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以长公主为首,新一代的富家千金们陆续迎来了自己的及笄礼,同时她们也迎来了人生第一次的“战役”。
“自古男女不平等,嫁娶之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也有因此而成为神仙眷侣的,但是不可不能忽视的是,多数并不是本心所愿,难免不合。但是我国推行男女平等,这才产生了这样的比赛。”
“夫子,由来已久我们也知道。只是这个比赛的结果是不是也太…强制性了啊?”
楚夫子抚摸着长长的胡须,思考了片刻,抬眸看着眼前之人。
薛元檀完全长开了的四肢和五官,气质越发的好了。龙纹金服穿在他身上,被挺直的肩膀撑起,精神得很。眉眼之间,当今圣上的影子重了许多。
“老夫的立场很难全面的回答您这个问题。太子殿下可以回去问问长公主殿下。”
“阿姐要回来了吗?”
“毕竟三日后便是长公主殿下的及笄礼了。”
“嗯?”
薛元檀和一旁的薛元胥交换了下视线。薛元胥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楚夫子突然来了兴致,撸着胡须笑眯眯的走下台来。
“还有一件事,陛下已经为长公主殿下在外选定了一处府邸,及笄礼之后长公主便会搬离紫鸾宫入住长公主府了。”
“什么?”
薛元胥一惊,猛地站起身来,一看旁边的薛元檀冷静的坐着这才发觉自己失态,连忙坐了回去。楚夫子哈哈笑了两声。
“历朝各代的长公主在出嫁之后便会在外开府建衙。但温容长公主早已盛名在外,只不过是提前赐予府邸罢了。况且搬至宫外清净之处更有利于长公主殿下钻研学习,也体现陛下的爱才惜才之心。”
“夫子此言有理。”
薛元胥见薛元檀这么说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长公主府。
“苏夫子怎么在这?”
“苏陌见过太子殿下。我同温容一道回来,顺路便来看看。”
“夫子的苏宅似乎是在反方向吧?”
“实不相瞒,鄙人这些日子在搬家,就在这边过去一条街的地方,欢迎太子殿下随时来玩。”
“谁要去找你玩…”
薛元檀轻声呢喃,薛完颜无奈的拿起手中的书轻轻拍打了他的头以示警告。
“檀儿,不得无礼。”
“…是。”
苏子夫见两人这般姐弟情深,自觉在这打扰两人叙旧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既然太子殿下来了,那鄙人就先告辞了。”
“夫子,我送您。檀儿,在这等我。”
一本正经的薛完颜一到薛元檀这边便温柔的不像话,即使薛元檀现在已经超她半个多头了,她依旧对他温柔的像是在哄一个调皮的孩子。
而薛元檀也非常受用,乖巧的很。
“是。”
薛完颜将苏子夫送至门口。苏子夫回头过来拱手作礼。
“温容,不用送了。”
“檀儿他向来孩童心性,还望夫子不要与他一般计较。”
苏子夫浅浅的笑了笑。
“既然温容这么说了,我照办便是。好了,快些回去吧,太子殿下怕是等不及了。”
“夫子,请上车吧。”
“嗯。”
待马车远去,薛完颜才挪步回府。
“阿姐!”
“檀儿,怎么了?”
“檀儿想你了。”
薛完颜无可奈何的伸手轻柔地抚摸着他,对他总是宠溺的很。
“檀儿乖。阿姐这次回来没有第一个通知你,就连开府建衙的事情也是由他人告知你等。檀儿可是生气了?”
“嗯…有点。檀儿有一事不明。阿姐为何要瞒着檀儿?”
“为了隐瞒一些事实。”
“什么事实?”
“檀儿,我爱护同胞弟妹后宫之中人尽皆知。我此次的异常举动必然会令他人生疑。我要引出暗中耳目。”
说到这里,薛完颜微微皱起眉头来。即使事先计划好,即使万事俱备,事到如今果然还是会担心万一。
“檀儿,我要你们自小团结互相信任,让别人难以插足其中,你可还记得?”
