫头给糟蹋了!我可是花了五十两银子托人从外地运来的材料!就这么糟蹋了!”说话的是县令的夫人。
“好了好了,反正那道菜上来的时候我早就吃饱了。你们女人就爱大惊小怪,不就是洒了点汤嘛。”县令劝道。
“怎么是一点汤的事!那水是谁从崂山山腰上运来的?不是我哥哥吗?那辛苦你不知道啊?”
“哎呀我钱都已经付给他了,你怎么还提这事。”
“我不管,你赶紧让那个木头人和她的丫头们走。我不想再见到她们!烦都烦死了!以前我们两住在这多自在,自从来了她,我每天早晨起来都没精神!”
“要不是她父亲是温齐满,我才不会允许她来。”
“你还说温齐满!都是那个温齐满,害的我中秋节跟几个臭婆娘挤在一间下人住的屋里!这样的爹能教出什么孩子,可别在这污了我的院子!”
温玉昕脸色黯然了,浑身都在发抖。
“老爷夫人莫要为了外人生气,依我看那温姑娘并不会长久住在我们这里。艾夫人写信来说她是定了亲的,不如我们通知她的亲家,让人把她接走便是。”管家说。
“赶紧写信!我可一天都不想再看到她们三个了!”夫人下了命令。
“你这么明显撵人是会得罪温齐满的。我这小小县令可惹不起温齐满啊!说不定他一怒,我这乌纱帽就没了!”
“你不写信我就死给你看!是你的乌纱帽重要还是我的命重要!”
县令再没说话。
管家赔着好话道:“就写一封信问一下艾夫人好了,顺便问问能不能给我们一点资助啊!”
施承桓放开了温玉昕的手,她的手就那么颤抖着举在半空中。她呆立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还站在门外,连忙转身就走。
施承桓跟在她后面,等她进了屋子,说:“温姑娘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嫣嫣跑进屋,看到温玉昕还坐在床边上,连忙朝外面喊:“在这呢,在这呢!小姐在屋里呢!”
赵淑颖进屋看到地上撕破的衣裳,慌忙问:“小姐!发生了什么!这衣服怎么了!你有没有受伤?谁做的?”
温玉昕摇摇头,躺下不做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