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宣余山盆地的北边,总共有四座山峦,三座靠外侧,一座靠内侧。外侧三座山,分别是奇葱、邶隆、沿云,内侧一座山,则叫启轩。宣余山的启轩道宫,便在启轩峰上,近乎将整个山峦的上部削去了,才安放了这么一座宫殿。
启轩道宫是一座专门用来授课、演法、讲座的道宫,其地位自然是重要无比。整个宣余山盆地笼罩的阵法力量,至少有一成之巨,都聚集在这个地方。
然而此刻……
这里居然毫无预兆地来了一场地震山崩!且直到现在,过去了近乎小半个时辰,还在震个不停!一点要停息的势头都没有!
自从闾严葵司等人走出了灿霖宫开始,整个宣余山上上下下,便已是外松内紧,全面戒严了。双龙关那处的弟子,同样也是都接到了消息,撤了一部分,又换了几个人,只为了不让外人疑心太过。而外务堂今天自然是不准出去了,护宗大阵也已屏绝了所有异动的外传途径。
只是看着眼前不远处,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头土块,络绎不绝地奔向山脚,继而又被汹涌凌厉的阵力,绞杀得粉碎,站在这启轩峰下的一干人等,没一个是脸色好看的。
立于最前方的,是一个高冠博带的壮年男子,一身黑裘,镶有金丝如絮。这人便是这宣余山的掌门,执掌宣余山大权已有三十余载,名为“鹤龄子”,修为亦是半步本我,极为不凡。
周桐则是所谓的“次尊”,地位之尊崇,仅次于族老与掌门。
不久,周桐便从远处匆匆赶来了,面色沉重,隐有不解与忧切。
“如何,查明是何原因了吗?”碧色的虹光一闪即至,周桐手臂一划,便收起了一片青翠的叶子,藏进了衣袖里,问道。
“原因暂不知。只知地底有奇怪的灵力波动,正在扰动,人员与符器皆无法遁入。七心堂已经在用触阵进行查探和演算了,但至今犹不明其就里。稍后略微摸清楚一些情况了,只怕你还少不得要亲自下去一番。”鹤龄子答道。
回过头,则又是反问道:“族老怎么说?”
“守奴已经替我通传了,但师尊……似乎现在还出不来。”周桐忧心忡忡道,“你也知道,那门功夫每每闭关精进,皆受不得半点干扰。一旦要中止,则至少需要三十日的时间来缓冲。”
“唉……偏偏这时候,偏偏还是正处腹地,偏偏还毫无头绪!”鹤龄子顿时忿忿,似恼起了这苍天不公。
“秦合,官红子那厮呢?”周桐则又望向了鹤龄子背后的一位冷面男子,拧着眉头问道。
“已然送去了黑水谷受刑去了。”
“什么缘由?”
“一株两百年年份的砺心草。”
“哼!这魁谷倒是好富的家底,连这等东西都舍得送!”周桐怒哼了一声,“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势力,如果不是尤老怪搞出了血变,搅动一下风雨,谁人识得他魁谷的名号?当真是可恨!”
鹤龄子被这话又引去了注意:“那个破了‘人无归’、‘何所思’的小子——”
周桐一脸的烦躁,抬头望着这渐渐弥漫的尘烟,更是难以静心:“无需你费心!雾墙重重,已经在我鹿蘅东区了,他莫非还能跑到哪里去不成?只要锁死了万里阁的传送,这人除非不要命了,拼命往雾墙里钻,否则绝难逃脱我的掌控!如今放放,不过是冷一冷他那高傲的心气罢了,免得他太过自视甚高。”
“你心里有数便好。隐部既是你一手壮大的,你能亲自过问,那小子自然也逃不出你手掌心。只是战部那边仍然不让人安心,雾墙的动静更是异于往常,所以你恐怕还真得分出一部分力量,去防范那边。”
“知道了。我现在便下去。”周桐眉宇间的阴煞之气愈重,言语也有些不耐烦了起来。
“现在?”鹤龄子惊道。
“就现在!”不等他再出言,周桐神色一凝,右臂忽然平举在侧,便倒提住了一柄虚无的剑,瞬时轻吟道,“霜咽·钊!”
一缕白发应声骤断,恰是飘进了剑刃。
然后便见一阵白光闪耀,周桐所立之处,蔓延起了无尽寒霜,人就已不见了踪影……
……
……
同一时刻。
宣余山隐深殿机密处,专门用来接待隐部人员的一处办公之所。
肥胖男子与妖娆女子二人则是在此等候多时了,各自捧着一杯热茶,待在椅子上,惴惴不安。后者还算安静,前者却时不时的就会起身,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急得团团转。
“怎么办怎么办?”
“居然出了这茬子事儿!”
“那伙人里面怎么可以有这种妖孽?!近万载不破的神鼎台与神幽台,居然被一个凡人在一个时辰内接连破了!这他娘的算什么事儿啊?!官红子师叔都被送进黑水谷去了,我俩绝对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寇辰死了,付崖死了,我俩估计也离死不远了!怎么办怎么办?”
“要不我俩今天就不上报了吧?反正我听说那个葵春菏跟葵庆是一对死对头,绝对没可能搅和到一起去!官红子师叔受了葵庆的贿,那就绝对没可能再牵扯上葵春菏了,所以我俩的事,应该没人知道!”肥胖男子嘀嘀咕咕的,急得满头大汗,忽然就又扑到了妖娆女子面前,面带乞求地说道。
“葵春菏想要鹿蘅东升令。你说,鹿蘅东升令如果被葵秋绫上交了,会到谁的手上?”妖娆女子像看个白痴一样地看了过去。
“呃……荟英堂……”肥胖男子支支吾吾道。
“那你还说这废话?”妖娆女子柳眉一竖,“再说了,谁说官红子师叔不能连吃两家?告诉你,他现在没把我们这边透露出来,五成是没心思为难我们这两个小虾米,五成则是对我们另有别的阴暗心思!”
“能拖一时是一时啊!”肥胖男子苦着一张脸道。
“黄尘大道上的阵界虚灵线,一定是这伙人搞成那样的!”妖娆女子的表情顿时严厉了起来,“你该知道,如果鹿蘅东区里的那么多阵禁结界,一旦再多一些这种损坏,明明不能用了,失去了所有效用,却还能维持着不破,以致不让终端察觉,那会是什么后果!”
嘎吱一声,骨头响了。
然后肥胖男子的身形便僵住了。
其脸上的汗珠,竟一瞬间密了极多。啪嗒啪嗒的,一滴滴落在了身下干燥的石砖上,发出了如雨的响声。闷,而且缓。不是春日的绵绵细雨,不是冬日的冷冷寒雨,也不是秋日的萧萧疏雨,而是夏日的雷暴之前,那种极度压抑的暗雨。
它来时,天地俱暗。
于是一股子慑得人心不安的气氛,渐渐弥散,渐渐充斥起了整个密闭的屋子。
于是妖娆女子对视着他的双眼,眼神锋利如刀,竟如雌虎一般低咆:“那会是族——灭——!”
————————————————————————————————————————————————