“阿姐的教诲,我等牢记在心。”
“那我要求你们练武是为何?”
“命危急时刻自保。”
薛完颜欣慰的笑了笑。
“檀儿…辛苦你们了。”
“阿姐。”
薛元檀最看不过的就是薛完颜每次都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每每如此,等到他们终于追赶上来时,她早将事情摆平独独将甜头留给他们,却不给自己一点休息的片刻便转身远去,去处理下一个难题。但是这一次…
“阿姐放心,我和三弟四妹会将事情处理妥当的。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薛元檀一本正经的脸,薛完颜从他脸上看到了跃跃欲试,欣慰的点了点头很是放心的笑了笑。
“事情交给你们,我放心。”
见她这般,薛元檀自然是开心的很,刚想开口同他许久未见的阿姐聊聊家常,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情,又变得难以启齿似的犹犹豫豫。
“阿姐…”
“檀儿有什么事便说罢。”
“檀儿想请阿姐…帮个忙…”
“哦?说来听听。”
“有关华缘节的。是这样的,我朋友…”
“檀儿指的可是项一城?”
“是他。就是还有一个…”
“想必是公子乔吧?”
“对。”
“华缘节…”
薛完颜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薛元檀紧张的看着她。
对于请阿姐去参加华缘节这件事情他很没有把握。阿姐对男女情爱之事可以说是完全不感兴趣,而且他也不认为华缘节上会有配得上阿姐的人。
薛完颜合起了手中但是书本,抬起来头来,见薛元檀纠结皱起的眉目,好笑的伸手抚平。
对亲人她温柔如水,毫无冰霜痕迹。
“怎的就让你这般揪心了?我本就有意参加,却苦于毫无目标。既然檀儿想成全阿姐那是最好不过。”
“檀儿多谢阿姐!”
“下次莫要再答应这般自己也不知能否做到的事情了。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
“檀儿明白了!”
薛完颜宠溺的看着这个自己半大不小的弟弟,忽的想起时间朝外边看了看。院内的树影子早已挪动了一个弧度。
“檀儿,时辰不早了。你现在已是太子,万事小心。”
“是。那檀儿便过些时日再来拜访阿姐。”
“走吧,我送送你。”
分别至门口,薛完颜看着眼前早已变得宽厚强壮的肩膀,已非昔日孩童。心中感慨万千,出口只是一声轻柔的呼唤。
“檀儿。”
“阿姐可是还有什么事要吩咐檀儿吗?”
“千事万事你放手去做便是。记住,你是薛元檀,即使没有我,你也是薛元檀。”
薛元檀自然是明白她所言为何。
世间俗言万万千,既然有夸赞神话长公主的,自然就会有贬低看轻他监国太子的。过分明媚的光芒会产生至黑的大片阴影。
而他的阿姐,便是这天上最耀眼的那一道。
这一句对他而言,是托付,是认同,是对他最高的嘉奖。
薛元檀自然是心潮澎湃,溢于言表。
“是!”
三日之后。
都城皆知此日之重大意义。
天下的温容长公主及笄了。这不仅是一个及笄礼,还是新一届华缘节的前奏,更是一个盛世传说的开始。
人们早早的便跑到了大道上,从长公主府到宫门。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等着长公主的凤轿。
“青娥,外边怎么了?”
“这个嘛…”
薛完颜自镜前起身移步出房,穿过长廊。
有几个好奇心重的小孩子小心的从墙头上窥看,躲避不及,几只小手还搭在墙头。
“那是周边的孤儿,有在襁褓之中便被抛弃在陋巷,也有随父母从异地流民至此走丢或是被抛下的也有被人贩子拐过来的。”
“嗯。”
薛完颜收回了视线,发簪微微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也罢,走吧。”
“是。”
御赐的紫衣凤纹王服彰显着她长公主的身份,更多的是在向世人展示了本朝拢掠天下奇英才之决心,社会男女平等风气的盛行。
这天,蓝天有白云万里,大地起恣意穿堂风。无人不提那日的爽朗天气。
人道是:
京都有佳子,步步生莲华;有明目清澈,如良玉微寒。
幼童口无拦,笑且谬夸赞;人人得呼名,句句字真言。
问道何许人,金殿及笄时;且披霞万丈,欲作风穿堂。
“这…”
虽说长公主及笄礼当天的风波都城上下无人不知,但是项一城还是不得不佩服一下那些个花街柳巷的民间诗人。
“这才几天…已经传到你的耳朵里了吗,太子殿下。”
“我是听父皇说的。本太子还因此事被父皇教训了一番。”
“教训你什么了?”
“说我消息不灵通。”
薛元檀无奈的耸了耸肩。项一城眼珠子一转,狡黠的笑着,凑了过来。
“不如这样吧,太子殿下随我去…”
“不去。”
“哎?我话还没说完呢…”
“你肯定又是想哄骗我去那些风月场所。上次同你去就险些回不来,我不去。”
“哎呀…”
项一城坏笑着勾住了薛元檀的肩膀。
“这次真的不是去喝花酒,这次啊…”
“花船也不去。”
“我还没说呢你怎么就知道了?”
项一城奇怪的看着薛元檀,转念一想又邪笑了出来。
“太子殿下该不会是什么时候自己跑出去摇花船了吧?胆子不小啊,小太子~”
薛元檀无奈地看着一脸坏笑的项一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推开他。他认识项一城多年,深知他的不正经程度之深。
“不是。早些时候我与阿姐聊起家常,谈及那番糗事,于是阿姐便找来经人事的前辈教育我了一些俗世之事,免得以后再被你牵着鼻子走。”
“长公主还真是…高瞻远见。”
“多谢。”
一声多谢,吓得项一城猛地转过身去。
湖上九曲回廊之上,她一身紫衣,只取一簪束发,连耳环也省去作罢,淡妆修素面,虽称不上倾国倾城,却也干净的很。
她这般清心寡欲的姿态实在是令人难以琢磨。
于其身份,她这般着实令人难以置信;于这繁华宫殿,她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和它安然无事的相处着。
“项一城见过长公主殿下。”
“你我同岁,不必多礼。”
“但是我只是个…”
闻她言,项一城直起身来。
虽说心里知道在她面前要收敛一些性子,但是嘴上依旧习惯性地多上一句。
说错话了似的,项一城捂住了自己的嘴。心慌慌的抬起眼睛来看她,没想到薛完颜只是微侧首浅一笑,反问他。
“只是个什么?”
“只是个…只是个…世,世家子弟。”
“你我同岁,皆是无一官半职的闲散人。于情理你我平等,今后也是。不必多礼。”
“是。”
见他收起了礼仪的那一套,就当他是明白了,薛完颜转向薛元檀。
“阿姐今儿个怎么有空来看檀儿了?”
“青娥新做了些糕点我拿来给你尝尝,顺便看看你。正好你与项公…”
“哎!”
这一声叫唤,加上项一城突然坐直了身子,吓得薛完颜愣是说话慢了一拍。
见她如此,项一城觉着有趣忍不住想笑便伸手捂嘴,不料肩膀却是抖成了筛子。薛元檀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意识到自己被捉弄了的薛完颜倒也没怎么。
“檀儿。能放上台面做的事情就不要在暗地里做。”
“明白了。”
说罢,薛元檀直接起身作势要打项一城,项一城一听薛完颜这话就感觉不妙,连忙抬起屁股离座四处逃窜。
“项一城你给我过来,你敢开我阿姐的玩笑。看我不打你!”
“哎哎哎,别啊。我不是故意的,真的。长公主殿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亭子太小,一追一逃的转了两圈,两人便蹿出了亭子。看着远处两人,薛完颜笑看着,却轻轻的浅浅一声叹。
“公主。”
“糕点也放下了,我们走吧。”
“是。”
等到两人回至亭中,侍女挪步上前传话一句。
只道是,有事早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